五行连阵, 生生不息,若只破其一,则会被其他阵法修补还原。
阵法师手段频出, 同阵法师对决, 最重要的就是破阵思路。
而现在, 祁念一给出了她破阵的方法。
一力, 破万法。
五色五阵于空中慢慢化解, 由五行连阵生出的荆棘火焰玄水也同时消失。
谢天行从消失的土阵后现身, 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愕然。
“你还真是执着啊。”谢天行低声说, “执着只用一剑, 来破我的阵。”
“十几年前就如此,今日,还依旧如此。”
祁念一收剑,淡声说:“一剑, 足矣。”
台下,曲微发出惊呼:“是十几年前,他们那场初战。”
其余沧寰众人有些面露了然, 更多的尚不明所以。
曲微便解释道:“你们入门晚些,可能不知, 十四年前,小师姐初入沧寰时,在演武场和小师兄有过一战。
那时小师兄已经在演武场同境界中称霸,他在演武场上设下了五行连阵中的水火二阵, 称若有人能破了他的阵, 那他就将一年的月奉拱手送上。
他的水火二连阵在演武场上摆了三个月, 都无人能破, 水火相生相克, 对于那时尚不过炼气的我们,已经是难度相当大的高阶阵法,自是无人能破,直到小师姐登台。
那天,小师姐也是像今天这样,只用了一剑,同时斩去水火二连阵。
今日的对决,真的像极了十几年前那一日。”
五行连阵被破,谢天行胸口一痛,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血液,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
感受到了他此刻心情的变化,老头惊恐道:“你可别冲动啊,你听我说——”
他伸手抹掉了嘴角残留的血液,抬起手腕,阵盘随之而出。
这个阵盘大到不可思议,直接将远处的看台都覆盖住,阵盘之外镶嵌着一丝腥红的血色,只有在场阵法师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心血阵……以心血绘阵,脱手而出的阵盘能始终为阵法师所掌控,随心自为。”台下有阵法师不解道,“这可是消耗生命力的功法,一场论道而已,何至于此啊。”
谢天行立于阵盘中央,双手抬起,他以心血绘阵,以全部的神识覆盖整个阵盘。
第一次,他在外人面前,毫无顾忌地拿出自己全部的底牌。
“这是什么阵,此前从未见过?”
阵法师最多的上阳门弟子面面相觑,也不得而知:“古籍中也未曾有过这种阵图的记载。”
在他以血为祭绘阵之时,闻家人手中的圆盘再次猛地旋转起来,指针再次被不明力量拽着,向着两人不停摆动,速度更快了。
闻仲平看着那圆盘,心中生出了些计较。
“你疯了吗!不刻意隐藏,还用心血绘阵,你血脉中的力量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的!”
“那我也认了。”谢天行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隐忍了二十多年,伪装了二十多年,到今天,如今的局面,我虽不悔,却也有些遗憾。”
他厉声道:“我也想,毫无顾忌的战上一次!”
阵盘一出,祁念一立刻拔剑追来,她同样是毫无顾忌地使用着她那双颇有些奇异的眼睛,并没有将南境诸人放到心里去。
这两人心中,真的就只有这一场战斗。
老头看着这两个年轻人,颤声道:“疯子,你们都疯了……”
他话音未落,谢天行手心浮一个白色的阵盘,并未向祁念一使去,而是反手一拍,阵盘直逼向他自己,最后融入额心,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老头始终没有停下过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江老,休息一会儿吧。”
谢天行缓缓说:“让我自己,打完这一场。”
“这个阵,还是问世之后第一次对敌。”
谢天行朗声道:“感受如何啊,小师妹?”
“用我独门所创,心血所绘的阵,称得上诚意了吧。”
谢天行拖长了声音:“让我看看,这个阵,你要怎么破。”
他此言一出,惊得台下所有的阵法师都炸了锅。
“自创阵法?这怎么可能?!”
“但确实从未见过此阵。”
“这个阵,看似是一个独阵,却又好像暗藏着多种阵法的内核,好奇妙的构思。”
云上看台,余东风惊疑不定问:“这,这是‘领域’?”
