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看了两人一眼,沉默着进书房,径自坐上胡床,又招手让两人上前坐着。
姐弟俩乖巧的在胡床坐下,看着老侯爷。
“如何落水了?”上回他们祖父说了这丫头落水,他不当回事,想着是袁家老大找的由头,如今看来确有其事。
“仪儿不知。”袁仪忽而觉着鼻酸,心下诧异。遂低着头说道。袁仪不想老侯爷跟着伤神,总归她是没有证据。
“丫头,与太姥爷说说。”老侯爷与立哥儿一般严肃的看着她。袁仪看着眼前一老一小,有些无奈,想了想方才认真看着老侯爷与立哥儿说道:“只记着绊了一跤,可仪儿离池子还远着,不知怎的就落水。”
老侯爷看着她,眼底闪过痛色。袁仪安抚道“仪儿往后注意着,定远着池子,亦不敢让身边离人,立儿身边亦时刻不离人。太姥爷您不担心。”
“立儿如今与阿姐一道住着,会看着她。”立哥儿亦懂事的拉了老侯爷的手说。
老侯爷闭了双目,好一会才叹口气,拍着两人的手喃喃说着“你们父亲该回了,你们母亲终究是不怪他。”老侯爷的声音异常苍老无力。
他愧对早逝的老大,没能护住婉儿,这些年对她留下的一双儿女更是不闻不问,如今这俩孩子能好好的在他跟前,定是婉儿自己在护着。
“病了许久?”老侯爷温和着问袁仪。
“嗯,前几日父亲送了信回来,说仪儿病愈了,该去寺里给母亲上香。祖父让问问您。”袁仪笑着说与老侯爷。
“去上香也好,若是坐得住便听师傅讲讲经。”老侯爷赞同道。
“嗯。”两人听话的点头。
“可想去徐州?”老侯爷若有所思的问着俩人。“太姥爷?”姐弟俩疑惑不解,他却是摆摆手,不愿多说。随即招来田管事,嘱咐道“送这两猴子回吧。”
姐弟两人互看了一眼,怎就成猴子?
“怎不是?上回拐哪处逛去了?”老侯爷了然的看他俩一眼,又嘱咐田管事,“看看吧,告诉阿菊,说我不允。”
说完朝两人摆摆说,显然不愿多说。姐弟两只好行礼告退,跟田管事身后出了侯府。
田管事候着主仆四人上了马车,自己便与车夫一道坐外头。待众人坐定,田管事回头问姐弟俩“可还去东街?”
见两人红了脸,笑着说道“老侯爷吩咐了,要带何物尽可说与老奴。”
姐弟俩红着脸却高兴的点头,与他说了要带些吃食回府。到得东街,田管事候着俩人下得马车,就在前头护着他两一处处的逛过去,姐弟俩头一回这般在街市逛着,看什么都有趣,零零碎碎用得着用不着的买了一通,身后阿梅与仲秋抱着大包小包的吃食与小物件。直到田管事催促俩人上了马车,主仆四人在马车里还兴奋的小声嘀嘀咕咕着,田管事在外头听,亦是满脸的笑。
待马车停下,阿梅与仲秋下了马车,袁仪掀帘子欲下来,才发现不是她们袁府门前,“这是当初老侯爷给姑娘置办的嫁妆宅子,阿菊一家在守着。”阿梅笑着与袁仪解惑。
‘吱呀’声中,门很快就开了,一五十出头的老奴出来看了看,又问田管事“您是?”
