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赤金一行在云从龙随东海蛟王离去后,确认柴房附近已经空无一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地窖。
布依人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们是不是得赶紧想办法去救云从龙”
乌赤金居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现在该救的是霍西亭与高冷峻。”
布依人急着说道:“霍西亭与高冷峻肯定已经脱身,东海蛟王和铁猴子才会一路纠缠我们到这儿,况且云从龙可是为了救我们而被带走的,我们不能撇下她不管。”
乌赤金说道:“云从龙突然在此出现,的确很难摆脱嫌疑,但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富满墩也奈何不了云从龙,更何况富满墩既不会也不敢无缘无故就对她不利。
此刻富满墩万事缠身,没必要再去招惹天问阁,天问阁能屹立江湖数十年,也不是吃素的,顶多是抓到这个把柄,藉以要挟云从龙拿几个秘密来做交换。”
“难道我们就不救云从龙了吗”布依人不解的问。
“救霍西亭与高冷峻,就是为了要救云从龙,只要他们不落入富满墩的手里,云从龙就安全无虞。”乌赤金说着。
“为什么”布依人继续问着。
“既然云从龙与霍西亭、高冷峻不是在同一个现场被抓,富满墩就无从指控他们是同伙。
要定云从龙的罪名,只有抓住霍西亭或高冷峻,从他们嘴里亲口逼出答案,否则富满墩对云从龙永远只能怀疑。
更何况除了这个理由,富满墩还有更重要的理由非抓霍西亭与高冷峻不可。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确保霍西亭与高冷峻的安全。”乌赤金解释着。
“好吧,不管怎样,我们赶快去救人吧!”布依人急着说。
众人见布依人此刻的模样,都觉得既是心疼又是好笑。不久之前,这位九公主还将云从龙视为此生的大敌,在云从龙这番舍身相救后,反而把云从龙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完全忘了自己此刻还身在险境。
“凉风,你先出去探探路,他们既然包围了整个天岳山,就不可能那么快撤光,多半还会继续在山上搜索,你先去探探有没有路可走。”乌赤金吩咐着凉风。
就在凉风要推门而出时,突然警觉到门外有动静,瞬间后撤了几步,回头示意大家再次躲回地窖。
正当大家要再次回到地窖隐蔽时,外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天问阁向天,请见先生。”
凉风趋前从门缝中看了出去,回头对乌赤金点了点头,示意来者确实是向天无误,乌赤金也随之示意凉风将向天请了进来。
向天一进到柴房,便对乌赤金说道:“请先生随向天下山,我们已经安排一切妥当。”
布依人见这向天不跟在云从龙身后保护自家老板,反而跑来保护乌赤金心中顿时怀疑是否有诈,遂问道:“你们不是在半道就被拦了下来,怎么会知道我们躲在这里”
“一早行前,敝上老板便已交代过我们兄弟俩,今天的责任就是护卫先生周全。
方才一入山道,我们便发现四周早已布满对方暗哨,只因我们来去如风,对方一时措手不及故而无从拦截,大家才能如入无人之境的一路到此。
也因为如此,我们越往山上走,就等于越是陷入对方的包围,所以我与向地便提前留下来扫除障碍,清出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至于这个藏身之处,整座天岳山也就这么一处,奈总管不带你们来这儿,还能去哪”
乌赤金笑了一笑,对布依人说道:“我与天地兄弟认识十几年了,放心跟他们走吧。”
乌赤金接着又问向天:“云老板此去一路凶险,她的安全你们可有周全安排”
向天对乌赤金行了一礼,说道:“谢谢先生对敝上老板的关心,她要是知道,一定很开心。天问阁有三十几个弟兄随时跟在老板周围,她的安全一时无虞。”
此刻远处出传来一阵哨声,向天知道这是向地的示警,便对乌赤金说道:“赶紧起程吧,这寺里也不安全,指不定一会儿又有人来。”
乌赤金对凉风、可人说道:“走吧。”
这一路下山,走的是南麓。虽是下坡,但距离要远远长于上坡,再加上为了闪躲对方的岗哨,一行人不断迂回转进,花的时间并不比上山少,所幸天地兄弟安排得当,都是有惊无险的顺利通过。
到了天岳山下,距离鲲鹏国王城便不远了。此刻只见王城周围风声鹤唳,除了原本驻守在城外的勤王大军,还有各路王子的人马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彼此既是互相监视,也是互相牵制。
向天对乌赤金说道:“敝上老板特别交代,务必先带先生到此一睹眼前形势,然后再领先生进城。”
布依人疑惑的问着:“云老板为什么一定要大哥先看过这一幕再进城呢”
乌赤金静静的看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想着此刻正在王城里相持对峙的星月与富满墩,又看着一墙之外剑拔弩张的勤王大军与三王子、八王子人马,再加上穿梭其中的自己一行人,如此套中有套,套外亦有套的复杂形势,他心中似乎有了些计较。
“云老板是要让我知道鲲鹏国现在的形势就如同眼前这一幕。尽管大王子造反失败,但众王子仍跃跃欲试,星月看似取得胜利,却仍然被困在王城一隅,就像这勤王大军,眼见叛逆之军环伺一旁,却只能按兵不动。”
布依人还是不解的问着:“这又代表什么”
乌赤金笑着说:“云老板这是提醒我在进城之前,就得先想好如何为星月解套,否则星月的形势仍旧危急。
只有帮星月突破重围,星月才有余裕帮我们对付富满墩,这么一来,我们才能有机可趁。”
布依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既是如此,他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你,而是这么麻烦的让天地兄弟专程带你来看这一幕要是你们想到的事情是不一样的呢?”
