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如酒将他上身的衣裳脱掉的时候,一双眼睛便冷了下来。

    穆如酒看着少年满是伤痕的后背,新伤叠旧伤,看上去十分骇人。

    分明只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伤口。

    穆如酒的心中带了几分怒气,说起话来也是闷闷的:“这叫小伤?”

    只她看到的这些新伤,就不下十几处,大大小小,浅的流血,深的见骨。

    他微微垂眸,感觉到她的眼神落在他后背上,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不疼的。”

    他这样说,不知道是在替自己解释,还是想要安慰她。

    他感觉到身后的少女叹了口气。

    穆如酒离开了一阵,再听到声音的时候,小屁孩儿就看到了她手上多了些包扎的物什。

    “我不用包扎。”小屁孩儿别扭地开口。

    “听话,不然会留疤的。”穆如酒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屁孩儿垂眸,低声道:“男子留疤又不是什么大事。”

    穆如酒一边给小屁孩儿上药,一边笑着问道:“那我身上的伤口也不深,你为什么要去给我采药?”

    小屁孩儿垂眸,半晌没有说话。

    烛火摇曳,营帐里也没什么暖意。

    担心小屁孩儿冻着,穆如酒便将自己的被子裹到了他身上:“盖着些,别再着凉了。”

    这寒天数九,若是着凉了,是真的能要人命的。

    “你是女子,”盖了被子的小屁孩儿闷闷地开口,背朝着穆如酒,“女子留了疤不好看的。”

    他留疤没关系,她不可以。

    穆如酒闻言,给小屁孩儿上药的手一滞,随即轻笑一声:“战场之上,哪里还分男女啊?”

    谁也不会因为她是女子便对她礼让几分的。

    只会以为她软弱可欺,想要将她踩进泥里。

    穆如酒不能任人欺辱的。

    说完之后,又觉得对一个孩子说这些话太压抑了些,刚想要换个话头,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屁孩儿缓缓开口。

    “我会保护你的。”

    小屁孩儿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稚气,只不过眉眼间已经依稀可见长大后的惊人之姿。

    他说得认真,虽然穆如酒没有看到他的神情。

    “我会保护你的。”

    穆如酒不知道,那大抵是被人打骂流亡至此的流浪者,说出的最衷心的话语。

    穆如酒笑笑,虽然觉得小屁孩儿应该没什么能力保护自己,但是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毕竟,那位被她庇佑在身后的京城天子,也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上山采药了。”穆如酒一边给他包扎,一边耐心劝道,“山上的雪厚,深一脚浅一脚的,而且山林之中夜晚有虎狼出没,你一个小孩子,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

    见小屁孩儿不说话,穆如酒便继续说道:“虽然知道你是好心,但是止血的药物,我们军营里又不是没有,你冒这么大的危险去采药,得不偿失啊。”

    “军营里真的还有药吗?”

    小屁孩儿回头,定定地看向穆如酒。

    穆如酒看着他认真的赤红色眸子,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驳。

    有些仓皇的,穆如酒低下头来,避免与他对视。

    小屁孩儿脸色凝重:“军营里的药物已经不多了,还有这么多伤员,你的伤口根本来不及处理。”

    其实她受的伤并不轻。

    那时候,他分明看到对方射杀来的箭矢,直指她的胸口,她一人守住关口,身上的伤可见一斑。

    但是她却对随行的军医说都是小伤,不需要止血药来处理。

    哪里是小伤啊?

    ——至少比他现在的伤口要严重得多。

    她都能忍住,他为什么不可以?

    帮他包扎完了,穆如酒扯了扯嘴角,对他笑笑:“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后方的物资很快就会来了。”

    很快?

    自从见过那后方粮草官与她谈话时颐指气使的态度时,他猜测从他手上拿物资有多困难了。

    若不是前方还需要这粮草官,他恨不得手刃了那人!

    只是这话,他没有跟穆如酒说,见她只是对他安心地笑笑,他也没再说什么。

    处理好伤口,穆如酒拍拍手:“吃东西了吗?”

    小屁孩儿摇摇头。

    穆如酒对他勾唇笑笑,看上去带着几分顽劣:“走啊,带你找点野味去吃!”

    给他披了件大衣,穆如酒带着小屁孩儿来到了一片开阔的雪地上。

    少女手上拿了弓,她眯眼看向远处,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那个。”穆如酒指了指远处的某一处,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他看着远处白茫茫的雪地,即使举目四眺,也什么都没看见。

    穆如酒勾唇,却是弯弓搭箭。

    那几十石的弓箭在她手上就好像什么轻飘飘的羽毛,开弓弦,那箭矢飞也似地蹿了出去。

    “铮——”的一声。

    小屁孩儿循声望去,竟然看到那弓箭竟然射中了十几里地外的一只野兔。

    那野兔皮是白色的,几乎跟风雪融为一体,若不是淌出来的血,他根本看不到那只兔子在哪。

    穆如酒的眼睛亮了亮,带着他向那野兔走去。

    野兔已经死了,只是两只后腿还在无意识地颤抖着,身体僵硬。

    穆如酒提着那野兔的耳朵,像是献宝似的给小屁孩儿看。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穆如酒说着,甩了甩手上的兔子。

    那兔子看上去不小,穆如酒一只手抓起来竟然还觉得有些沉。

    小屁孩儿愣怔片刻,随即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厉害。”

    “只可惜这周围的野兔太少了,”穆如酒笑笑,不无遗憾,“否则多打一点,给将士们都改善一下伙食。”

    “不过既然现在遇到了,”穆如酒咽了口口水,朝着他弯了弯眉眼,“我们悄悄地解决掉,不要让别人发现就好了。”

    看着少女生动又张扬的眉眼,穆易点点头:“好。”

    嘴角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注意的笑容。

    --

    当然了,这样的时光对于边境来说是珍贵而少见的。

    更多的时候,是穆如酒骑着踏风冲锋陷阵,死中求生。

    有好几次,穆易看到那样的穆如酒,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她都从漫天飞雪与硝烟中走来,遍体鳞伤。

    穆易没想过的是,有朝一日,她会从一名守卫者,变成侵略者。

    也是那一日,穆如酒遇到了砚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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