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国旗之前是各班宣誓,每个班都有自己的一套16字口号。
杨今予听了一下,每个班几乎都会喊“x班第一,x班最强”,而1班喊得是:“少年无畏,不卑不亢,出鞘无悔,谱写华章”。
他没忍住嘀咕:“这么中二,谁写的。”
身旁的闫肃同学目视前方,垂在裤缝上的指尖几不可查跳了一下。
闫肃:“安静。”
“问题是也不押韵啊。”还有一句,杨今予是闭嘴后在心里说的。
杨今予自从离开小学,就再也没参与过“升国旗”这项活动了,附中那边不注重这些形式上的东西。
但当久违的号角声响起时,他几乎是一瞬间被拉入了寂静庄严的环境。
国歌旋律里有种种魔力,杨今予静静欣赏起音符中蕴含的激昂。
这首耳熟能详的“起来”,是个中国人就都会唱,从幼儿到暮年,几乎是刻进一个中国人dna里的旋律。
但其实很少有人会认真注意它的编曲、配器以及旋律中的能量。杨今予不是个多根正苗红的人,也没有多澎湃的报效主义,但他此刻听到这个旋律时,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对谱曲人抱有一份敬佩。
单从音乐能量来说,这是一首很棒的作品,简单,复杂。
会让人听了就无端被它鼓动,生出莫名的动容,这就是一首歌的力量。
“前进,前进,前进进。”
尾调戛然而止,红旗恰好达到顶端,熠熠生辉。
杨今予一直仰望着出神,直到被耳侧突然平地惊雷似的一声吼震回魂魄。
“立正!”闫肃喊,“向左转!”
杨今予歪头揉着耳朵,动作不规范地转过去,鼻尖正好对上了闫肃的下巴!
后排顿时有憋笑声。
闫肃:“左。”
哦,左。
杨今予有点尴尬,慢悠悠转过去,还未站定,身后闫肃气沉丹田,怒拔山兮气盖世地音量又在耳后炸开:“原地解散!”
嘶——杨今予弓掌捂住了耳朵。
一道道身影从他身旁飞奔掠过,杨今予走得慢。他侧目时突然感受到异样,有一双灼热的视线穿越人海烙在他身上。
他定睛看,那目光嚣张又挑衅,还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探究意味是3班最后一排投过来的。
隔着2班的稀疏人缝,锋芒若隐若现。
那个,谢忱。
还未等杨今予做出什么反应,余光便闯进另一个人影,携带起一阵好闻的热风。
闫肃低声问:“他好像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杨今予说。
杨今予也敏感地察觉出谢忱有些不对劲,但他想了一下,确实不知道这号人。
闫肃忧心忡忡往3班扫了一眼,说:“回教室上课吧,有问题一定要及时反应。”
杨今予不知道这个谢忱在一中算是什么级别的危险人物,居然让闫纪委再三强调。
他也没什么兴趣打听,泛善可陈“哦”了一声。
杨今予之前的艺高,文化大课基本形同虚设没什么人去,高考危机感对于他们来说过于遥远,他们理所应当的将自己艺术生的身份放大再放大,给自己找足了不上文化课的理由。
虽然他并没有太大的玩心,但心思也确实同广大艺术生一样,不在文化课上。
一天练鼓六个小时,其余时间就闷在房间写歌。
开学后步入正轨后的一中,课堂进度特别变态,几乎是奔着高一就把三年学完去的。
节奏远比附中快的多,稍不留神没做好笔记,黑板就已经被老师擦掉翻篇了。
杨今予惊奇地发现,1班每个人上课都赛马似的奋笔疾书,纸笔沙沙声从始至终没停过,没有人顾得上东张西望,连曹知知都伏在本子上写的认真,空气里充斥着求知的迫切感。
他游离在他们的紧迫之外,始终不太能适应这种节奏,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他按了按发烫的眉心。
突然想听会儿歌,于是侧身去摸耳机。
他看到他的同桌啪地一声放下尺子和铅笔,吹掉本子上的橡皮屑,得意地抻了个腰。
在发现了杨今予的目光后,曹知知狡黠地瞥了一眼讲台,随后将方才写写画画的本子往这边推了推——
“五子棋”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横条本子上被网格画满,右下角用荧光彩笔画了规则标注:白子o,黑子x。
曹知知凑近了,小声问:“玩吗?”