乌赤金苦笑一声,说道:“这妳就得问云老板了。”
乌赤金当然知道为什么云从龙要自己亲眼目睹这一幕,因为这一幕里包含了复杂的敌我形势,也凸显出眼下的当务之急,更重要的是云从龙相信自己与乌赤金心有灵犀,只要一眼,他们就能在这同一幕景象中交流千言万语。
当然,这些事无论如何不能明白的告诉布依人,那是乌赤金多年来与云从龙之间的默契,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默契。
他忆起当年的云从龙不过才十、五六岁,就已显出过人的聪颖。
老云从龙长年卧病在床,几个儿子又不见出彩,未来怕是难以胜任天问阁大位,他左思右想,若不是眼前这个聪颖的女儿,新一代的云从龙便得在天问阁里另择贤才。
但是天问阁囊尽天下秘密,这个当家大位轻易不能传与外人,老云从龙只得求助乌赤金,希望他帮忙说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让她愿意接下新一代的云从龙之位。
当年的小云从龙见父亲长年为天问阁诸事所苦,深知知道太多秘密并不是件快乐的事。
它就像是个无底深渊,有了一个秘密,就只能继续去挖掘另一个秘密,因为每个秘密的背后都有许多故事,这些故事的背后,自然又关联了更多的秘密。
为了通透这些秘密,你只能陷入那个无穷无尽的漩涡,不断追逐隐藏在背后的秘密,而且永无止境。
小云从龙不愿自己的将来也陷入这样的无底深渊,她只想快快乐乐的过自己想过的人生。
她对前来当说客的乌赤金说道:“我不想探别人的隐私,更不想靠别人的隐私发财,更何况父亲接的是祖父的担子,所以他的担子就该找哥哥们去承担,怎么会是找我呢”
乌赤金对小云从龙说:“天问阁的营生,往小处看,的确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生意;但往大处看,它却是福国利民、拯救苍生的事业,端看坐在云从龙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何等格局。”
小云从龙虽然年幼,却也能领悟乌赤金所言,只是少女的逆反心理,就是不愿自己的一生,三言两语的就这么受人摆布。
“那就另觅贤才啊。天问阁人才众多,许多当家与师兄都担得起这个重任,父亲为何一定非我不可”小云从龙说道。
“非妳不可的不是妳父亲,而是我。”乌赤金突然说道。
“是你要我接这个云从龙之位”小云从龙惊讶的问着。
“没错。这么多年来,东牙国疏礼阁与天问阁一直互为臂膀,多少次相互扶持,我们都已认定彼此是值得永远信任托付的伙伴。
如今,你几位哥哥的聪明才智远不如妳,非妳家人我又信不过,我只能要求妳父亲一定要将云从龙的大位交予妳。”乌赤金解释着原因。
“你跟父亲一直有合作”小云从龙继续问道。
她一直以为来找天问阁买卖消息的都是唯利是图或奸恶狡诈之辈,没想到堂堂东牙国疏礼阁主,竟也和天问阁有所往来,而且还是长期往来。
“没错。多少次天问阁的消息让万山诸国得以力挽狂澜,或是拯救苍生,或是惩凶除恶,若非我们彼此紧密合作,天底下不知要枉死多少冤魂,增添多少不平事。
换句话说,一旦将来妳成为天问阁的云从龙,便可以决定这个天问阁该是怎样的天问阁。”
小云从龙一听更是频频摇头,直呼:“这种事我干不来,我哪懂得怎么拯救黎民苍生,怎么惩凶除恶。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你期望的那个人”
乌赤金笑着对她说:“我们不是一直都心有灵犀吗妳心里在想什么,我或许不一定知道,但我心里在想什么,妳每次都能猜个正着。
所以妳放心,这不还有我吗我会陪着妳把这云从龙干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乌赤金对着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小云从龙这么说着,因而彻底勾起小云从龙的兴趣,就凭乌赤金的大名,哪个孩子不把他当神一样的崇拜,如今乌赤金亲自允诺要带着自己干好这个云从龙,聪明如斯,岂有不允之理。
乌赤金此刻想起当年的小云从龙,如今已蜕变成可以让自己一眼就能领悟千言万语的智者,心中不免欣慰莫名。
乌赤金对天地兄弟说道:“告诉云老板,我已经知道了,可以继续上路。”