舒辰君也无法确定,却听天机子回道:“是,就是‘领域’。只不过,尚未成型。”
余东风颤声道:“以小重山修为,自创了只有藏锋期才能施展的‘领域’雏形吗。”
祁念一动作慢了下来。
不仅她自己感受得到,就连旁观者也能一眼看出来。
以她的身法和出剑速度,到极限时连人的肉眼都无法捕捉,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慢到所有的动作都在旁人眼中无所遁形。
她悬于空中,挥剑的动作就像被施加了三百倍的缓行阵一样,直接拉了慢速,在谢天行眼中,她的动作就更慢了。
快剑,最无法破解的就是一个“快”字。
但若她快不起来了呢。
祁念一自己的感受就更加诡异。
她意识不到身体的变化,在她的感受之中,她的动作和寻常无异,却感觉明明距离谢天行很近,但她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
谢天行勾唇道:“从十几年前被你一剑击败开始,我就想要创造一个真正能克制你的阵法。我用了十几年,慢慢将这个阵法完善,今日它的初战,对手正好就是你。
如此,也算是了我一桩宿愿了。”
祁念一又尝试挥剑数次,却都像刚才那样,她的动作像是被什么力量逐帧分解,在她意识不到的时候,被放慢了。
谢天行笑了起来,眼神认真无比:“在我眼中,你的所有动作都慢了百倍,快不起来的快剑手,是不是很难受?”
“让我看看,慢了百倍的你,你的剑式之中,究竟有什么样的破绽。”
旁人看不见阵中的灵力流动,只有谢天行能感觉到,随着他的指挥,阵法抽取了部分力量灌注于他的双眼之中,让他能够看清这这种一切的灵力流动。
这一眼,却让谢天行愕然无比。
“怎会没有破绽?”
祁念一幽幽长叹一声:“你当我的快剑是什么?”
“快并不是用来掩饰破绽的工具,而是助我这本就没有破绽的剑法,变得更强的东西。”
“快剑的破解方法并不是慢,你确实不懂剑啊谢天行。”
“没错,慢并不能破解快剑,这是多年以来人们对快剑的思维误区。”看台上,玉重锦认真道,“要破解她的快剑,要破的应是她的剑本身,快不过是剑法的助力。
如果是她,无论使用什么样的剑法和剑式,她都能用出快剑的效果,像她这样的剑者,一定能做到。”
祁念一挑眉,反手握剑在周围刺了下,她的动作在众人眼中仍然很慢,但她却在用剑试探完周围的空气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感觉碰不到你。”
祁念一正色道:“能创出此阵,你是真的,很厉害。”
她会感觉自己的动作和寻常无异,是因为谢天行的阵确实没有直接作用在她的身上。
他的阵法,作用的对象,是她身旁的空间。
以灵力为引,将他们二人之间的空间直接切割开,人的眼睛无法看清空间的裂缝和错位,自然是发现不了蹊跷。
然后,才是这个阵法真正的力量。
他用这个阵法,控制了她如今所处这方空间的时间流速。
他们之间的时间,是不对等的。
所以她才有所叹。
小重山境界就能触及到如此核心的领域,谢天行确实是天纵奇才。
但——
“可惜了,此阵还不完善。”
祁念一抬头,长剑脱手,悬浮于她掌下一寸之地
掌中无剑,她对这把剑的掌控力却似乎更强更灵活了,骨剑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向谢天行。
“你能切割开空间,就证明我面前的空间有漏洞,不是吗?”
祁念一勾起唇角:“谢天行,别盯着我的破绽了,记得掩盖住自己的破绽才是啊。”
在听到她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道破了这个阵法的本质和破解之法时,谢天行瞳孔巨震。
他双手掐诀,阵盘边缘的血光更盛。
闻家人手中的指针也在挣扎中缓缓变动,变得更加偏向谢天行了。
就在此时,祁念一眼中金光爆闪,从她眼瞳之中散发出的光芒若有实质,刺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掩目退避不敢直视。
指针又像开玩笑似的,弹了几下,慢慢转向祁念一的方向。
闻新焰无语道:“果然还是这罗盘坏了吧。”
这次天眼所看的,就并不是什么信息了。
而是灵力。
只有她和谢天行能察觉到的,这个阵盘之中的灵力流动。
天眼之中,谢天行的灵力泛着些微的紫光,极好辨认,祁念一环视一周,就发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有一道由灵力凭空割开的空间裂缝,那道缝隙散布着似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危险之感。
她低声说:“我也得拿出一些自己的剑法,才能对的上你特地为我所创的阵,不是吗。”
谢天行因她眼中的光芒退避半寸,再回身就听见祁念一的声音:
“这也是我不日前所创的新剑式,问世初战,你是第一个对手。”
她微微抬头,下巴轻扬,露出了少见的笑,带着一丝在她脸上难得一见的少年意气。
“此剑名为——无锋。”
言罢,悬于她身前的长剑周围倏然出现无数漆黑的剑影,每一道剑影都只有非白本体十分之一的大小。
漆黑的剑影给人一种极其可怖的试听感,就像她目之所急的空间裂缝那样,有种即将要吞噬一切的可怕错觉。