胸牌编号0163,果然名副其实。
杨今予还没来得及拒绝,曹知知的头上就狠狠挨了一下,化学老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的。
这位老师抽走她的“棋盘”翻了两页,大概是后面有更羞于见人的东西,曹知知忙伸手去夺:“老师!”
这一声吸引了诸多目光。
化学老师两眼一瞪,玻璃瓶底那么厚的眼镜片反着光:“曹知知你说说你想干什么?上学期说过你多少次,要再不知道学,干脆回家。”
“你,你俩,拿着书出去听。”
被殃及池鱼的杨今予诧异抬眼。
能看出来这位老师最近有点上火,嘴唇干裂眉心冒痘,她将本子摔回两人桌上,杀鸡儆猴说给其他人听:“有些同学,老师想拉一把都不伸手,长个脑子就是为了张嘴吃饭的。”
曹知知自觉站了出来,在老师的逼视下给杨今予也腾了路。
好吧。
杨今予木然接受了惩罚,从后门出去,甚至没带课本。
他和曹知知贴着教室窗户站好,里面老师回到讲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唾沫横飞。
“老巫婆。”曹知知嘟囔了一句。
杨今予有些头疼地闭上眼睛,教室外还有未化完的雪,冷风往耳朵里灌,少年低头将下巴埋进衣领。
“同桌,你是不是不舒服?”曹知知突然开口,“脸色,很红啊。”
她有点不好意思,说:“我都没注意她什么时候走到咱们座位的,我的锅。”
“要不下课我带你趟医务室?你刚来,还不知道在哪吧?”
杨今予半睁开眼,淡淡睨向她,“不用。”
曹知知也不再说话了,跺着脚裹紧了衣领。
寒风加持,这节课似乎格外漫长,杨今予漫不经心往教室看。被曹知知称为老巫婆的化学老师在讲台上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常年高度近视使她的眼球变了形,有那么一瞬杨今予觉得曹知知的形容有些贴切。
他还没太能适应陌生的新班级,班里唯一算能记住脸的,就只有第三排正中间的位置——闫肃在演算纸上认真画着公式,周身气质宁静又招摇。
杨今予的视线在他脸上考究地停了一会儿。
这人可能是含着标尺出生的,随时都端得横平竖直,校服拉链严丝合缝,叫人生出满眼棱角地错觉。
从杨今予的角度过去,正好可以看清闫肃的全部轮廓。
之前他一直觉得闫肃穿得太土,没特意注意过。这次再看,发现此人竟然眉清目秀,棱角分明,是很端正的长相。
“但没我帅。”杨今予一秒钟得出结论。
就在这时,闫肃写字的手一顿,抬头了。
四目相对。
在接触到杨今予直视的目光后,闫肃有片刻的错愕,那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但也只有一瞬,纪委他又恢复到原有的沉静,平静的接受了这个对视。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杨今予看见闫肃突然翻开他不离手的黑皮本子,写了点什么。
“糟了。”曹知知扒着玻璃望了一眼。
“闫肃扣我们分了。”她非常笃定的说。
“”
杨今予并不知道这些虚设的分值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后来他从曹知知那里得知,一中的扣分制十分严格,小则扫洒体罚叫家长,大则会直接影响到考试的总成绩和座次,甚至开除,所以他们才那么怕被闫肃盯上。
这节课终于快结束的时候,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从1班匆匆而过,又突然折回打量曹知知和杨今予。
犯错犯出经验的曹知知忙懂事地鞠躬:“主任好。”
“曹知知,又是你,每回都是你啊。”男人恨铁不成钢的例行批评,随后将目光着重放在了杨今予身上:“你就是北京转过来的是吧?”
杨今予也不知为何主任看到他后脸色大变:“下课来我教务处一趟,叫上你们范老师!”
“同桌,这是怎么回事?”曹知知垫着脚好奇地看主任走远。
杨今予摇摇头。
是真不知道。
满打满算这是开学第三天,他应该还没来得及触犯什么校规校纪吧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