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筠居。
贺蓁茵坐在一侧正忙着沏茶,主位上坐着一位许久没来的客人。
“尊上,请喝茶。”
坐在下方的是一位年过七旬的长者伸出右手示请客人先喝茶。
“阁主,您也请。”
“尊上,这茶如何?”
阁主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客人。
“这茶可是陈了一年的紫笋茶?”言闵弦细细品味了一口。
“确实是去年陈的茶,那尊上可尝出是哪里的茶?”
阁主再次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他。
“不同地方所种植出来的同种茶其味道会有些不一样,此茶芽细嫩,茶味香浓,味道甘醇,可是源于阳羡?”
言闵弦自幼就能闻香识茶的本领,这些本事还是阁主逼了一把他才上了心。
“尊上好眼力,观察细致,品茶的能力又见长了,老夫佩服。”阁主露出满意的笑声。
“爷爷,人刚来,您就迫不及待的要考他了,家主的本事可不止如此。”贺蓁茵再次为他们添茶。
“老夫失礼了,还望尊上见谅。”贺文屿双手交合向言闵弦赔了礼。
“阁主,不碍事,许久没来看您了,可都好?”
“劳烦尊上惦记,老夫身子骨还行,只是人老了越发觉得闷。”
“本应要常来看您的,只是这事情太多有些忙不过来。”
“尊上有这份心,老夫就心满意足,您身上所肩负的责任重,不能来也没事。”
贺文屿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慈祥的看向他。
言闵弦自幼就喜欢来这霜筠居,每次来都会住上几天,阁主为人随和,又爱热闹,因上了年纪,最近两年已很少外出,基本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少阁主来主理,少阁主是阁主的嫡长子,贺蓁茵的父亲,他为人严肃,不言苟笑,在言闵弦面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与平时的他相比多了一些温和。
阁主有午睡的习惯,与言闵弦聊了半个时辰便回房休息去了。
贺蓁茵看了一眼他说道:“上个月我去了府里,弟妹的身子已好了很多,就是人消瘦了许多,家主,您有俩月没回府了,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也是要回府休养一段时日了。”
言闵弦喝着杯里的茶,抬眼看着贺蓁茵,神色本就冷淡此时更是冷漠,他淡淡说道:“怎么?她可是向你抱怨了什么?”
贺蓁茵欲言又止,很多事情自己是想问清楚的,对于眼前的他,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弟妹没抱怨什么,她只是问我您什么时候回府,家主,她毕竟是您的妻,她身边已没有亲人,您是她的夫君,便是她的一切。”
言闵弦侧着身靠在椅子上,一脸的倦意,也只有在贺蓁茵这里他才会卸下一些的伪装,不用这般的拘谨。
“师姐,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我不去想了就不存在了,我心里的这根刺这辈子恐怕是不能剔除了,即使我心里有她,那又能怎样,不过是互相伤害而已。”
“家主,您真的打算一辈子都让她待在那里?这跟软禁有何区别,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贺蓁茵试图好好地劝说着。
言闵弦看着门外院子里的水池,那里一年四季变化着,春天的嫩,夏天的绿,秋天的黄,冬天的枯,闭眼满是回忆,这就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许久不见,往事如梦。
“师姐,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做才是最好的,兰儿性情随和不爱受束缚,王府的规矩繁琐,事事受约束,她本就不适合。”言闵弦避开贺蓁茵的视线。
“家主,这不是您最终想要送走她的理由,您是想用余生的时间去折磨她吧!家主,我知道这事您已决定好,我也不该多说什么,我只是希望您能明白,能见着总比不能相见而少些遗憾。”
贺蓁茵有些感触,毕竟她的夫君就是在那场动乱中死去,她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这成了她此生的遗憾,她不想言闵弦他们在活着的时候错过太多。
生命如此的短暂,稍不留神时间就悄然无声无息地划走,不留痕迹,留下的是或多或少的遗憾,贺蓁茵不想言闵弦活着仇恨里,而唯一能打开他心结的人只有洛汐兰一人,但是她所要承受的痛苦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痛。
“家主?”
