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只能算作是秋末初冬,等到寒冬腊月,这木炭的价格，不得上天啊？
于是,他深深吸了口气，严肃道：“殿下,告知下去,自今日起,府衙,包括公主府,所有人都用木炭取暖!”
朱秀荣侧目。
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用木炭取暖？
二三十钱一斤的木炭,大约可以燃一个时辰,这偌大府衙所有人都用木炭取暖，那得多少银子啊？
她疑惑似的道：“夫君这怕是不妥吧，府上的开销极大。”
宋青山大手一挥：“咱辛辛苦苦挣银子,为的是什么？往小了说,还不是为了教你们生活的更好？不用心疼,尽管烧!有多少烧多少!”
又是一日。
内阁之中。
弘治皇帝来了。
可很快,弘治皇帝便感受到一阵寒意抬头看了看，却见内阁中的火盆,是灭着的。
他当即示意：“去，将那火盆点燃。”
萧境便走了过去,却是被大学士刘健给阻拦了。
刘健苦笑道：“陛下,无需燃火,臣等亦可审阅奏疏。”
弘治皇帝诧异：“这是何故啊？”
一旁的谢迁摇头道：“陛下，而今,这木炭已是涨到了三十钱一斤,能省则省!”
唰的一下,弘治皇帝遍体透凉!
木炭,三十文一斤了？
这普天之下，尤其是北直隶,将会有多少人被冻死啊。
内阁之中,弘治皇帝忧心忡忡。
木炭的价格,太贵了。
简直离谱。
往年,其价格大抵在七八文钱左右,这还是近些年来天气比较寒冷的缘故。
换做更早些年头,一斤木炭,不过区区四五文钱。
可是,眼下这个价格竟是飙升至三十文。
这可是一斤啊!
一斤木炭,节省一些，可以分为两次使用,每一次,大约半个时辰,一斤,便可以用一个时辰。
看似耐燃，可格实在是太贵了。
但凡是个正常的人家,在这即将寒冷的天气之中，也不能只烧一个时辰的木炭啊？
而一天若烧个二斤三斤,便是百文钱了。
算下来,一个月最少需要三两的银子。
这价格,可绝对不是普通百姓受得起的。
便是有钱人家,怕也只能主子使用，下人估摸着,也只能受冻了。而比起眼下三十文的价格,此一刻,只是初冬而已。
日后,价格,还要暴涨。
“自继承大统以来，兢兢业业，这年来，总算是将祖宗的窟窿,补上了。
“就如今岁,虽是多灾多难,可百姓们的收成，还是不错的。”
“如此,便不必如往年那般忍饥挨饿。”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这木炭价格竟也开始飞涨了。”
弘治皇帝慨叹着。
三位阁老见状,也是无奈。
这末炭不似布匹布匹价格暴涨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手段进行遏制。可木炭呢？
真正价格暴涨的原因，是产出太少了。
这数量一少，价格，自然便会涨起来,乃至于疯涨。
对此,朝廷这边又能怎样？
颁布诏书,遏制木炭价格？
控制不住的!
就像大明律上规定的拆借利息一般，最高的利，只能是三分,也就是月息百分之三十。
可到了民间，莫说是三分了,便是五分也大有人在。
管不了。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是自愿的,朝廷,便无法管控。
晚些时候,弘治皇帝回到养心殿。
萧境本欲去点燃火盆的,却是被弘治皇帝摆手阻止了。
“算了，初冬而已,三位阁老可以忍受便也忍一忍吧!”
弘治皇帝无奈开口，身子骨却是在打颤,牙齿嘎嘎嘎的震颤。
萧境没敢多说,忙是命人取来最厚的袄子，奉了上去。
如此熬了两日,到得第三日,天气骤然变得寒冷起来。
天空之中,竟是隐隐飘起了雪花。
而弘治皇帝，仍旧坚持着。
萧境实在看不下去了：“陛下,燃炭吧,龙体要紧啊!”
弘治皇帝仍旧摆手：“些许寒冷,算不得什么,朕身为君王,理当为万民做表率。”
萧境只得作罢。
弘治皇帝则是继续批改奏疏。
他的一双手,已是都是有些红,可却仍旧坚持着，认真审阅奏疏。“嗯？”
忽而,他注意到一份奏疏。
竟是弹劾宋青山的!
