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们就跟着大爷我,就在庄子上好好当差,我看谁敢再动你们。”他说着便要伸手去给杨管事松绑。不料杨管事却扭着身子不让他碰,还嚷嚷着道:“大爷您饶了小人,小人犯了事若不受处罚,姑娘是再不愿要小人一家子的。”
跟了你还能好好在庄子当差?当他傻的不是。
袁明安僵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管事,“你傻了不成,都跟你说往后跟着我们大房了,还怕她不要你们一家子。”
“大爷您别逗小人了,小人一家子都是三房的人,怎么能跟了您大房,在哪当差自然也是姑娘安排着。”杨管事扭着身子嚷嚷着还不忘偷瞄着袁仪。见她神色没有不喜甚至有丝淡淡笑意,他立即就知道这是个机会,若是抓住了,他们一家子许就能免了被发卖。
“姑娘,奴才每回给公中送食材,都说是大爷嘱咐了要那品相顶顶好的;还说若是不足,便把供着酒楼的给截下来,反正也是供食客的,品相差些也无妨。奴才确实听了大爷的话,打过供酒楼食材的主意,只是阿菊娘子嘱咐小陈管事盯的紧,小陈管事又是实诚的,奴才没找着机会。”
钱财什么的他也不想了,若能争得姑娘心软,让他们一家子好好在一块就是万幸了,想到这里他就一股脑子都说了出来,“姑娘,少爷,奴才不瞒您们,正好大爷大奶奶都在,奴才都老实说了,不论奴才如何选了顶好的食材送来,公中回回都是挑挑捡捡着只要一小半,让奴才过几日再给送来。那挑拣剩下的食材,有些不耐放,若是天冷还好,就怕天热。也是奴才贪心,便偷着拿去卖了,几年积攒下来得有两千多两银子。本来还不只,是有回奴才给别个府里送食材被大爷发现,他要挟奴才,要奴才将所得分一半给他,否则就告发奴才。是以这几年下来大爷也得了近两千两银子。”
现在想来说不得就是大爷让下头的人故意挑剔着剩下许多食材来,一回两回的等他起了贪念,就抓他个现行好坐等分银子。
“胡说,净胡说。你这狗奴才,亏我往日看重你,竟这般污蔑我,大爷我看得上你那千把两千两银子。”袁明安恼恨的脸色通红,不顾身份扑上前拿脚踹着杨管事。
“能静。”
能静会意的上前,一把扯开袁明安。她手劲大,袁明安又不妨,被她扯得踉跄着差点站不稳身子。
袁明安站稳了身子,抬手就欲甩能静一个嘴巴子,却被她一把捏着了腕子,疼的他跺脚吸着气却偏甩不开。
“奴才什么都说了,再没别的。姑娘您大人大量,饶过奴才这一回,别卖了奴才一家子。”杨管事不顾被踹疼的身子,又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好了,老实在一边呆着。别回头真把自己脑袋给磕破了。”
杨管事听得袁仪的话,忙与两个儿子挣扎着往角落躲着,心想这狠丫头也不是全没好的。
能静稍稍松了手劲,袁明安赶紧挣脱着离她远远的站着,拿冰刀似的眼神狠狠看着袁仪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敢领进府里,拿一府人口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这回就是父亲也帮不得你。”
“大伯莫不是老花眼了,仪儿这里哪来的三教九流之辈?”袁仪牵着立哥儿,闲闲的看着他跳脚。太姥爷厉害,能静也厉害,他袁明安今日还想从他们三房讨得好处?
“我阿姐一条命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们怎比得过大伯。”
“你狡辩也无用,这里一个,外头一个;你以为找这么两个丫头进来就能无法无天了?等我禀了父亲知道,看他往后还护不护着你们。”就这么点出息,竟从外头找人进来护着自己。他正愁父亲太过偏心护着他们,他们自己倒是这么快的就送了把柄放他手里。
“伯娘,您没说与大伯听?”
