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仪心跳到了嗓子眼,强自冷静着问她“我该记得什么?”
阿梅看着她眼睛,缓缓摇头,“那般小,是该不记得。”说着便从她面前的梳妆台边上拉开最底层的小屉子,取出个匣子。这匣子袁仪早先避了她自己打开看过,里面装着的其中一把小钥匙不知是开哪里的。袁仪心跳加速,她没诈出二姑娘却诈出了阿梅?
果然,阿梅打开匣子拿过那把小钥匙,说与她听“这把是开床里边屉子里的小匣子,里边放着姐儿攒下的月例银子。”想了想又问她“姐儿可还记得这些?”
见她一脸茫然,便从她每日躺着的床头雕着花儿的一处拉出一个小屉子,袁仪睁大眼睛,她天天睡着竟然不知那里能打开。
阿梅从里头抱出一个匣子,认真的与她说道“今日奴婢与姐儿说一遍儿,可要记着。”
“姐儿?”
“我尽是不记得这些。”袁仪暗自咂舌,的确是守财奴。一个小姑娘尽掌着许多财物。
见她听得认真,阿梅才放了心。
“外头的事都阿菊掌着,待她明日回来,再详细说与姐儿。”见袁仪还是有些疑惑,阿梅又提醒她,“年前会送进来账本子。老祖宗与大老爷遣了管事与阿菊一道对过,再收进咱们小库房里,姐儿还记得小库房墙根放着的箱子?”
袁仪点点头,不知这许多产业,当初母亲是如何打理。
“当初姑娘手把手教了奴婢与阿菊,奴婢笨学不来;好在阿菊灵气,姑娘教的她全学了。”
“阿梅您内秀,是内总管;阿菊灵气,是外总管。”袁仪认真说道。
“姐儿说是就是。”阿梅溺爱着笑道。
“这许多钱财,母亲她如何......?”袁仪想不明白她母亲如何就有这许多钱财。
“当初侯爷将您母亲当成眼珠子般,三爷也纵着,当初世子一房的产业几乎都给带了来。”
这意思是这些钱财是母亲的陪嫁?
“还有夫人的陪嫁,姑娘善经营,便积下这许多。”阿梅的话证实了袁仪的猜测,又添了更多疑惑。阿梅明显不想再说,只哄她歇下,给她掖了被子就退了出去。
袁仪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老侯爷如何愿意拿整个大房的产业给母亲陪嫁,当年父亲与母亲之间是发生了什么,这些问题她通通得不到答案。
眼前要紧的是今日二姑娘这么闹开,等于是与大房撕开了脸面,他们姐弟在这府里本就势弱,全靠老祖宗与大伯娘照应着,不知往后大伯娘会如何对待他们姐弟,老祖宗又会站了哪边。
袁仪丝毫睡意也无,干脆下了床走到妆台边拉开底层屉子,打开里头的匣子取了那把小钥匙出来,回床榻上抱出床头屉子里的匣子放在被面上打开,从底下抽出一份单子。
方才就顾着听阿梅说,没仔细看这份单子。里头列了现银、庄子、铺子、宅子、古玩字画、头面首饰以及阿梅阿菊阿嬷与画儿棋儿他们的身契。
就是这样袁仪才想不明白,那些银子庄子铺子宅子到底在哪里或是在谁手上,为何她手里只有一份单子?想到今日二姑娘说的那句‘与你何干,老祖宗允了便可’,袁仪心里有了猜测。若真是在老祖宗手里,依眼前来,她手里这份单子列着的钱财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这些都是他们母亲从侯府带来的陪嫁,老侯爷就这般放任不管?可是他们父亲将这些交予老祖宗手里的?那他还真是好父亲,送了娘亲留下的钱财又丢下他们姐弟不管。
想到这里,袁仪心里一股怒气涌上来。
也许等阿菊回来,就会有答案,方才阿梅说外头是阿菊掌着,希望不是太坏,毕竟那些是三奶奶留下的,是立哥儿往后成家立业的根本。她又找出方才阿梅给她看过的那方牌子,墨色的牌子有两指宽,不知是何木所制,拿在手里却实沉,牌子上边刻有‘通宝’两字。通宝钱庄是整个燕朝最大的钱庄。阿梅说这一方牌子抵通宝钱庄五万两银票子,且各地的通宝钱庄皆可取现银子。
亲娘过世之时,小姑娘才四岁,却是犟着不愿去老祖宗处,可是她隐约记着什么?
