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则闻言一愣,一时没能明白。

    只是没等他多问,陈玉犁大袖一扫,霎时黑云卷裹,只将王则搅得一阵晃神。

    回过神来,已是随着陈玉犁遁光入了云端。

    这云中法力腾腾,陈玉犁又似乎并无有意照拂意思,  只让王则一阵头晕目眩。

    无奈只得运了体内先天元炁,定住心神,不敢乱动。

    好在陈玉犁境界高妙,遁光通玄,不一会儿功夫,便已经定住虚空。

    王则晃了晃脑袋,便要问自家老师要去何处,没等开口,  却被陈玉犁一指头敲在了脑门上,  被迫闭上了嘴。

    随即,陈玉犁声音传入王则耳中。

    “你我师徒机缘,还要应在前头斗法二人身上。”

    斗法?

    王则讶然,当即抬头看去,果然看见远处山间,有宝光云气涌动。

    团团白云,覆盖数十丈,隐有月华垂落,融入其中。

    云团周遭电光闪烁,白蓝匹练交织,如游蛇走。

    声势不见多么浩大,却也不是王则修为能窥其中真妙。

    不过他这段时日接触不少,  心思一动,  想到陈玉犁口中所称‘二人斗法’,  又见那月华垂落之景,  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可惜他开不得口,只得忖道:“这斗法二人,  本领不俗,  实非我曾见闻手段,必然高修。”

    “仙门郡汇聚修士虽是不少,真有冲突的玄门高修,却未曾听闻几个。只我所知,也就那李静玄和赵玄朗了。”

    “莫非此中斗法之人,便是这二人不成?”

    他这边想着,陈玉犁忽的一震云光,将他放在了一处山林之中。

    随即黑云一卷,眼见朝着那白光扑去了。

    王则只见,陈玉犁所化黑云,瞬息卷入战场之中,不过片刻功夫。

    斗法声势便已落定。

    此中云气宝光皆散,显化三人身影。

    一个裹挟月华,跌落山间不见,一个却被陈玉犁提了,踏风而返。

    王则仔细瞧了,被陈玉犁提着回来的,是一个俊朗中年,这人瞧着三十四五年纪,模样端得出挑。

    其人身形修长,须发清整,面如冠玉,鼻挺唇薄,更显英容。

    真可谓天然磊落相貌,仪表堂堂之资。

    哪怕被陈玉犁提着,有些狼狈,双目紧闭,似是昏迷,依旧不减风姿半点。

    纵使王则生于此世数十年,相貌如此出挑之人物,也不曾见过几个。

    若要真用相貌自比,哪怕他自己容貌已经算是上人之资,依旧形秽。

    “老师,这人是?”王则揣度斗法之人可能是李静玄与赵玄朗,到底没有确切所得。

    更不知自家老师将这人捉回来的目的,经不住有此一问。

    陈玉犁哼道:“这人乃是浮鼎宗修士,赵含烟之婿,赵玄朗。”

    “此番你我师徒要寻那天河正法,机缘便应在此人身上。”

    果然如此!

    王则心中微动。

    他也不急着多问,抬头看向陈玉犁,等着自家老师提点。

    陈玉犁也是直接,点道:“我欲借此人身份,去那浮鼎宗一众修行之中,混个机缘。”

    王则愕然。

    他实没想到,自家老师居然是抱着这种心思。

    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陈玉犁计划太过出乎他的预料,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冻魔宗劫法真人,居然要偷摸扮作浮鼎宗还丹修士搞事?

    陈玉犁看出王则念头,嘿嘿一笑:“说来我还沾了你的运数,若非见你在那指羊江畔动用无形剑,随你一道知悉这赵玄朗与那李静轩小子的争斗,我倒也还难琢磨出这门路来。”

    “眼下我捉了这赵玄朗,以手段变化,混到那浮鼎宗修士之中。岂不比顶着赵含烟戒备,直接出手夺取星河幡要方便得多?”

    “可惜这法子虽好,到底不好凭之混入浮鼎宗山门,凭我修为,也难确保不露行藏。”

    “不然倒是不必谋算什么星河幡了,直接取来天河正法,岂不美哉?”

    陈玉犁说着,有些可惜的摇头一叹。

    “……”王则一时无言。

    不过他转念一想,陈玉犁性格便是如此,也不拘泥种种规矩,有此行径,属实正常。

    于是也不就此多做琢磨了。

    他倒是不怀疑陈玉犁替了赵玄朗身份的能为,只是想到自己,未免有些忧虑。

    自己刚拜了老师,还没学到什么正经法门呢,若是陈玉犁这一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以陈玉犁的性子,自己先走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岂不是要傻眼?