“仪儿是说这两丫头就是老侯爷送了你与立儿的?”前几日林管事就与她说了这两丫头的事,原本她想来过过眼。只是上回离开的狼狈,又想着不过是俩丫头又是老侯爷送的,就没放心上。这回若不是大爷强拉着,她也是不愿来这一趟,一进来就把自己当成布景板立着,这会儿袁仪问到她身上,这才有些尴尬的想起来。
袁明安闻言恨恨的瞪了眼大奶奶。他又不傻,老侯爷送的人容不得他质疑,只能恨恨的朝杨管事父子三人吐了口唾沫,“白眼狼的东西,亏我巴巴的赶来救你。”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大伯,杨管事说您分了两千两贪墨银子,您看何时方便还来?若是近日手头不方便也该立了字据才是。”袁仪闲闲的在后面追问他。
不要脸皮的东西,算计着跟奴才争贪墨来的银子。
“阿姐,你算错了。大伯每年从阿菊手里支走近万两银子,五六年下来该有五六万两银子才对。”立哥儿不赞同的补充道。
袁明安不答姐弟俩的话,只阴狠的盯了他俩一眼,便转身离开。大奶奶也讪讪着跟在他后面离开。
待到大爷与大奶奶离开,袁仪便催促立哥儿去洗漱歇息。他却摇头,坚持要陪着她。袁仪无耐,只好快着解决杨管事。她示意能静先给他们三人松绑,自己则牵着立哥儿坐了椅子上。
“谢姑娘少爷,奴才往后再不敢有二心,定老老实实听吩咐办差事。”父子三人被绑了半日,尤其是杨管事被绑着近一日,被一番惊吓,还被大爷给踹了几脚。这会儿觉得一家子能不被发卖就是幸事,再想想白日里自己那不当姑娘是主子的模样,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也算明白了,不管年岁再小,主子就是主子,不是他一个奴才斗得过的。
“我阿姐还没说要饶了你。”
“少爷,姑娘,奴才再不敢了。”他真的要哭了,都这般豁出去了,若两位小主子还是不饶他,他就真的没法子了。
“好了,我问你,这几年真的只贪墨两千两银子?记住,想好了再回。”袁仪淡淡的看着他,她不信这么溜滑的杨管事会这么老实着全交代了。
“奴才不敢隐瞒,花用了几百两,余下两千两在奴才婆娘手里存着。”他说完还吞了口口水。
见袁仪淡淡笑着看他,他觉得头皮有点咋开,闭着眼心一横又说道:“奴才私下还存了一千两,奴才全拿出来,只求姑娘别让奴才那婆娘知道。”
杨管事这回说完便哭丧着脸,垂着头,心里懊恼的恨不得锤死自己。让你贪心不足,让你欺主子年幼,连贪墨多少银子都不老老实实交代,这下好了,真的一家子都要被远远发卖了。
袁仪心里差点笑翻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能静,带他们去柴房住一宿,不必给他们吃食。阿梅,你去安排个房间把他家里那几个都接过来住一宿。”
袁仪吩咐完就牵着立哥儿回他的东厢。夏至还在看着杨管事的家人,只仲秋打了水来侍候立哥儿洗漱,袁仪看着他上床榻睡下又帮他掖了被子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阿菊却在屋里等着她,见她进来,便直直的跪了下去。“姑娘,奴婢错了,您罚奴婢吧。”
“你哪里错了?”袁仪强忍着没去扶她起身,反而神情淡淡的问她。
“奴婢没用心办好姑娘嘱咐的差事,杨管事这几年做的事多少有奴婢的纵容。”阿菊一一说了自己错处,却是红了眼圈,“姑娘,奴婢认罚,姑娘能不能......。”
袁仪叹了口气,上前扶着她起身,“你自己都知道错在何处,干脆说说怎么罚自己吧。”
阿菊就着她的手起了身,抹了抹眼角道:“奴婢是想过的,姑娘,您就打奴婢二十板子吧。”
她今日回了府里,一路看着姐儿处置杨管事,原本她想不明白姐儿为何发那般大的火,也担心姐儿处置不当会落人话柄,甚至还有些责怪姐儿莽撞。
后来慢慢看着才明白过来。姐儿这是提醒众人也包括她,什么是奴仆的本分。
她想姑娘其实主要是提醒她。这几年姑娘少爷年岁小,她习惯了事事做主安排,这些让她私心的以为姑娘还是那小小的姐儿,猜想她许会受不住府里几位长辈的责难,就又答应了还供着。所以她也就是随口交代的杨管事,杨管事许就是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出这事大有回转的余地,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再说杨管事,往日在她面前横的很,今日不就被姑娘捏得死死的?是自己看低了姑娘也高估了自己。看看梅姐姐还有姑娘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听姑娘的吩咐做事。就她自以为姑娘办不成事,先自己留了余地。
自己这般做比起那杨树能好到哪里?
阿菊越想越觉无地自容,‘扑通’又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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