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办小会议室。
“淮茹啊,这里没有外人,都是咱们轧钢厂自己的兄弟姊妹,有什么委屈,你就直说,能解决的我们一定当场解决,”厂妇联主席语气温和地说道。
“卫主席, 我没什么委屈啊,”秦淮茹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见这么一大坨领导都在场,肯定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变故,说话也就拘谨起来。
‘啪’的一声,却是厂办主任看不下去了, 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愤愤道:“没委屈?没委屈,上班时间你不好好工作,跑到厂办来闹事,你现在跟我说没委屈?”
小江只能说什么样的领导,带出什么样的秘书,这大秘动不动拍桌子的举动,跟老杨爱拍桌子的习惯,简直是一脉相承。
杨厂长被小江气走后,厂办主任,也就是俗称的大秘,紧跟着进来参与会议,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这么多领导,竟然把江大军给遗忘了,让他也留这旁听。
“那个黄主任, 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什么叫没委屈, 就不能来厂办了, 厂办是满清的县衙门吗?来这,还要分三六九等?”
卫主席也是忿忿不平,这么多厂领导在这,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厂办主任耍威风了,知道你是在表忠心给老杨看,但能不能换个方式?当众对一个女同志恐吓,还当着她这个妇联主席的面,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黄主任还要解释,却被老李插话打断,“老黄啊,不要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承认错误就那么难吗?而且我们这么多厂领导,专门抽出宝贵地时间,来参加这个会议,可不是听你说话的。”
“秦淮茹, 你继续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 这里没有人能再打断你的话。”
秦淮茹懵懵地, “李厂长,您让我说什么?”
能当上领导的人,干事情不一定能行,但是,琢磨人的本事,一定会有的。
会议开到现在,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基本的判定,今天这事就是沟通不畅,加上小人作祟引起的误会。
但,领导们能承认自己被人误导吗?
所以,会议只能继续沉闷地进行下去。
“你就说说,为什么上班时间,不好好在车间里待着,跑厂办来了?”李红军倒是好脾气,继续和颜悦色道。
老李扎根轧钢厂多年,深知跟工人打交道,说话越是浅显直白,效果越好。
“这个,我没有擅自脱岗,我是跟组长请了假的,”老秦又开始演上了,那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像极了受恶婆婆欺负的新婚小媳妇。
老李呵呵一笑,“那个,秦淮茹同志,我们都是相信你的,也没人说你擅自脱岗吧,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你就说说为什么要来厂办吧。”
老秦理了一会思路,说道:“昨晚,儿子一晚上没着家,我就有些不放心,早上上班前,我特意嘱托婆婆去学校看一下儿子在学校没?紧接着,就是我婆婆上厂来找我,说学校也没见着人,我俩就有些急了,我让她先回去找亲戚邻居帮忙寻人,我回厂里请假。”
“看看,看看,这就是我们轧钢厂的女同志,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工作,就这样的好同志,竟然还有人怀疑,”卫主席不平道。
黄主任也是明白,跟女人吵架,但凡你开口就是输,佯装没听见老卫的讥讽,“既然你家里有急事,也都请假了,按理说应该早就离开了,为什么又拐到厂办来了?”
“跟组长请完假后,我就想着,我一个女人自己回去,也没什么大用,想起我们院里还有几个在轧钢厂上班的人,就去找他们帮忙了,结果他们不是不在,就是没时间,江大军是我能找的最后一个人,他也不在办公室,我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就哭了。”
“等等,淮茹同志,你是说你找了那么多人求助,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你?那你怎么不向车间工会求助,不向厂工会求助?”
却是工会的老大坐不住了,本来,他就是过来吃瓜的,没想到吃到自家身上了。
没人帮忙这事,可以理解为秦淮茹为人太差,没人缘,但,秦淮茹宁肯找私人帮忙,也不去找工会求助,这不是打他的脸嘛。
前者,与他没关系,后者,可就直接说明,他工作不到位了。
李红军看了眼工会的人,暗自摇头,“算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去找谁的责任,而是帮秦淮茹找孩子,徐书记,您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红军同志说的不错,当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先把孩子找到,小黄,会后,你就跟着秦淮茹,把他们院的人都叫出来,让认识孩子的人,每人带一组人上街找人,跟他们说清楚,在外找人时,一定要认真、仔细,同时要注意形象,好了,没事,大家就散会吧。”
“徐书记,我还有事,那个无事生非、造谣的小曲,还没处理呢?”江大军举手站起。
李红军斥道:“胡闹,你把领导们当成什么了,就是给你处理这些琐事的吗?领导们日常工作,还做不做了,简直是乱弹琴,江大军,你给我留下,散会。”
……
李红军办公室。
老李盯着江大军看了半天,扔给他一根华子,“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对不起,领导,我给您惹麻烦了,”江大军诚恳道歉。
“麻烦?什么麻烦?”老李示意小江坐下,“你不是给我惹麻烦,你是给自己惹麻烦啊,你知不知道。”
“我大不了,不在轧钢厂待了,去别的单位,照样当我的领导,你呢,得罪杨厂长,只怕有苦头吃了,就算我给你换个单位,也要老杨同意放行才成啊。”
“听叔一句劝,待会跟我去给杨厂长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小江顺着杆子往上爬,拒绝道:“李叔,您是知道我的,但凡能忍让过去的事,我都不会生气,杨厂长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我忍不了。”
“当初,他让我硬顶着得罪人的差事,干一个名不符实的突击队队长,我跟他讲条件了吗?没有,不仅没有,还超额圆满完成他交给我的任务。
他呢,一有点谣言,不等调查清楚,就怀疑自己的同志,也太过爱惜羽毛了,我是彻底寒心了啊,这样的领导,实在太可怕了。”
李红军微微一愣,自从他原地进步失败,没有当上轧钢厂一把手后,从来都是干部过来跟他划清界线,江大军这是第一个明确还要向他靠拢的。
说实话,他都是活动准备离开红星厂的人了,对江大军并没有多少额外的想法,只不过是见他跟自己年轻时的出身跟行事风格,有些相像,不忍他走弯路,随意指点了几句罢了。
“不想去就不去吧,不过,秦淮茹那里,你还是要帮忙的,”见小江有些不乐意,老李语重心长地说:“体制内,要想进步,能力是一方面,风评是另一方面。”
“今天这事,秦淮茹跟小曲都有错,但,你要是把俩人都收拾了,难免给人留下一种睚眦必报的印象,你要是俩人都放过了,又会给人一种软弱可欺的错觉,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去不计前嫌地帮秦淮茹一把,至于小曲,也用不着你出手了,他自己耍小聪明作恶,结局早就注定了。”
“领导,老秦那里,我可以帮忙,小曲那里,我还是有点不爽,反正他在技术科待不住了,我就提供一个撵人的点子吧。”
“什么点子?”李红军也来了兴趣,江大军出的主意,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是对小曲不怀好意,但,谁在乎呢?
“我上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一个国外的笑话,说的是某工厂的工人,得罪了资本家老板,第二天,就因为左脚先进工厂大门,被老板开除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让小曲,因为左脚先进技术科的大门,而被撵出科室。”
老李哈哈大笑,刚才他让江大军不要睚眦必报,小江就回敬了一个睚眦必报。
小曲造谣江大军乱搞男女关系,小江就回敬小曲一个恶劣的名声,以后在轧钢厂,人们一提起小曲,首先想到的,怕是因为左脚先进门,而被原部门领导赶出来的笑话吧。
还是年少轻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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