“开了门,少爷姑娘来了。”田管事吩咐了那守门老奴,便上前欲扶立哥儿下马车。立哥儿不等他来扶便径自跳下去,后头仲秋上前一步扶袁仪下来。
那守门老奴愣楞看着众人,见田管事皱了眉,便躬身与田管事说道“您稍等,待老奴禀了阿菊娘子。”说着还掩上门,小跑着去寻能主事的人。
没让众人多等,门便再次‘吱呀’着开了,却是阿菊走了出来,见是姐弟俩人,她笑弯了一双杏眼,紧走两步上前唤道“姐儿,哥儿。”
阿梅笑着提醒她,“进去再说。”
“是,奴婢都乐糊涂了。”阿菊连连点头说着迎袁仪姐弟进去院子。那守门老奴也知机的与车夫将马车停到一旁。
袁仪牵着立哥儿走在前头,阿菊在身侧引着众人绕过影壁,进了后头的小花厅。“院子一直打扫着,哥儿姐儿上正院瞧瞧?”阿菊笑眯着杏眼。
袁仪点点头,随意的四处看看,这是一处三进三开的宅子,地方不挺大却是精致,位置也好,她一眼就看中这宅子,心想若是她姐弟俩住这里来,才是清净。
待众人看了一圈,在花厅坐下,仲秋捧了茶水上来。
“姐儿,今日怎就来了?可是见了老侯爷?”阿菊怎也想不到,她家哥儿姐儿今日会来宅子,还跟着田管事。她原是侯府家生子,后来一家子跟着姑娘做陪房,每年腊月亦是与田管事交接小账本子,自然知晓田管事的分量。
“太姥爷允了我与阿立出来看看。”想到老侯爷说他俩是猴子,袁仪有些难为情。
眼见天不早,袁仪吩咐仲秋将他们一路买的吃食给阿菊留一些,“今日晚了,下回才看慧姐儿与林哥儿。”她说着便牵立哥儿出了宅子。
阿菊亲扶着袁仪姐弟上得马车,放下帘子与田管事点点头欲退到一旁。不想田管事看着她说了一句“老侯爷说了‘不允’。”不等阿菊问,又嘱咐道“有事,尽可来侯府。”说罢便催促着车夫往袁府去。
马车里,俩姐弟自然听得田管事与阿菊说的。立哥儿一脸疑问的看着袁仪,见她只是摇着头,便不多想,总归不是坏事。
待主仆四人回到袁府,天已将黑,姐弟俩身边跟着仲秋去益寿堂见过老祖宗,阿梅则先回了三房。
待两人到益寿堂,冬雪正侍候老祖宗净手准备用膳,袁仪把给老祖宗带的桂花糖糕递给春风,姐弟俩规矩的请了安,安静的立在老祖宗身前。
老祖宗恼恨又复杂的看着姐弟俩,打赏奴仆那般手面大,带个吃食也选那上好的,偏就狠心不肯帮老大一把,这么几年真是白心疼了,越想越恼怒,脸色便愈是冷凝,“回吧,既然你们眼里没我这个老祖宗没这个家,便无需做这个样子,往后也无需再来见我。”
“老祖宗,您别不要立儿,立儿会孝顺您的。”立哥儿眼底的伤心显而易见,老祖宗虽说与他不亲近,却也是日日见着关心着他的长辈,又怎没有孺慕之情。
“你若真的孝顺,便取来银子给你大伯打点用,带些糖糕有何用。”老祖宗气恨的拍着圈椅扶手。
立哥儿红着眼睛摇头,看着老祖宗的眼神满是委屈。
“你回吧,就当这几年是白养你了。”老祖宗闭着眼,不愿再看他俩。
立哥儿沉默的跟着袁仪回三房,一路上她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两人回到立哥儿书房,夏至打水侍候他擦了脸便退出去,袁仪与他商量道“要不咱就帮帮?”
她知道立哥儿是念情的孩子,怎舍得与老祖宗之间的亲情,于她来说,立哥儿最重要,若是他愿帮,那就帮。只是如何帮可是有讲究的。
立哥儿却摇头,“阿姐,大伯恨我。”小时侯,有几回他去看老祖宗,看他在院子玩耍,故意推他摔地上,甚至有一回还把他功课撕了。
袁仪惊愕、心疼的揽过他,想不明白一个成年人怎么就与那么点大的孩子过不去。“可有说与老祖宗知道?阿嬷没看着你?”
“老祖宗说大伯是不小心,让阿嬷别胡乱说。”立哥儿冷淡着说道。
袁仪不再问,满心的愧疚无法宣泄,只紧紧的抱着他“阿姐对不住你。”
“阿姐,没有对不住,现在我长大了,我能保护你。”立哥儿反而安慰袁仪道。
“嗯。以后阿姐就交给阿立保护。”她抱着立哥儿,心想总这么纠缠着不是办法,该想个法子断了老祖宗与大爷的念头才是。
待姐弟俩用过不知热过几回的晚膳,立哥儿便回书房用功。西厢书房,袁仪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便收笔,阿梅捧来温水给她,有些担忧的说道“姐儿可有想过与老侯爷说说,总这么被逼着不是办法。”
袁仪却摇头道不妥。阿梅不知她是如何想的,只能暗自担忧着急。
这时画儿进来禀告说老祖宗跟前的冬雪姐姐来了,说是老祖宗找哥儿姐儿去益寿堂。
袁仪知道大爷这是不等了,阿梅着急着与袁仪提议“姐儿与哥儿先去侯府避避?”
袁仪摇摇头,吩咐画儿去找来仲秋,叮嘱阿梅与棋儿留下,她想了想,便让仲秋在他姐弟俩与冬雪走后去外院找大老爷,若是找不着便找林管事。
安排完这些,袁仪才去见冬雪,“让冬雪姐姐久等,不知老祖宗这时辰找我们可是有急事?”
“三姑娘客气,奴婢也不知。不知四少爷可收拾好?老祖宗还等着。”冬雪脸色有些难看。
“冬雪姐姐稍等。”
“阿姐。”立哥儿走了进来,站在袁仪身边,平静的看着冬雪,“冬雪姐姐,老祖宗可是有急事?”
冬雪摇摇头,“三姑娘四少爷,老祖宗还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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