    犹豫一会儿,王则道:“老师算计真高妙也,弟子叹服。”

    “只是弟子见这赵玄朗还丹修为,我曾从截江剑派两位道友口中听来,此人炼的是元磁神通,专克五行法物,百般追截,却都未能拿下那截江剑派的李静玄。”

    “如此看来,这浮鼎宗修士,也不过尔尔。”

    “天河正法,想必也不一定多强,还不如修老师正传法门来得好了。”

    “不知老师去谋这星河幡前,能否先指点弟子修行一二?”

    陈玉犁看着王则,啧啧笑道:“你这小子,心思倒是不少。”

    “也罢也罢,你既忧心无法可修,为师便也遂了你意。”

    “你有天河珠在身,修水法自然最妙。为师所炼根本,本也是截江剑派玄河宝章,后又得冻魔宗黑水真法传承,水法一道,世间我若尊第二,无人敢称一。”

    “不过那玄河宝章,乃是截江剑派根本正法,为师虽然叛此门而出。但却与人有过承诺,这根本法门,不好传你。”

    “且将这黑水真法一卷,授予你修。”

    陈玉犁性子随意得很,炼宝法诀随手创了,这上乘法门,也是说传就传。

    不等王则开口再说些什么,千余字口诀张口就来。

    王则也不敢怠慢了,这口诀内容晦涩至极,便是天河收宝诀也远远不能比之。

    他只是记下,便十分费力,根本无心他想。

    陈玉犁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又将各种细处解释了一番,见王则沉思模样,随口问道:“可记下了?”

    王则下意识点头。

    陈玉犁道:“既然如此,为师便去了。”

    “嗯,这段时日,你便在这仙门郡左近晃荡,为师若是事成,自然能寻得你的踪迹。”

    “好……诶?”王则本能回应。

    反应过来,急忙抬头。

    却见陈玉犁已是提着赵玄朗飞空走了。

    不由傻眼。

    “我这老师,是不是有些太过不靠谱了?”

    王则回过神来,心中升起几分不太恭敬的念头。

    法门说传就传,有何讲究也不提点。人说跑就跑,只叫人在仙门郡晃荡,也没说有什么具体安排。

    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陶师兄落得如此下场,好像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王则不由自主想到。

    随即心下微跳,按下这不敬念头。

    对着陈玉犁离去的方向拜了拜。

    目光一转,看向此前另外一道人影坠落之地。他知道那人影应该就是燕魁老师李静玄。

    如是陈玉犁靠谱一些,王则自然对救李静玄没什么兴趣。

    可眼下这老师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摸不准路数。

    此外陈玉犁让他自己在这仙门郡左近晃荡,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凭他如今本事,也难说安全。

    毕竟还有李灵月和傅俊池这两个对头呢。

    倘若救了李静玄,说不得还能托庇一二。

    反正他有方汉眉玉符在身,也能赚取李静玄几分信任。

    这般想着,王则甲马符一拍,便往那山涧蹿去。

    寻摸不过一会儿,他果然寻得了李静玄踪迹。

    这位截江剑派丹境修士,也如赵玄朗一般,双目紧闭,昏迷失觉。

    而且比赵玄朗更为狼狈。

    身上不知是被赵玄朗法宝所伤,还是陈玉犁手笔。

    衣衫褴褛不说,满身的焦黑伤口,面容已是瞧不清楚。更有异力从那些伤口之中流转而出,将周遭草木都绝灭成灰。

    身旁则是散落一个巴掌大小的玉质小瓶,以及一口二尺来长的青白剑器。

    王则寻思这玉瓶和剑器,应当就是太阴瓶和李静玄傍身飞剑太白金灵剑了。

    他对这两件法物,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他身上宝贝不少,贪来也炼不了。

    李静玄虽是昏迷,丹境修士,有何能为他也不知。

    没有陈玉犁在旁,他不敢胡乱操作。

    “只是我便有心救这位李真人,只怕也没这能为啊,他身上绝灭异力,颇有几分不俗。源源不绝,不见断灭。”王则看着李静玄身上流转而出的异力,感受其中绝灭之能,眉心微跳。

    他没有直接去接触这异力,可只凭这异力灭绝周遭草木之能,就知道不好处理。

    何况这异力来源,要么是赵玄朗,要么是陈玉犁,少说也是还丹法力导致。

    凭他能为,只怕处理不得。

    见这情形,王则自觉有心无力。

    又扫了李静玄几眼,心自忖道:“罢了,凭我本事,是救不得这位李真人了。只能是寻了方道友与燕道友踪迹,将此间消息告诉他们知晓,也算尽了心意。”

    说着,转身欲走。

    正这时,一道嘶哑声音忽然响起:“道友请留步!”