平日间,弹奏宋青山的奏疏零零散散,自是不少,只不过,大多数都留在了内阁,鲜有呈上来的。
而对于能呈上来的,其内容自是至关重要。
只是,这一份奏折……
弘治皇帝不由得迷上了眼睛。
有些怪,怪的令人不敢置信。
他不由得抬起头,沉声道：“近日来,驸马,都在做什么啊？”
萧境愣了愣。
还真没注意。
这几日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木炭价格上面了,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控制价格,为君分忧。
至于驸马宋青山做什么，即便是有消息，也被他自动忽略了。
所以，犹豫之后他有些不确定道：“臣的以为，驸马大人也应因木炭价格暴涨而忧心吧？”
“忧心？”
弘治皇帝砰的一下拍桌子：“他忧心？他若当真忧心便好了!”
说着,直接将奏疏甩给萧境：“你看看，看看，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啊？”萧境吓了一跳。
驸马都尉，该不是又要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他瑟瑟发抖的拾起奏疏,打眼一看,几近愣住。
这上面提及,宋青山宋青山,铺张浪费,奢靡成风,竟是在家烧木炭玩!烧木炭也就罢了,还分时间,每天一早一晚,定时烧木炭。
每一次所烧木炭,竟达数百斤!
因为木炭过多,宋府的院落之中,隐隐有大火冲天,将四周都给烤的热。
于是乎,诸多百姓发现了好去处，干脆蹲在宋府外面。暖和啊!
据说,那宋府的院墙都是热的,整个人贴在上面,暖洋洋的,好不惬意。
“这这……”
萧境直接看傻眼了。
这驸马都尉，到底要做什么啊？
疯了吗？
几十文一斤的木炭,一烧便是数百斤。
这哪里是铺张浪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
还有便是,连皇帝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都不烧木炭，做出表率。
结果,那宋青山竟是躲在府上疯狂的烧？
还是个人吗？
“去查!”
弘治皇帝隐隐有些怒火中烧,随即,直接起身：“无需查了,此时,按照奏疏所言，那混账定是在烧木炭,朕,亲自去看看。”
跟着,一行人微服出宫。
弘治皇帝直接骑马而行，没走多久,在距离宋府还有数百丈左右的时候,街头之上,骤然出现一阵骚乱。
诸多百姓，皆是如发疯一般,朝着宋府的方向冲去。
“别推老子……”
“前面的,你快点。”
“就是,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一些人你推我搡,将弘治皇帝的坐下大马惊吓的险些躁动。
弘治皇帝面色逐渐阴沉下去：“呵呵,声势如此之大了吗？走。”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一名老者经过,回头瞥了一眼：“这位大人，一看您就是达官贵人,就不要去蹭暖墙了吧？”
竟是被误认为蹭那暖墙了？
他是又气又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不多时，来到宋府跟前，放眼望去,是密密麻麻的一群人，足有两三千。
这些人里一层、外一层的拥挤着,不断挪动、变换,几乎是将整街道都给占满了。
就在这时,随着宋府内一声锣响,渐渐的,随着微风吹动,竟是有着一股暖气，自宋府吹来。
不多时,宋府院墙跟前,竟是出现了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火光。
那火光不断上涨,片刻之后,俨然有些明火出现了。
“哇,好舒服啊!”
“太暖和了。”
“要知道，宋府内,烧的可是木炭,三十文一斤，一次燃数百斤,十数两银子,大家伙好好吸这银子的味道吧!”
许多人皆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甚至还有人因为太热，将外面的袄子拖了下去。
弘治皇帝喉咙涌动，目瞪口呆。
弘治皇帝傻眼了。
眼看着这些百姓享受的样子，一时间,竟是不知宋青山此行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你说他铺张浪费吧，眼下,这数千的百姓，占据街道,蹭着那暖气，好不适宜。可你若说他不浪费,这一次数百斤的木炭,便是十数两银子。
这烧的,可是真真切切的银子啊!
“歪,这位大人,您蹭够了没？蹭够麻烦您让个地方,后面还有许多人等着蹭呢。”有人冲着弘治皇帝开口。
弘治皇帝是相当无语的，犹豫了一下之后，掉头,向后退了退。
很快,便有些人快速补了过去，将空地占据，开始享受起来。
“不得不说,宋青山真是大好人啊!”
“岂止是好,那百年难见的大善人。”
“对对对,他老人家害怕大家伙冻着,故意燃烧大量的木炭,给大家伙取暖。”
“同时呢，因为不想大家伙感恩戴德,才在自家的府邸燃烧木炭,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啊,宋青山,太好了!”
这样的言语,此起彼伏。
弘治皇帝整个人都无语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驸马都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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