云从龙对乌赤金的提醒的确是及时且必要的。霍西亭与高冷峻这两人的安危看似无关紧要,实是影响全局的关键,若没有一套面面俱到的方案,仅仅是见招拆招的急就章,或许会造成事后难以弥补的缺憾。
而刚刚在城外的那一幕景象,恰好勾勒出接下来各种以霍西亭为主轴的布局,这也让乌赤金与云从龙能分进合击的发展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计划。
在进城见到霍西亭后,乌赤金对现状颇为满意,自言自语的点头说道:“很好,比想象中的好。”
布依人不明白乌赤金所指为何,便问道:“好什么从刚刚城外的一触即发,到现在城里的剑拔弩张,哪儿好了”
“我原本还担心大王子造反失败,其他王子就会退缩,那么富满墩就可落得清闲,这么一来,我们只得另起炉灶。
眼下从城里城外的氛围来看,这把火明显方兴未艾,三王子与八王子看来并没死心,只要他们不死心,富满墩就没得清净,我们只要再加把劲、吹吹风,这把火自然就会再旺起来。”
布依人一时无法理解乌赤金所指,只能点点头,假装听懂了。
一旁的可人接着问道:“问题是,星月国主挡得住这些火势吗”
乌赤金说道:“如果星月能彻底将大王子收服,霍神探又能将星月给收服,那就挡得住,因为大王子会帮星月挡下其他人,而霍神探能帮星月挡下富满墩。”
“师兄的意思是…”可人不解的问着。
乌赤金高深莫测的说道:“关于霍神探为何能帮星月挡下富满墩,等云老板回来就可见分晓;至于大王子要怎么帮星月挡住其他人,这就要看霍神探了。”
霍西亭听乌赤金把这么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一时还没个主意,因此试着说道:“也许可以把火引到七色国,这几个王子除了鲲鹏国这个战场,还有另一个战场在七色国。”
“七色国这些鲲鹏国王子争的是王位,他们去七色国能争什么”可人不解的问着。
“因为他们在鲲鹏国已经没的争了,要争只能去七色国。
就像乌先生刚刚所说,只要国主能收服大王子,大王子就能帮国主挡下所有的王子,因为国主是名正言顺的王储和国主,而大王子则是嫡长子,这两个都一鼻孔出气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盼头。”霍西亭井井有条的说着。
“果然是多闻的高徒,眼光够毒。”乌赤金拍了拍霍西亭肩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这把火引到七色国,至于该怎么引这把火,神探,你再说说看!”
“乌先生既然这么问,自然是有局大棋要下。
若是我来下这盘棋,就先想办法让六大家族自己先杀出个新国主,接下来就设计这个新国主对鲲鹏国宣战,理由就是鲲鹏国国师与众王子对七色国投毒,够名正言顺吧。
只要两国开战,富满墩就得源源不绝的烧钱,因为七色国现在穷得响当当,没钱打什么仗
就算富满墩再怎么有钱,大业粮行再怎么家大业大,这个钱坑也是个无底洞,如此一来,富满墩就得拿出家底来玩,这就有机会掀开他的底牌。”霍西亭条理清晰的说着。
“搞得这么乱七八糟,后面怎么收拾”可人不以为然地说着。
“我的想法和神探一样,如果不乱,怎么有机可趁现在就是得想办法让两国开战。
唯一的差别是我没想让六大家族杀来杀去,眼下他们也没那个能耐,若真要杀来杀去才能选出新国主,只怕他们几大家族自己杀完了,到时也没力气对鲲鹏国宣战了。
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他们推出共主就行了,关于这一点,眼下以三王子与八王子最有实力。
这两个人不但手握大军,而且又兵临七色国境,只要谁掌握了七色国,谁就有本钱叫板鲲鹏国。换句话说,三王子或八王子支持哪个家族,那个家族就是七色国未来的共主。
关于这一点,有钱有势的富满墩肯定搞得定,我们大可不必替他伤这个神。
再接下来是开战,两国肯定都是宣而不战,鲲鹏国有一半的边防是几个王子所负责的,尤其是面对七色国的主要边防,一个是三王子,一个是八王子,他们不可能真打起来,因为两边都是自己人。
关键是几个王子一定会藉由开战来向星月要钱要粮要兵丁,因为没钱没人就打不了仗,他们一定会借此对星月国主施加压力。”乌赤金深谋远虑的说着。
霍西亭更是兴奋地说着:“妙啊,乌先生。藉由开战军备的理由,让几个王子跳进预设的陷阱,这招果然是高招!
