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的未央宫,格外的安静。**

    郅都带着几十名巡逻卫兵,走在宫廷的走廊之中,一路向前,来到了掖庭的门口。

    在哪里,已经被卫兵们看押起来的几十个宦官侍女,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这天晚上,星光黯淡,没有月光,。

    掖庭附近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昏暗的油灯能指明前路。

    “中郎将,所有有关的侍女、宦官,俱在这里了……”一位军官迎上前来,对郅都禀报着。

    “全部都到齐了?”郅都拿着一张帛书,走上前去,道:“我是中郎将郅都,现在,我开始点名,点到名的人,必须答应,如有不从,格杀!”

    “诺……”

    “诺……”

    宦官与侍女们哆哆嗦嗦的忙不迭的点着头。

    借着火光,郅都念出了第一个名字:“章德!”

    一个畏畏缩缩,狼狈不堪的宦官立刻跪下来,道:“奴婢在……”

    郅都一挥手,立即有卫兵上前,将章德拉出了人群。

    “将军饶命……”章德一被拉出人群,立刻就跪下哀求。

    “放心……”郅都贴近章德的耳畔,低声道:“我不是要来要你命的,只是委屈你先去蜀郡盐池那里待几年了……”

    章德一听郅都的话,立刻就不断叩首道:“诺!诺!奴婢知道了……”

    蜀郡确实有皇室的产业,而且是一个规模庞大。利润惊人的产业。

    蜀郡的铜山与盐池的产出,基本占了汉室少府每年收入的一成之多。

    当年,邓通之所以发达。就是因为帮先帝打理好了蜀郡的产业,所以受宠。

    不止如此,蜀郡通常还是汉室流放政治犯的地方,越过成都,向都江堰以西,过临邛,是著名的严道地区。自秦以来,就是流放贵族政治犯和某些敏感宦官的地方。

    当年淮南厉王刘长就是被判迁居严道,监视居住。

    而严道有一个盐池。正是汉室皇室的产业之一。

    章德对此当然很清楚。因为,当年,他就跟着邓通去过那个地方。

    对章德来说,能不死。就是天幸了。

    郅都却懒得理会这么多。他的心里只有执行天子命令这么一个心思。

    他拿着帛书,逐一点名,将所有记录于帛书上的人名全部点完之后,郅都一挥手,士兵们上前,明晃晃的刀剑,吓得许多人几乎就要大叫。

    郅都连忙上前,将眼睛一瞪。这些人顿时就安分下来。

    “天子有诏,尔等伺候粟妃不当。致使粟妃染病身故,全部发配南陵,为太皇太后守墓,四时祭祀,不得有误!”郅都宣读了对他们的裁决。

    这些人顿时如蒙大赦,纷纷感恩叩首。

    然后,就有士兵押着他们,通过掖庭僻静的长廊,朝着宫外走去,在宫门口,几辆马车早已停在哪里,载着这些被发配的宦官侍女,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这些马车却开始改道,分别向着不同方向驶去,只有赶车的车夫和负责押送的士兵,才知道他们真正的去处。

    至于南陵?一个幌子而已。

    这些人这辈子都可能要在某个汉家行宫或者天子园林、盐池和作坊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度过了。

    郅都亲自押着章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这马车绕着宫墙走了一圈,然后,在途中换乘另外一辆马车,当马车行到城门口时,郅都走下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处理得干净一点……”

    “诺……”那车夫点点头。

    郅都弯下腰擦了擦鞋子沾着的血迹。

    他这次护送刘德回长安,最大的一个使命,就是善后和灭口。

    其他宦官侍女,只要确认知情不多,就能活命。

    但章德这样知道的太多的人,却是非死不可!

    郅都缓步登上长安城的城楼,眺望着黑夜中的大地。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眼前这世界一般漆黑无比。

    “我这一生,但忠于陛下而已……”郅都握住手中的剑告诉自己:“我只需要执行陛下之命,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郅都当然很清楚,假如此事披露出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当年,惠帝的太子,怎么死的?没有人会忘记。

    “这个秘密,我会带进坟墓,不会跟任何人提起……”郅都在心中对自己发誓道。

    ………………………………………………………………………………

    与此同时,刘德在自己的寝宫中,连夜召见了丞相故安候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

    刘德是第一次见到申屠蔑。

    申屠嘉是个老派正直的大臣,平时不收贿赂,也不爱搞裙带关系,因此,只能靠着封国的食邑和俸禄来过日子。

    这么点钱,自然很难维持堂堂丞相的开支和迎来送往,因此,基本上,每年窦太后都会特意在年初和正月,对申屠嘉多给赏赐,以进行补贴。

    即使如此,申屠嘉的家族,也没过什么特别好的日子。

    这从申屠蔑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

    全身上下都没一件像样点的正装,穿的是一般的布帛所编织的青衣,跟彻侯长子什么的区别很大。

    而且,申屠蔑的身体根本比不上申屠嘉,很瘦弱,脸上似乎还有蜡黄,看上去反而比申屠嘉还老……可他今年才五十六岁!

    刘德就记得,前世,申屠蔑好像只做了三年故安候就去世了。

    倒是申屠蔑的儿子申屠去病活的很久,最起码前世刘德死前他还活蹦乱跳。

    “老丞相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刘德等申屠蔑一坐下来,就立即问道。

    “臣替父亲大人拜谢殿下关心,臣父虽然中风,但经过调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只是……”申屠蔑低头拜道:“臣来时,臣父托臣向殿下传话:老臣老朽,不能再辅佐殿下了,甚憾之!然殿下不可牵挂老臣,安心为母治丧,才为根本……”

    说着,申屠蔑也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刘德长叹一声,道:“老丞相国之栋梁,受此病厄,我也甚为惋惜……”

    刘德想了想措辞,问道:“老丞相可有继任人选推荐?”

    尽管看上去似乎很无情,但这却是现实的必然。

    申屠嘉中风,不管怎么看,他的丞相之职都已经到点了。

    这一点,谁都清楚。

    但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一次,申屠嘉可以行使他作为丞相的权力,推举一位继任者。

    按照汉室制度,丞相可以向天子提议继任者。

    一如萧何推举曹参之例。

    而刘德也迫切需要一个位能继续为他保驾护航的老臣子。

    而不是什么刘舍一类的没有能力和威望,完全被其他九卿架空的人。

    “回殿下,臣父已经上奏天子,提议章武候为继任者……”申屠蔑叩首拜道。

    刘德闻言却是长叹一声。

    章武候窦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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