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淌下,现在要控制这一剑,对她来说还有些勉强。
但要破开这个阵,足够了。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薄如蝉翼的黑色剑影齐射而出,却卡在半空中某个地方不动了。
只有祁念一和谢天行知道,这些剑影全都准确的斩在了两人错位空间之间唯一的裂缝中。
而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无数的黑色剑影迅速汇聚,由不过非白本体十分之一的大小汇聚成一把比之群山更高,比之河流更长的无形之剑。
这一把巨型的无形之剑随着祁念一的动作缓缓抬起,足以遮天蔽日,将白昼遮蔽得如同黑夜,黯淡无光。
这把剑像是阴云一般悬于众人头顶。
谢天行清楚地听到了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巨剑斩碎了阵盘中扭曲着的空间裂缝,直直向着谢天行而去。
挡不住。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但,即便挡不住,他也想要全力一搏。
顷刻,阵破。
阵破之时,阵盘随之碎裂,这个巨大的阵盘已经将看台都完全覆盖,碎裂时皱起刺目的红光,刺痛人的双眼。
巨剑携泰山压顶之势,势不可挡。
但谢天行眼神凛冽,掌中悬起本命灵兵,正是他在无望海所获的焚天云图。
云图中记载了自数百年前到现在出现过的所有阵图,而这张云图之上数千个阵图绘制方法,他都倒背如流。
底牌已尽,他不过催死挣扎而已。
云图高高飘扬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阵盘随着他的动作齐出,而后又在漆黑巨剑的威亚之下被碾碎成齑粉。
让他感觉自己完全无法阻挡,不过是这巨剑之下的蝼蚁而已。
但这也是生平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尽情出招,就像是想要燃尽最后的热情。
如此,也算真正的不悔了。
“好可怕的剑,小公子,若那日你们一战时她用这一剑,你能挡吗?”仙盟有人如此问。
玉重锦认真道:“我不会挡,我会正面相抗。遇到这样的剑,任何阻挡或者逃避的念头都无用,既如此,还不如正面一战,全力破之。”
“可是这样的剑,要怎样才能破。”
玉重锦眼底微光闪烁,他思忖道:“是时间。”
“这剑确实可怕,但以她如今的修为,无法坚持控制住这一剑太长时间,所以,只要谢天行能再耗一会儿,就能为自己争取到喘息的余地。”
而这一点,谢天行也想到了。
他就像不要命了一样,就连阵法师立身根本的计算也抛开,手中的阵盘全凭本能上前抵抗,数千个效用不同的阵盘,在短短一分钟内几乎消耗殆尽。
最后全部的灵力尽出,甚至引动了部分天地之力为他自己所用,竟然真的在巨剑落下的刹那,抵抗住了剑的攻势,将无锋巨剑向上阻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间,祁念一脑海如针扎般刺痛,再也无法坚持住。
巨剑崩溃,烟消云散。
到现在,双方底牌都已经翻牌了。
留给他们的,只剩最后的奋力一搏。
祁念一缓了口气,将面前长剑握实,略一擦过唇边的血迹,提剑而上。
谢天行眼神沉静下来,掌心在身前划出一个圆弧,同样指挥阵盘向前攻去。
进入决战环节后,每一场论道开始都在早上日光初蒙之时。
大多数论道持续时间都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左右,最多也不过一个上午便能结束。
而今日这场头名战,这两人究竟战了多久呢?
就连台下的观者也没有心情去计算了。
他们只知道,这两人从旭日东升战至夕阳西下。
出剑与拆招,绘阵与破阵,似乎已经交手数万个回合,直到最后,连观者的眼睛都开始觉得疲惫了。
“他们,还要坚持吗?”曲微颤声道。
没有人知道这一战究竟为何如此。
但并不影响他们为这两个年轻人献上敬意。
最后,残照与西风都悄寂。
温软中夹杂着一丝寒凉的晚风将枯叶吹落。
一片红枫打着卷随风轻扬,正好拂过祁念一的发丝,被别在了她的衣襟之上。
谢天行终于在这温柔的晚风中力竭。
他手中,最后一个阵盘也碎了。
而他也再没有灵力将其补全。
“还是……输了啊。”谢天行喃喃道,“好像输,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
原来当他全力以赴之后,就算输了,似乎也很痛快。
“有生之年能得尝一次这样的滋味,真好啊。”
他神念一松,就要从空中坠下,被祁念一眼疾手快地用剑鞘挑起了衣领。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阵法师法袍的人,登上了南霄山脉的山门。
云台早已被祁念一斩碎,两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无。
祁念一左右看了看,发现半空之中唯有评判员所在的地方还有地方站立,于是拎着谢天行飞身至评判员的身边:“借地方用一下?”
