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警察是接到报警电话赶来的，而且电话里说的是，东来顺店里有人闹事。
结果，到了现场一看，居然是打架斗殴，有两个人拿着桌椅厮打，远处还有一个满头是血的中年人, 靠在墙边观战。
麻蛋，领头的老魏心中暗骂东来顺的这帮孙贼，这些王八蛋，怕警察推脱，故意把事情说模糊，让他们误会。
但凡东来顺的人，在电话里把事情说清楚, 他老魏也不会掺和进这破事不是。
能来这吃饭的, 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敢在这打架，完事之后，还不赶紧跑，而是留在这，等警察到了，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就是心里有底气啊。
老魏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拿起脖子上挂着的铁哨子，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
向来以良好市民自居的小江，第一个响应警察号召，跑了过来，求助道：“警察同志, 这两个混蛋，敲诈勒索不成，恼羞成怒, 追着我们打，要不是我们领导硬气，挺身而出，今儿这事还不知道该怎么了结呢。”
小江倒不是真的未卜先知，知道老鲁故意讹他，而是中国人行事，历来讲究个师出有名，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打人吧，哪怕是莫须有，也要有啊。
小海退后几步，脱离争斗，连忙招呼道：“同志，自己人，我们是十局的，这是我的证件，旁边那位受伤的是我们领导，你们可别被这孙贼人模狗样的外表给骗喽，我们领导头上的口子, 就是他敲得。”
小江哈哈大笑, 对着周围看热闹的朋友, 扬声道：“合着警察办案前，还要先看是不是自己人呐，如果是，帮亲不帮理是吧。”
老话说得好，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这京油子最初说的就是，老京城人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围观群众虽然跟打架双方都素不相识，但见小江不仅敢在这打架，还明晃晃地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当即便有好事者认定，小江说的有道理啦。
【小兄弟，甭害怕，爷们挺你，给你作证，是他们先动的手】
【没错，就是这俩货，欺负人在先】
小江呵呵笑着，朝周围助拳的人，拱手答谢。
……
王府井大街派出所，审讯室。
“姓名，”给小江做笔录的恰好是老魏。
“江大军”
“性别？”
小江满脸诧异地看了眼对面的老魏，仿佛受了无尽的侮辱，想了一会，站起，便要解腰带。
年老魏大惊，斥道：“你要干嘛，这是上厕所的地吗？”
小江怒道：“不是你们要问性别嘛，我t得这么明显，你们还问，这不找茬嘛，我寻思着，即便我说了，只怕你们也是不信的，干脆，脱裤子，让你们验明正身得嘞。”
老魏当即卡壳，半响，苦笑着解释道：“嗨，那个是上面硬性要求的，我们这些基层人员，也只能按章执行不是。”
小江当然知道每一条看似离谱规定的出台，只因为之前，肯定发生过更加离谱的事情。
比如，古代当兵体检，要是多一道验明正身的程序，哪里还有花木兰什么事啊。
不过，小江就是要存心搞事情，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反正，最着急的人，肯定不是他。
但，行事猖狂归猖狂，也要有个度的，小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工作证，上面写着性别——男，这个可以证明，我自己的性别吧。”
老魏接过工作证，随意扫了两眼，然后，便如同喝水喝得太急，被呛着一般。
姓名:江大军
年龄:17岁，性别:男
部门:后勤处
级别:办事员
“哎呦，还没瞧出来，你还是大学生，文化人呢，怎么就不学好，学人动手打架？”
小江摇头笑道：“倒是想当文化人来着，这不是被刷下来了嘛，正好响应大领导号召，进工厂接受再教育。”
“要不就是你参加工作时间长，14岁就上班了，”老魏好奇地问。
劳动法要95年才能出台，在这之前，政府没有明确出台规定，工作的最低年龄限制。
小江挥手道：“没这回事，早些年，家里头一直逼着上学呢，今年7月份才参加工作，成为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工人战士。”
老魏眼里精光一闪，此时早已忘记正常审讯程序。
呃，不，在他看来，这才是正常的审讯。
“7月份参加工作，到现在为止，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你是怎么提前转正，还工转干的？”
其实，老魏这话问得，忒没水平，跟案子本身，也没多少关联，小江可答可不答的。
“没用这么长时间吧，我记得我是7月29号进的工厂，8月底就因为冶金系统内部嘉奖转正了，9月份恰逢厂内大修，被厂长任命为青年工人突击队队长，10份大修结束，我就被副厂长赏识，从生产转技术口了，技术15级，11月份，因为工作需要，被厂书记借调红星学校，担任专职副校长，工作关系记挂在后勤处。”
老魏还有点嫉妒小江，走了狗屎运，后来听到他嘴里左一个厂长，右一个书记，中间还有一个副厂长，就不再那么淡定了。
俩人差别那么大，还怎么嫉妒起来嘛。
不过，老魏还是有些好奇：“哎，前面几个月，月月进步，这12月份就没发生点什么？”
小江闻言，有些羞涩道：“这不，今天刚开完年底总结大会嘛，我作为厂里推出的先进个人，工资提了一小级。”
“那您现在是什么级别了？”
“哎，不提也罢，加上这刚提的一级，将将22级，刚好跟大学本科毕业生转正持平。”
“呃，江校长，您稍等一下。”
老魏这下坐不住了，双手把工作证递还小江，转身就走。
要说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他接触过的大领导也不少了，不至于为一个不入流的小干部，感到惊讶。
问题是，这小干部升迁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一月一个小台阶，哪怕京师重地，卧虎藏龙，江大军这样的升迁速度，老魏也是闻所未闻的。
要说这其中，没有古怪，他是不信的，老魏越走越快，最后变成小跑，在路上碰到另一名同事。
二人一起敲开所长办公室的大门。
所长笑问：“两位大功臣怎么还一起过来啦，都审出什么来了？”
两警察互视对方，欲言又止。
一旁就坐的鲁主任，摸了摸头上白色的纱布，瞬间会意，人家这是在提防他们俩呢。
“那个居所长，这天色也不早了，这样吧，我们先回去，要是还有什么事，咱们稍后再联系。”
居所长好不容易勾搭上铁路上的中层领导，哪里肯放他离开。
当即，拉下脸来，不悦道：“天下公安是一家，有什么事情，不能当众说的，老黄，不，还是老魏先说吧。”
却是所长想起，老黄审的也是个处呢，还是先从年轻人问起吧。
麻蛋，还真是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
老魏也不客套，直接把刚录的审讯记录，交给领导。
老居看了一眼，随即苦笑，他也明白老魏刚才为什么欲言又止啦，还真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虾米遭殃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记起周围那个大领导姓江，不过，领导孩子跟随母性，或者改姓的人，也不再少数。
他老居老胳膊老腿的，两边都得罪不起，干脆，让他们自己解决得嘞。
“鲁主任，这江校长的底细，您查过没？”
鲁主任一脸茫然道：“他一个，不对，居所，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呶，看在同行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这是审讯记录，你自己看吧。”
良久，老鲁恍然大悟道：“难怪老孙拼着开罪我，也要护着江大军那小子，对了，居所，老孙那边访谈的怎么样了？”
老孙是领导，肯定不能按审讯小江的程序来了。
老黄见所长点头，方说道：“孙处长那里规规矩矩的，很是配合，问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问题。”
鲁主大惊：“没什么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老孙这厮怕是深恨与我，想着借刀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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