生母是在袁仪三岁生辰前就将五万俩银子存到了她名下,说是袁仪将来的嫁妆。要知道,这时的官宦世家姑娘们,陪嫁两千两银子那是常见,陪嫁两万两算是厚嫁;五万两的陪嫁那是郡主公主才有。袁仪握紧了牌子,心想就算那张单子里什么都不剩,至少还有这五万两,也足够他们姐弟将来安身立命,没什么比好好活着更要紧。
当初小姑娘不知怎么的竟躲开身边侍候的人,自己跑到那池子边上,隐约是被什么绊了一跤,可她并不记是怎么落了水的。眼下凭她自己肯定是查不出什么,护住立哥儿与自己才是眼前最紧要的,其他的慢慢来,只要一丝蛛丝马迹就可能寻着凶徒,生母的嫁妆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那是立哥儿的。
袁仪放好了单子与牌子,将那些十两一张或五十两一百两一张的银票放在上头,再压上十三个五两一个的小银锭子,这些才是小姑娘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月例银子。
盖上匣子放好,又将小钥匙放好才回床榻睡下。不知明日二姑娘或大奶奶会如何,无论怎样,都需得养好了精神,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数着羊慢慢睡去。
袁仪本就贪觉,昨夜里睡得迟,今日更是迷糊的厉害,阿梅心疼她想让她睡个饱,她自己却挣扎
伸手让阿梅扶自己起身,洗漱用膳,姐弟俩与往常一般去学里。立哥儿今日神情格外严肃,到向晚楼一层立哥儿他们的学堂门外时,袁仪欲松开牵着立哥儿的手,他却抓紧了,拉她朝楼上去,袁仪任他拉着,心里软得不可思议,小家伙是要保护她呢。两人到了袁仪她们的学堂门口,里面只有大姑娘在温书。立哥儿严肃着叮嘱袁仪道“我在下边,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袁仪软软的回他“嗯,阿姐晓得。”
立哥儿这才放心的自己下楼去,大姑娘有些莫名的看着门口的两人,袁仪朝她点头招呼便回自己位子坐下,结果二姑娘一整日没来学里。
两人午时回到益寿堂见过老祖宗,回到立哥儿的西厢用膳,夏至回禀说大老爷昨日下衙来看了老祖宗,临走前嘱咐让他两人今日去书房寻他一道用膳。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方才老祖宗有些欲言又止,袁仪装没见着。不论老祖宗想说什么,她都不想现在说破。至少等阿菊回来以后再做打算,否则他们现在一知半解的很是被动。
若大老爷与老祖宗是一个目的,姐弟两的处境便更艰难。
立哥儿下学比袁仪晚些,既然是去外院找大老爷,袁仪便留在学堂看书等立哥儿下学。大姑娘收好书袋,见她反而拿了书册出来看着,便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三妹妹是在等四弟?”
袁仪与她笑着点头,“祖父让我与四弟去书房寻他。”
大姑娘了然的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袁仪没问,她犹豫了会儿反而问道:“三妹妹可知二妹妹今日为何没来学里?”
袁仪不答反问道:“大姐姐你知晓?”
“昨日大伯与伯娘好似吵嘴了,还提到三妹妹。是我院里一个丫头听来的。”大姑娘靠近袁仪,压低了声音说道。
“会不会是听岔了?”大伯夫妻吵嘴,还于她有关?
大姑娘瑶瑶头,提着书袋出去了。
等到立哥儿下学,两人便去书房寻他们祖父,立哥儿这一整日都绷着脸,好似又回到袁仪刚来这里时的模样,不过现在会主动牵她手。
两人在花厅等了一会儿,大老爷便回来,祖孙三人用过膳才去书房,大老爷从案几上叠放着的书册中抽出一信封递给两人。袁仪伸手接过却不打开,只是疑问的看着大老爷,“打开看看,是你们父亲的信。”
袁仪微楞,她松开牵着立哥儿的手,从信封里头抽出厚厚的信纸,立哥儿也凑过来,姐弟两都有些激动。
整整写满三张纸,姐弟两反复看了几遍,直到视线模糊看不清信里写的字,立哥儿还抓着信纸,她也觉得心酸,不知怎么的竟也流泪了。男孩儿对父亲有天生的崇拜,可袁三爷却丢弃了他们姐弟。现在知道父亲不是真的要丢弃他们,委屈心酸都跑出来。
“拿回去看,往后你们父亲来信都与你们收着。”大老爷眨眨眼,喊来林管事送他俩回去,到书房门外时袁仪回头看大老爷,他摆摆手温和道:“回吧。”
立哥儿一路拉着袁仪回院子,显得有些迫不及待,袁仪便随他回屋。阿梅听得动静走出来,问外头守着的画儿出了何事,画儿摇头说不知,从大老爷书房出来就这样。
立哥儿小书房里,姐弟俩将信又展开看着。
“父亲大人见信如晤......儿当初未尽夫责,以至阿婉丧命,是一大错;莽撞离京,丢下年迈祖母与父亲,弃儿女于不顾,是又一大错。然错已铸下,悔亦无用......若他们之中任一个有不妥,儿不知余生当如何能过......当初阿婉说过,他们姐弟若有不妥,我就是下去了,亦不允我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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