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愿意不明不白的死去,哪怕他只是一个残废。
在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前,屈永熙的谋划是徐徐图之。他并不想这么激进,激进到将自己的命放上赌桌。
他这样,最后就算赢了,留给他的也只剩孤寂与死亡。
司姨娘在背后推的一把,直接将他推到了台前。
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无药可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司姨娘很同情他。
“改日替他寻一副好棺木。”
流金的夜晚,这是司姨娘对陈婆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屈永熙纵火焚烧库房一事,由老太太跟老侯爷两人全权接手。司姨娘本来打算过去的,衣服都穿好了,结果被秋月给堵了回去。
理由是救火事忙,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司姨娘就算再急,还是要顾着点名节的。
秋月歹话说完了,好话又对司姨娘说了几句。
只说前院凡事有老侯爷在呢,让她不必忧心。
“只管去歇着吧,这是老太太的意思。”秋月说完,随意看了两眼她的院子,见几张熟悉的脸庞都在,不由得微微一笑,对她请辞了。
这一歇,就歇到了第二天早上。
七月二十这天,放在往年不算什么大日子。本该寻常的一天,却因为甄姨娘的丑事,而高潮迭起。
一个私吞白银的罪名,就已经让甄姨娘翻不了身了。结果案子审到后面,不可避免的就把新莺的事儿给扯了出来。
这几日,府里流言四起,都说新莺死得冤枉,这才闹得府里不得安宁。便是这次火情,也有人往鬼神上面扯。
新莺是否冤死,只有甄姨娘跟身边的心腹知晓。
她们这一计可谓天衣无缝,只要不主动提起,按理是不会出现纰漏的。只要咬死不承认,发展到后面,永远是活人更有话语权。
新莺已经死了,究竟是谁咬着这件事不松口?
甄姨娘双眼发红的看着被带上来的江嬷嬷,有片刻的错愕。
她想不明白,江嬷嬷要怎样背叛自己?
那些手上沾血的事,她几乎都有参与。就算供出了自己,她难道就能摘干净不成?
甄姨娘勉力控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会露怯,从而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她并非心虚,只是单纯的害怕。
她的恐惧,无疑取悦了司姨娘。整个上午,她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低着头在一边站着,任由甄姨娘胡乱攀咬她。
诚然,她的手上也不干净。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只讲究胜者为王。
她有必要收起她那些矫情的怜悯,在甄姨娘的面前,做出一副淡泊不争的表情。
她知道,甄姨娘最恨她的,就是她这幅清心寡欲的模样。
这个疯女人只有彻底疯了,她才能在夜里安睡。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甄姨娘,在她愤恨的眼神中,险些露出蔑然的笑来。
“是你!”甄姨娘抬起手指向她,高声辱骂道:“你这个贱人,这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诬陷我!”
“我没有呀?”
司姨娘愕然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四个字。
她慌忙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太太,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老太太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司姨娘毕竟是她亲手琢磨起来的棋子,她这只狡猾狐狸到底有几条尾巴,是瞒不过老太太的。只要老太太还用得着她,她就算被践进泥地里了,也有再次翻盘的机会。
甄姨娘一个弃子,拿什么跟她比?
“够了!”
在听了甄姨娘的一阵胡言乱语之后,老太太终于发话,让人把她先给拖下去。
寿安堂里,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江嬷嬷在底下抖如筛糠,一副没经过事的懦弱模样。
甄姨娘惊讶于她面目多变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了无尽的愤恨。
“江梅,你竟敢害我!”她一路尖叫着,被两个婆子直接拖到了院子里去。
见此情景,江嬷嬷哪还有敢隐瞒的,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几乎全都交代了出来。
古语有言:良禽择木而栖。
甄姨娘如今是落水狗,她若不痛打一番,怎么能在“明主”面前表一番忠心呢?
“禀老太太,奴婢在甄姨娘手下,受了她许久的欺压。如今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在老太太面前诉一诉苦了!”
江嬷嬷啜泣着,悄悄看了司姨娘一眼。见她仍像木头似的没什么反应之后,心知力度还不够,连忙在地上磕起头来。
她申辩道:“奴婢与甄姨娘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她心狠手辣,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奴婢卑贱,虽然早就动过将这一切都说出来的念头,可碍于甄姨娘的手段,这才一直在心里忍着。”
“现在,老太太,各位夫人都在,我也就不怕了!”江嬷嬷说着,又对上头磕了几个头,求宽恕道:“请老太太责罚,新莺之死,罪在奴婢胆小隐瞒,这才让她冤死!”
听她做作了一通,老太太早已有些不耐烦。闻言,不由得眯眼看了看她,冷声问道:“你这刁奴,吞吞吐吐的,做给谁看?”
江嬷嬷吓了一跳,当下不再隐瞒,将新莺冤死的内情给讲了出来。
七月初九,沈问心从文晖院搬往霞红院那天,春韶院里发生了许多的事。
三更后,沈问心被人“请”起来,到沈东词跟前去听训。
新莺因“遗失了珠花”,而被定罪为不贞之人。当着沈问心的面,沈东词险些将她活活踢死。
这么一桩板上钉钉的案子,谁知竟有翻案的一天。
当初在假山后头的苟且戏码,原来竟是甄姨娘安排好的一出戏。
众人颇为讶异。
琼姐儿病发,不过是派遣丫鬟环儿去往丽晴院的一个借口。甄姨娘就是想将这没有脸面的事情闹大,好让新莺“赴死”的同时,将司姨娘也拖下水。
当时假山后头,实际上只有一个人。
江嬷嬷毫无挣扎的就将这个人供了出来。
“奴婢惶恐,怕污了老太太和夫人们的耳朵。”
她吞了口唾沫,悄悄又抬头看了一眼司姨娘。
这一回,司姨娘给了她一个眼神。
意思就是,让她好好表现。
江嬷嬷受到了鼓舞,嘴上虽然说着惶恐,可语气平稳,十分详细的道出了这个人的背景。
她磕头道:“此人只有个诨名,唤作白鸽。乃是东门外,长华街上有名的……”
她话没说完,在场的人俱已心领神会。
一个娼妇,竟在甄姨娘的帮助下,踩了侯府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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