尤其我刚刚还觉得挑拨七色国打打杀杀,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原来乌先生根本没打算让他们动手。”
“我的责任是守护东牙山,东牙山的责任是守护万山诸国,岂有我自己扯起自己后腿的道理。”乌赤金笑着说道。
“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做”凉风听的津津有味,是以兴致高昂的问着。
“接下来难度就高了。首先,就是在避免冲突的前提下收回所有王子的兵权。只要星月能将兵权收回,两国交战就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鲲鹏国对上一个羸弱的七色国,这个情况下,仗是绝对打不起来的。”
“那些拥兵自重的王子怎么可能把兵权交回去”霍西亭问着。
“如果他们要不到钱,要不到人,就一定会拒不出兵,如果我是富满墩,我就会做此打算,并据以威胁星月。
只要你给钱给人,众王子就算不造反,也能裂地为王;要是不给钱不给人,众王子肯定是不张锣也不开灶,任由七色国步步进逼。
到时候,只要任何一个七色国士兵踏入鲲鹏国,就给了星月收回的兵权的借口。”乌赤金说道。
“为什么任何一个七色国士兵踏入鲲鹏国,星月国主就有借口去收回他们的兵权这时局势不是更显紧张吗”凉风疑惑的问着。
“因为抗命失职。只要操作得当,就能给他们戴上抗命失职的帽子,而且这个帽子大到足以收回他们的兵权。
不但如此,只要收回这些兵权,就等于将富满墩在鲲鹏国的势力解除大半,这么一来,就能加快国主完全掌握鲲鹏国的实权。”霍西亭点头说道。
“要是七色国不敢出兵呢”凉风继续问着。
“七色国要是不敢出兵,我们就帮他出兵。这不过是个借口,我们有几百种方法让七色国士兵出现在鲲鹏国境内,高副将不也曾经伪装成七色国百姓大闹国主寿宴吗”霍西亭信心满满的说着。
“没错,这就是接下来的剧本。神探,后续就看你了。”乌赤金说道。
“此话何解”霍西亭不知乌赤金何以有此一说。
“刚刚我们讲了那么多,就是让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去辅佐星月国主。没人告诉他这些事情,他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对付富满墩和那些野心勃勃的王子们
之前不是说了,大王子得帮星月国主挡住其他人,而你,得帮星月国主挡住富满墩。”乌赤金笑着说。
霍西亭知道这是乌赤金送给自己的一份大礼,一旦星月或安老福采用自己的计谋,未来的霍西亭将不只是区区神探,更会是国之栋梁,星月的臂膀。
“乌先生不打算亲自对国主或安老侯爷面授此番机宜”霍西亭问着。
“做为东牙国的疏礼阁主,我…”乌赤金一时失言,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东牙国的通缉犯,哪是什么阁主,因而更正说道:“我不过就是个外人,你们鲲鹏国的事,鲲鹏国自己搞定就好,我就不掺和了。”
乌赤金真正的想法是,身为东牙国的疏礼阁主,怎么能在背后唆使鲲鹏国与七色国的纷争呢要搞也是你们自己去搞,我出点子,你们出人。
“另外,我还有别的战场,富满墩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鲲鹏国与七色国的战场固然能一定程度的牵制住他,却不能让他束手就擒。
我还是得想办法绕到他的后面,绕到他看不见我的地方,去给他致命的一击。
而那个地方肯定不是鲲鹏国,依目前情势来看,这地方多半是在七色国,因此我不会留在鲲鹏国,这个辅佐星月的大任自然只能交到你的手里,神探,可以吗”乌赤金继续问着。
“我一定全力以赴。”霍西亭自信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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