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机器轰鸣,咋一踏入寂静的厂区,江大军还有些不太适应。
没错,计划已久的大修终于开始了,准确说,是从前天凌晨开始的,现在整个厂区除了几个机床车间还在正常运行,所有与轧钢有关的运行设备全部停转。
厂里的、车间的动员大会也早早开过了。
来到这个时代,江大军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是一个会议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个。
早上,伴随着‘叮铃铃’的上班铃声,厂里的广播站也开始播报了。
四车间小会议室。
几个小组组长,外加技术员跟车间领导坐一起,安排今天检修的任务。
“大头,你们维修今天需要几个人进炉子?”坐主位的侯富国安排完几项工作,对着维修班长袁东方问道。
“今天就先进去查看一下炉内的具体情况,用不了太多人,就唐胜利一个维修,再让小江那边出个小工,跟着下去就行。”
江大军直接摇头婉拒,“那个班长,不是我这边不放人,我这边的都是新手,连个螺丝往哪边拧都不知道,一上来就安排这么重要的工作,我担心他们承担不了,别到时候拖累进度不说,还搞出安全事故出来,要不,我跟着下去吧,怎么说,我也干了俩月的维修,一些简单问题,还是能处理的。”
侯富国诧异地看了眼江大军,刚听说俩人关系最近有所缓和,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干脆,不过,江大军说的也在理。
“那个就从运行甲班调个老师傅跟着大唐吧,小江,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负责人了,别动不动进炉子,万一你组里人有事找你,找不到你怎么办?”
“知道了,主任,以后我会注意,”江大军虚心接受。
侯富国吐了一口烟圈,继续道:“我这可不是鼓励你脱离劳动,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对了,你是维修工,一会散会后,你带人拿着这张清单,去七车间看一下那些零部件加工好没?好了就都运回来。”
……
江大军看《情满四合院》这部剧时,有一个问题,一直觉得很是奇怪,一个好好地轧钢厂,要那么多床子干什么?
刘海忠是锻床工,秦淮茹是车床工,老易是八级钳工,这些床子玩的不要太溜。
直到进了轧钢厂,他才明白后世流传甚广的一句话:苏佬教会了我们工业化,美佬教会了我们标准化。
这个时代的人们竟然没有通用、标准的概念,秉着能用就行的原则,后世只需要从市场采购的零部件,现在大部分都要自己加工。
可不就多了一堆床子了嘛!
别说他们红星轧钢厂了,红旗汽车先进吧,照样是手工敲打出来的。
江大军领着两人,拉着一俩大车,来到七车间门口,再三强调让他们紧跟自己,才进门。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江大军是真的见过有人作死,碰了一下貌似静止的车床的。
那是前世他们学校组织金工实习的时候,一个男同学也不知是头铁,还是没认真听老师说,反正就是右手食指瞬间没了两个关节。
江大军三人找来熟人领路,往他们办公室走去,还没到地呢,就听到一阵有些耳熟的女人的哭声。
几个人都有些尴尬,站在走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万幸,一个面色不虞的中年秃头的男人这时候推门而出,看到江大军几个穿着厂服的陌生人,问道:“你们是哪个车间的?过来找谁?”
领路的那个七车间人说道:“杨主任,这是四车间的江大军,他们过来找我们要零件来了,大军,这是我们主任。”
杨主任伸手接过江大军的领料单,皱了皱眉,说道:“这批部件事关大修,我们也很是重视,但,现在全轧钢厂的任务,都交到我们这了,就难免有些拖延。”
江大军虽然有些不满,也不至于当场给一个大主任脸色看,“没事,有家话怎么说来着,叫相互理解,杨主任,你们现在完成多少工件,我们拉走多少,后面的您给我们一个具体时间,我们也好回去跟领导交差,不是。”
众人随着杨主任来到成品区。
江大军看摆法整齐但稀疏的零部件,脸色不禁有些难堪,“杨主任,这些零件还不到一半吧。”
说一半都有些照顾七车间的颜面,这些货最多也就总量的三分之一。
杨主任拍了拍江大军肩膀,保证道:“那个,你放心,剩下的工件,三天,给我们三天时间,我们七车间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完成。”
江大军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答应。
待杨主任离开,江大军对着一边的七车间工人问道:“小孙,这批零部件是由负责的?”
小孙想了一会,方道:“应该是秦姐吧,额,就是秦淮茹。”
“秦淮茹?”江大军有些惊讶,他还真不知道老秦就在七车间。
“嗯,我们七车间除了她会经常误工外,没旁人了,”小孙肯定地说。
合着你也是靠猜啊,江大军暗自吐槽,顺便好奇地问了句,“大家都是用床子加工工件,就算再慢,也不至于旁人干完的活,她连一半都没干完吧。”
小孙左右看了下,才靠近说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秦姐看不懂图纸,只能等旁人闲下来、有空的时候,自己再去问,这么下来,效率自然就慢了。”
江大军嘴巴张的老大,“你说一个车工看不懂图纸,这不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所有的图都不会看,一些常用件或者简单部件的图纸,还是能够看明白的,要不是这次大修任务实在太多,领导也不会把这么多零部件加工的任务交给她。”
江大军撇了下嘴,“照说,这样的人应该去后勤啊,她怎么还留在车间?”
“车间都找她谈过好几次了,关键是她自己不乐意啊,”小孙叹道,“同一级别的工人,一线车间比后勤工资多好几块呢,谁舍得?再说,她男人怎么也是因为轧钢厂没的,领导好歹讲究些体面,总不能逼她离开吧。”
“那怎么没在车间见到她啊?”七车间不大,江大军打量了一圈,也没见到秦淮茹。
小孙突然嘿嘿笑了一声,“那个江哥你也认识她啊?”
江大军点了点头,“不熟,知道轧钢厂有这么个人。”
“刚才在办公室哭的不就是了嘛,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么一出,我们都习惯了。”
江大军嘿嘿一笑,算是明白杨主任的苦闷了。
工人当家做主嘛,打不的,骂不得,最后连调离原单位的权利也没了,有气还真就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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