    王则心下一惊,回头看去,便见李静玄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目,如电目光,正灼灼盯在自家身上。

    “未知道友何方修行?既见宝物不取,真心正人物。我乃截江剑派李静玄,还请助我一助,若得脱困,日后必有厚报!”

    王则听得这话,心思急转,忙从五云兜中取出了方汉眉所增玉符,道:“在下王则,山野散修之身。真人身份我却认得,此前王某与截江剑派方道友、燕道友有过一面之缘。”

    “算是打过几分交道,还得方道友所增玉符一枚。”

    “王某方才路过此地,见有宝光坠落,原以为是什么宝贝机缘,孰料竟是李真人。”

    “王某与方、燕两位道友也算有几分交情,本也是想救真人的。只是真人身上这异力,却非王某所能处理,所以准备去寻方、燕两位道友来见。”

    “确实是方师侄所出玉符。”

    见王则手中玉符,李静玄语气明显松了不少。

    “小友也不必去寻方师侄和我那徒儿了,你且将那玉瓶用法力催了,丢到我身上,我自有法可解身上异力。”

    王则心下微动。

    也没耽误,上前便拾起了那太阴瓶来。

    随即元炁度入,见其灵光闪动,当即将瓶子王李静玄身上一丢!

    果见太阴瓶抛飞,便在李静玄身体上方滴溜溜转动起来,它瓶口朝下,吐出无尽玉华来,凝成露珠,洒落在李静玄肉身之上。

    只听得滋滋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功夫,李静玄身上异力,眼见就再没冒出了。

    与此同时,那太阴瓶也自无力跌落下去。

    虽说李静玄身体依旧不见好转,好歹没了异力阻碍,已经可以接触。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静玄本来僵硬的面部,终于能抽动几分。

    他微微张嘴道:“我身上异力,乃是对头所留元磁神光之力,颇有几分灭绝之意,小友没有贸然接触我身,实是正举。不过眼下这异力已经被我祛除,只是我身上问题不止元磁之力限制,一时半会儿尚且动弹不得。”

    “还要劳烦小友,将我送到仙门郡浮云观中,寻来我那两个后辈护持,也免得再生意外。”

    王则一直看着李静玄身上变化,听得这话,回道:“晚辈此前便是在那浮云观中遇见得两位道友,他们从我口中得知了前辈与人斗法消息,便离开浮云观,说是去帮助前辈脱困去了。”

    “如今只怕不在彼处。”

    李静玄眨了眨眼,道:“无妨,我身上藏了玉剑一枚,与我那徒儿和方师侄颇有联系。早前更有约定,若是玉剑闪烁,便去浮云观相见。小友且从我身上取了这枚玉剑,以法力催了。他们便会到浮云观等我。”

    原来还有这种安排。

    王则心下暗自点头,如此确实方便。

    至于将李静玄送到浮云观,他倒是没什么意见。

    眼下赵玄朗被陈玉犁捉了,他那便宜师父,更是准备代替赵玄朗身份,去忽悠那些浮鼎宗修士。

    李静玄这些截江剑派弟子,身上已经算是没了什么威胁。

    也正因此,他本意就是借助方汉眉、燕魁这两个截江剑派修士,托庇一二。

    如今有李静玄这安排,却是正好。

    王则也没犹豫,在李静玄指点之下,从他身上取出了玉剑来。

    直接法力催动,眼见那玉剑闪烁三下,李静玄道:“好了,他二人若无意外,应该已经是得了消息。方师侄炼罡修为,能驭遁光,携带我那徒儿,顷刻便可至浮云观。”

    “还要劳烦小友送我过去了。”

    王则听了这话,也没意见,转念却想到李静玄身体情况,问道:“只是不知前辈身体,可受得颠簸?”

    李静玄一愣,皱眉道:“确有几分不妥。”

    王则道:“我有法器一件,能驱使青灵玄虎一头,做个脚力。这青虎有御风手段,行走平稳。只是此物晚辈初得,还需略做祭炼。”

    “如是前辈不急,待我将这法器初初祭炼一番,再用那青灵玄虎带前辈赶往浮云观,不知可否?”

    李静玄讶然,也不知是不是没料到王则一介散修,还有法器在身。

    不过他也没迟疑,眼下受限身体,容不得他讲究太多。

    于是果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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