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了?”
杨保国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继续处理自己手上的文件,同时还不忘跟来人打招呼。
不管保卫局的来头有多大,进厂抓人前,他们肯定要事先知会轧钢厂主要领导一声的。
这也是体制内一种不成文的规定,既是为了在当事单位,能够获得更好的协助帮忙,也是对当事单位领导的一种尊重与信任。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事先沟通,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除非,被抓的人就是一把手,这个没办法,只能最后通知他啦!
保卫处孙建刚一脸笑意地回道:“嗯,都走了,领导,我看江大军那小子犯事不小,连铐子都用上了,只怕是难出来了。”
老孙犹豫半响,靠前几步,低头弯腰对着杨保国,小声说道:“呃领导,孙组长说了,他有办法,让小江在狱里多待一段时间,呃,只要您能够答应他一点小小的条件。”
【啪】
“条件?什么条件?我看是要挟吧,”杨厂狠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
“你回去告诉那个姓孙的,不管他听谁说的,我跟江大军之间矛盾再大,也是属于轧钢厂内部矛盾,就不需要他这个外人掺和了。”
“还有,我是当事人,不方便过去,你去徐书记那里汇报一下,问一下他的意思,能否借用下厂办的名义,给孙组长他们单位发一封感谢信,感谢他们不惧艰险,深入轧钢厂内部,帮我们抓住敌特分子。”
老孙满脸诧异,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然,杨厂长怎么会帮江大军说起话来了?
如果说前一句话,还有可能是客套话,后面一句,可就旗帜鲜明地表明领导的态度了。
杨厂长这是不满保卫局那些人的无理做派,还是怎滴?
埋怨他们不该这么张扬无状,视轧钢厂如同无人之境,驾车一路横行无忌,闯入档案室抓人,除非江大军真的是敌特分子?
可小江是吗?
孙建钢自己是不相信的!
但,要说他不是,为什么又会直接惊动了保卫局的人呢?
搞不懂啊!
看着孙建刚一脸疑惑的离开,杨厂长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头太阳穴,长叹--京城居,大不易!
他也没想过自己还会有帮江大军那混蛋的一天,但,帮他就是帮自己啊。
昨天,领导已经找他谈过话了,话里话外,不外乎娄家是娄家,红星轧钢厂是红星轧钢厂,两者早已分离。
上面不会因为娄家跑了,就对他们这些厂领导,有别的看法,针对红星厂的调查,只不过是表面做做样子,让他不用太过紧张。
问题是,他怎么可能不紧张,万一真要查出点什么来,他这个厂长能够提前退休,都是好的。
许大茂是娄世勋女婿,被请去调查,也就罢了,江大军这个事精,凭什么过去?
搞不懂啊!
但,越是搞不懂,才越是令人紧张!
……
看守所内
小江的临时住所,还是可以的,因为是保卫局送来的客户,他享受到了单人单间的vip待遇。
额,小江担心了老半天的老人欺负新人事件,还没发生,就这么结束啦。
吃饭,会有专人送过来,到点,给他安排单独放风,除此之外,小江就一直被关在单间里面,连个说话交流的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小江连寻常犯人进出看守所,必经的审讯也没有。
这样的待遇,要是让其他犯人知道了,多半是羡慕嫉妒恨的。
小江却宁愿不是这样!
托小江那派出所所长哥们儿的宏福,他也听闻一些警届逸事。
这个时候,警察在外面执勤时,遇到一些形迹可疑的街溜子,哪怕没有证据,也是可以依据自己的判断,把人带回去例行询问的。
要是嫌疑人被查到有案底,那也算不得倒霉,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大部分的老油条,都是审讯一番,关上一晚,第二天就放人的。
但,小江已经进来第三天了。
这莫非是警察方面,已经有确凿证据了?
第一天审讯结束,江大军就在心里暗自复盘,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要不然,警察掌握了小江跟老娄交往的关键信息,肯定不会这么客气对他的。
不说严刑逼供,至少也会亮明证据,让他认罪伏法的。
既然这些通通都没有,要么是娄世勋成功跑路,要么是老娄够爷们,被抓了,然后,自己一个人硬扛了。
总之,小江认为自己目前还是安全的,警察没有差出什么问题,那他就没什么问题。
到时间了,自然会把他给放了。
而且,他是因为跟李副厂长和许大茂二人牵扯太深,才进来的,李许二人都是清白的,不是更能证实他的清白吗?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
此时,小江已经不再自信满满,是真的急了,不停地想,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现在还不放人?
觉也不安心睡啦,饭也没法静心吃啦,仅仅三天,这看守所的人还没动用其他手段呢,小江就自己把自己磨得差点精神崩溃。
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对着送饭的看守说--他是穿越者了!
也不知道,那些革命先烈面对敌人的严刑逼供,是怎么扛下来的,又是怎样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他们。
他现在也明白过来,终究是大意了。
江大军看电视剧里娄家跑路的剧情时,傻柱这个现任女婿跟许大茂这个前任女婿,都没受什么牵连,就误以为事情真的不大。
却忘记了剧里娄家跑路的时间,是在一年后。
当时国内正开运动大会呢,现在,社会秩序正常运转,时代背景不一样,同一件事,当然会有不同的处理结果。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真要时间长久了,难免真的被查出什么东西,那真就是万事介休啦。
到时候,别说小江心中那些宏图大业了,能不能正常过日子都两说。
一想到可能到来的牢狱之灾,小江也放弃靠父母把他捞出去的想法啦,谁知道那是什么时候,还不如靠自己呢。
“我想见一见我的家人,”中午,看守警察跟往常一般过来送饭时,胡子拉碴的小江艰难开口道。
“你这是异想天开,实话跟你你,任何人跟你见面、谈话,都是不被允许的,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在里面好好地反省自己,老老实实地交待错误。”
狱警是一个比江大军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人,正义感十足的拒绝道。
小江苦笑,这哥们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咱俩互换身份,老子比你还正义感十足一百倍,你信不信?