贺蓁茵见他没应她便喊了一声。
“师姐,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当初认识兰儿几天就喊她弟妹。”言闵弦一脸认真的问道。
贺蓁茵浅浅一笑,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当初的那一句弟妹可是随口而出,说着说着就习惯了。
“可能是一见如故吧,见她的第一面就觉得她很面善,总是忍不住想与她亲近点。”
言闵弦想起了在幽明山庄初见洛汐兰时情景,那时她才九岁,自己十岁,他是随父亲外出时经过幽明山庄,便登门拜访。
父亲与庄主是患难之交的友人,在王府他也见过洛庄主,只是这山庄他还是第一次来。
大人们都忙着聊事情,言闵弦便由下人陪同在院子里赏景,经过石桥时,言闵弦远远就看见一位少女坐在凉亭里时而看着前面,时而低头挥动着手里的毛笔。
问了身边的下人才知道是洛庄主的嫡长女,他放缓脚步慢慢走过去,在离凉亭不到半丈时停住了脚步,洛汐兰专注于手里的笔并没有注意到言闵弦。
“打扰了,小娘子。”
言闵弦想着还是打声招呼为好。
洛汐兰抬头看见一位少年有些意外,这里是府里的后院,一般很少出现陌生人,即使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从不曾来过,今日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是?”
洛汐兰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迎接客人。
“小娘子,这位是平阳王府的世子,今日随平阳王来拜访。”一旁的下人回应着。
洛汐兰走到桌子前面半侧身对着他,她不敢直视他,只能不时的看了他一眼,江湖对于世子的传说一直都很少,除了平阳王身边的亲信基本外人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今日得以一见少年郎,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傲,他身穿白色衣裳,为人一副谦谦有礼。
“洛汐兰见过世子,不知世子的到来小女子怠慢了。”洛汐兰向他行了礼。
“是我唐突了,没打声招呼便走了过来,打扰了小娘子的雅兴,还望见凉。”
言闵弦看向她,她穿着一身的浅蓝色的衣裳,眉目清秀,谈吐举止得体,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世子客气了,闲来无事便画画写写的,谈不上打扰。”
言闵弦一直站在凉亭外侧并没有向前靠进一步,毕竟男女有别,江湖上各门派门规众多,所要讲究的事又每每不同,尤其是王府的规矩繁重又讲究,他年纪虽少但也懂得要时常观言察色周围的一切人事物。
“没扰着小娘子便好。”
“小娘子。”
五丈之外一位年过三十的女家仆站在石桥上喊她。
言闵弦跟前都是有贴身侍从跟随,他出现的地方一般外人是很难有机会靠近的。
洛汐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乳娘一人独自站在石桥上,身边的侍从拦住了她,乳娘也不敢往前靠近一步。
“世子,汐兰有事要先行告退,就不能陪同您了,外头有些晒,可在这亭子避避荫,等一下让下人为您备些茶果,可好?”洛汐兰抬头与他对视。
言闵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着,洛汐兰欠身行了礼便与身边的婢子一起离去。
言闵弦对初次与洛汐兰见面的模样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以至于后来他总是问父亲何时去幽明山庄,再往后熟悉了他就时不时的就去一趟山庄,以前他从不曾喜欢跟随父亲出门拜访,那是他唯一一次主动想要去的地方。
“家主,您什么时候下山?”
贺蓁茵拿来了两瓶药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这是我刚配好的药丸,您回府时顺路带给弟妹。”
言闵弦看着桌上的药瓶片刻才开口说道:“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要出趟远门,可能要一个月才回来,时间有点紧迫就不与您一起回去看她了。”
贺蓁茵打包好要带给洛汐兰的东西。
“我今天只见见阁主,之后便下山了,师姐你什么时候出发?”
“我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申时我们一起下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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