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的手机很“干净”,越是“干净”越可疑!
通过监控看了整个检查过程的杨千里,示意王伟把手机和军人保障卡装进证物袋,随即站起身:
“天没亮什么都干不了,靠盘问一时半会儿又很难突破其心理防线,先去睡会儿吧,一切等天亮之后再说。”
“杨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光着急有什么用。”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从把他带回来到现在才几个小时,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不是想耗吗,那就陪他耗。留置二十四小时不行,那就申请延长至四十八小时,我就不信拿不下他。”
“行,那我先上楼睡会儿。”
“一起上去,我也困了。”
……
上半夜出了两个警,下半夜忙着盘问嫌疑人,王伟实在太困了,这一睡竟睡到上午九点多,醒来时别的同事早换班了。
所谓的换班,并不意味着夜里值班的人可以下班回家睡觉,而是没特殊情况今天下班之后可以回去,不用再呆在所里。
并且班可以换,但在值班期间接的警要负责到底。
想到嫌疑人还关在一楼会谈室,王伟连早饭都顾不上去食堂吃,洗完漱就匆匆往楼下跑。
结果刚跑到二楼拐角,就见杨千里和所里年纪最大的民警叶兴国,并肩从大数据中心走了出来。
“杨所早,老叶,早啊。”
“早什么早,我也是刚起。”
“我本来想早点起的,可这一睡就睡过头了。”王伟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急切地问:“老叶,你上午不是要下社区宣传反电诈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见过楼下那小子?”
“一接到杨所电话,我就赶紧回来了,怕耽误你们的事。”
叶兴国捧着茶杯笑了笑,回头看相大数据中心:“楼下那小子我还没来得及去见,只是在监控里看了一眼。再说不了解情况,就算下楼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他声称是老陵海村六组的人,老叶,你对老海通市场那一片最熟悉,你认不认识他,对他有没有印象?”
“认识,有印象,而且印象深刻。”
“那了不了解他的家庭情况?”
想到他们很可能搞了个大乌龙,说不定会闹出大笑话,在这儿说不太合适,叶兴国微笑着提议:
“杨所,王伟,你们还没吃早饭吧,我早上急着去社区摆摊也没吃,要不我们去食堂边吃边说?”
杨千里欣然笑道:“行啊,我真饿了。”
三人来到食堂,请已经在所里做了十四年饭的姜大姐,帮着盛来三碗粥,端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边吃边聊起留置在会谈室里的嫌疑人。
“杨所,他没跟你们撒谎,至少在家庭情况上没有。他父母确实很早就离异了,他说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其实是他奶奶带大的。
因为那会儿他爷爷身体不好,一直抱病在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整个家庭全靠老太太一个人撑着。”
叶兴国喝了一小口粥,接着道:“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真的很大,他上小学的时候还好,上初中时就不学好了,老太太又管不住他。
三天两头旷课,不是去游戏厅就是去网吧,还跟几个不三不四的社会青年打过架。要不是老太太哭着哀求,早被学校给开除了。”
王伟顾不上再吃,赶紧放下筷子,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后来呢?”杨千里咀嚼着包子问。
“初中勉强毕业,没考上高中,花钱上了个职中,学的好像是什么办公自动化专业。他上初中时就总旷课去网吧玩电脑,学这个也算‘专业对口’。
结果在职中安生了没几天又早恋,跟一个小丫头卿卿我我、形影不离。被学校和小丫头的家长发现之后,不但不知悔改还从家里偷了点钱,带着那个小丫头离家出走。
因为这事那个小丫头的家长还报过案,老太太也是左一趟又一趟来找我,求我帮着查查他到底跑哪儿去了。哭哭啼啼,说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早知道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没想到从小就这么让人不省心,王伟心想肯定没搞错,示意老叶接着说。
“后来他舅舅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把他和那个小丫头找回来了。两个孩子跑得挺远,一直跑到了东广。他舅舅说找到时,他们已经在东广找到了工作。”
叶兴国其实并不饿,把包子往他们前推了推,接着道:“带回来之后又要被学校开除,老太太又哭着去求学校领导。可能学校领导见他父母离异,他爷爷那会儿又刚去世,觉得他虽可恨但也可怜,最后不但没开除,甚至连个处分都没给。”
“上初中时也没被处分?”
“没有,估计初中的校长和教导主任也是看他可怜。真要是背几个处分,那他这个兵就当不成了。”
“再后来呢?”
“他上职中时学的那个自动化专业听上去不错,可毕业之后很难找到工作。老太太就让他去学驾驶,想让他有个一技之长,将来可以给人家开车。
结果刚拿到驾照正好赶上征兵,老太太又觉得就算有驾照这工作一样不好找,担心他年纪轻轻、游手好闲,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就想让他去当兵。”
叶兴国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偷听的姜大姐,抬起胳膊指了指。
姜大姐知道这是一种警告,给了他个鄙视的眼神,然后端起筐子跑里面去摘菜。
杨千里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忍不住笑道:“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姜大姐,老叶,你也真是的,姜大姐又不是外人。”
“我是在跟她开玩笑,省得她总是偷懒。”
叶兴国嘿嘿一笑,言归正传:“为了送他去部队,老太太现做他的工作,做通他的工作,又从村里开始,一级一级求,一直求到当时的县武装部和民政局。
实不相瞒,当年我也帮过忙,政审是我经手的。接兵干部家访时,我还去帮着说过好话。主要是看老太太可怜,想着既然老太太管不住他,不如送他去部队,让部队管。”
杨千里很同情已经去世好几年的老太太,但一点也不同情嫌疑人,沉吟道:“部队那个大熔炉也熔不了他这样的,真枉费了老太太的一番良苦用心。”
王伟放下笔,感叹道:“老叶,他也枉费了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让二人倍感意外的是,叶兴国竟欲言又止地说:“杨所,王伟,我虽然只在监控看了一眼,虽然不太了解情况,但我觉得你们可能搞错了。”
“可能搞错了,什么意思?”
“据我所知他在部队表现不错,不但早入了党,而且立过功!”
“几等功?”
“二等功。”看着他们将信将疑的样子,叶兴国苦笑道:“立功那年街道人武部准备敲锣打鼓送立功喜报,可那会儿他奶奶已经去世了,家里没人,最后这喜报也就没送成。”
“真的假的,老叶,你有没有看错,有没有可能搞错?”
“怎么可能搞错呢,现在凌海村全拆了,村民们不是住进了高层建筑,就是去其它地方买了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淡了。
以前没拆迁时村里多热闹,村民们聚在海通市场闲聊,经常会聊到韩昕,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说没想到那小子竟混出了个人样儿。”
二等功可不是那么好立的!
这个情况真让人意外,王伟有点懵,杨千里则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叶兴国知道他们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干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
“眼看就过年了,社区又开始送‘光荣之家’的牌子,又开始慰问烈军属和转业复员退伍军人。刚才在社区宣传反电诈,社区书记刘海燕还跟我说韩昕的牌子和日历不用送了,反正他家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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