老子是真有事啊!
你让我怎么敢交代?
“反省?交待?你们倒是审啊,你们不审,我怎么交待?”
年轻警察一脸黑线,尴尬道:“那个……那个,你是保卫局送来的特殊犯人,依照规定,我们看守无权对你进行任何审讯。”
想了一会,狱警补充道:“但,如果你想交待案情,我们也是可以提供一些纸张跟笔协助的。”
小江瞬间明白,这小年轻还是动心啦。
毕竟,只要不是警察审讯得来的东西,而是嫌犯受到狱警感召,自己主动招认的,也就不算违背规矩。
至于提供纸笔这些本身违规的事情,相比即将到来的功劳,反而是小事了。
“给我准备支笔,我交代。”
江大军看着年轻狱警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由暗道,还是年轻啊!
小江要自救,首先就要明白时代的规则,比如后世那位发明无刷电励磁电机的大神,搁到现在,未必就能虎口脱险。
但,小江的法子,搁到后世也是行不通的,现在却正和适宜!
牢房内。
小江认真研磨了一下墨汁,开始在一张白纸上,用最最工整的楷书写到《忆秦娥.娄山关》,词--大领导,曲--江大军。
没错,小江这是给领导的诗词谱曲呢。
很多人知道,古代的诗词,其实就如同现在的流行歌曲般,是可以直接当歌来唱的,只是后世失传了曲谱,只遗留诗词罢了。
但,很多人不知道,一段时间内,领导的诗词全部被人谱过曲的,一些名篇,甚至会有一大堆不同的曲谱版本,其中不乏精品佳作。
可惜,后世少有人传唱了,小江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在网上听过《忆秦娥.娄山关》改编歌曲的,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没想到,它会有一天成为自己的救命稻草,只能说是世事无常。
至于怎么解释他突然会作曲这件事,额,根本不用解释。
这个时期,人们相信权威,又不唯权威,半路出家的专家学者,多了去了,也不差小江一个。
而且,现在的教育也远不是后世想象中那么落后,颇有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意思,音乐可是一门重要的科目。
比如,小江还会弹钢琴呢,这是因为初中学校里就教授钢琴,小江的幺妹豆芽现在上幼儿园,除了学习儿歌外,还要学习凤凰琴。
当然,这是京城这样条件比较好的大城市才有的待遇,一般的学校,没有这条件,自然是有什么乐器,就学习什么乐器,再差一点的学校,还可以排练现代革命京剧之类的。
小江就不相信看守所的人,见到这个大杀器后,会无动于衷,敢无动于衷!
你们不是对我不闻不问吗?
我就逼的你们不得不发问!
老子究竟犯了什么错,除了第一次审讯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即便是死刑犯,还有个确切的罪名呢。
小江现在也是放手一搏,成了会所嫩模,败了,老子去当嫩模。
不对,败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小江又是一条好汉!
果不其然,江大军把歌曲交到上面的当天晚上,头一次见过的老李头,就赶了过来。
“说吧,你到底想要干吗?”李领导挥手把房间里的其余人等赶出去,一脸疲惫地问道。
“我没干嘛啊,这不是向英烈们学习嘛,在看守所,还不忘学习实践革命知识,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党员。”
“你会立即释放,这件事也不会进入你的档案。”
“还不够,”小江摇了摇头,“必须把我这几天消失的事情,解释清楚。”
老李想了一会,“你是受我们所邀,秘密过来进行艺术创作的。”
“可以!但我要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李老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小江,摇头拒绝,“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知道的越多,你也就越危险,而且也越不自由,你确定要知道?”
江大军现在真心有些好奇,他要是说确定,李老头会不会真告诉他,哈哈。
多半是玩不起,恼羞成怒吧!
可惜了,诗词曲谱这个大杀器,要是明年祭出来,效果只会更好!
小江想了一会,开口问道:“我们院里的许大茂现在也在这里吧,能一起放出来吗?毕竟,他也是够悲惨的,一夜之间,老婆没了不说,连自己都进了牢房。”
“他要真是同党,早就应该跟着娄家跑了吧!”
老李头右手摸了下巴,沉思道:“有道理,要不我们现在就把许大茂抓回来,然后再给你一个面子,把他给放了。”
小江气急,“合着就我自个被抓了,跟娄家交往的人多了去了,你们怎么光知道调查我?”
老李头悠悠道:“你怎么知道只调查了你一人,而且不要觉得自己委屈,娄家的人都走了没错,但,娄家雇佣的佣人可没全走,还要我把话说明白吗?”
艹你大爷的娄世勋,原来t是这里出了差错,小江终究还是小觑了正常运转某些单位的威力。
那么这些日子关着他不放,也就有了说道。
放人,有些可惜,继续关着,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是为鸡肋!
而且,得益于小江以往的清白,他们应该也是更倾向于小江是误入其会,而不是真的参与了什么!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放长线,钓大鱼也有可能!
江大军这一刻也彻底放弃了他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十年的高傲,融入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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