她用的是问句,但评判员听出了一股说一不二的气魄,连连点头。
今天这一战,打得心惊肉跳,他对祁剑主心服口服,哪里敢说不字。
两人都落座开始调息后,评判员才宣布胜负。
“沧寰祁念一,胜。”
台下观者这才如梦初醒。
“本届南华论道的头名,就这么出来了?”
“头名次名皆归沧寰,不愧是沧寰啊。”
一旁仙盟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医修,上前帮祁念一和谢天行诊脉。
云上看台的几个掌教也已经现身,听医修说都无大碍,只是消耗太大,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后,舒辰君才放心了。
她眼神柔和:“这样的少年英才,可千万不能因为一场论道留下隐患,那就太可惜了。”
无论是谢天行的具备“领域”雏形的自创阵法,还是祁念一惊天动地的无锋巨剑,都太令人惊艳了。
这已经不仅仅是年轻一代互相之间的论道斗法。
这是这一群年轻人,在向这个世界更中心的方向斩出的一剑。
时代,似乎真的要变了。
一刻钟之后,两人在医修的帮助下终于平复了气息,调息完成。
但今日这一战,确实是消耗太多,尤其他们俩的消耗主要都在元神上,这样的回复必须要靠长时间的修养,以至于祁念一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视线都有些迷蒙。
她简单用天眼看向了不远处南境诸人坐的看台,那群人已经蓄势待发,体内的灵力流窜得格外活跃。
评判员恭敬道:“还请两位稍后,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们将会为举办仪式,让前三名登高接受洗礼。”
谢天行也撑着身体站起来,平静地看向台下沧寰弟子们所在的方向。
很多相识多年的同门好友都在看台朝他们两人挥手,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欣慰之情。
按理说,像这样一个值得高兴的时刻,祁念一和谢天行两人身上都感受不到什么喜悦之情,甚至,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评判员有些尴尬道:“两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此时,黑靴刚踏上看台,从对面传来一个坚毅的中年男声,厉声道:
“老夫有问题!”
他声音尚未落下,就见一道白光急速闪过,犹如雷霆震怒一般。
那白光一刹抖落无数灵力,谢天行似有所感,侧身躲过,缺未料白光范围扩大了些,带起的惊风掀起了谢天行一直戴着的兜帽。
谢天行眉头紧皱,想要伸手去扯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兜帽的系带被隔断,他身上的黑袍随之曳下,露出被藏在兜帽之下,森冷的白发。
三千青丝,一朝成雪。
那白发就飘散在祁念一眼前,让她的呼吸都随之一滞。
空气都随之静默一瞬。
所有的沧寰弟子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曲微惊呼:“白发?前天夜里他跟我说要闭关冲击元婴时,尚且无恙,为何?小师兄为何一夜白发?”
谢天行这满头妖异的白发太过引人注目。
不消片刻,台下观者讨论的就已经不是刚才他如何努力,打出了如何漂亮的一战,而是他是不是练了什么邪术,抑或是练功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导致一夜白头。
祁念一看着台下南境诸人脸上闪过的狂喜之色,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谢天行的白发从何而来。
她手指一动,向不远处沧寰看台打了个手势,被卢秋桐敏锐地捕捉到,从卢秋桐手中射出两枚圆润的丹药,被她接住。
“吃了。”
她和谢天行站得近,没有人听到她低语的这一句。
谢天行垂眸,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将她塞至手中的丹药服下。
这厢,看台上突然出现的男子一指绘出的白光与半空绽开,一个阵盘陡然将谢天行包裹。
对面的男子身穿一身高阶阵法师法袍,不同于那日雨中请温淮瑜时的狼狈不堪,收拾干净后瞧着确实压迫感十足。
上阳门弟子纷纷惊呼:“七疏大师伯?!”
此人,正是陆清河的师尊,上阳门七疏真人。
七疏踏云而来,悬于白色阵盘另一端,隔空同谢天行对望。
声如洪钟,字字叩问。
“沧寰首徒,谢天行。以隐阵之阴招断我徒灵脉。
你,是当我上阳门无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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