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没什么的,体质原因而已。”,南壹壹斟酌了半晌,最终还是挑了个合理的理由搪塞。
她勾勾唇角,向萧悯投去一个浅浅笑容。
但这抹清淡笑意在男人眼里分明苍白,他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女孩的情绪跌宕。
“去睡。”,萧悯将眼神朝卧室方向递了递。
看他没再纠结刚才的事情。南壹壹松了口气,有点不自在:“在你这儿吗?”
男人不作声,只是看着她。
“好吧。”,南壹壹听话的转身。
萧悯停在原地没动。
南壹壹的身影从房间再一次出现,“哥哥,帮我充个电呗……”
男人抬步上前接过她的手机,扶着她的肩将人推回卧室,重复道:“去睡。”
“好……”
在萧悯的注视下,南壹壹乖乖爬上了床。
躺在床上,南壹壹注意到萧悯只有左侧角落放置着床头柜,而另一侧则空空荡荡。
可以说,整个房间都空空荡荡,比最廉价的宾馆房间都空。
萧悯帮她关上了卧室们。
南壹壹撑起身子,猜测着堂哥平时应该都是睡在左侧的,于是将右边枕头换过来,这才彻底躺平。
南壹壹其实有些不太适应,她第一次躺在一个男性的床上休息,尽管那人是堂哥。
鼻尖萦绕的气味很淡,是被单被清洗过后的布料味,夹杂着洗衣液的清香,似乎还存留了些被称为体香的特殊气味……
很干净,很成熟。
胡思乱想着,南壹壹渐渐意识弥留,混沌之际脑海中似乎有个小人儿在自言自语:我为什么一定要留在堂哥家休息呢?
—
“阿悯,是哪家姑娘啊?”
“不是。”
“胡说,你问我怎么照顾女孩子生理期,那不是谈恋爱了能是什么?”
“我说了不是。”
……
南壹壹是被客厅的说话声吵醒的,她好像听到了小姨的声音。
缓缓侧撑起身子,视线一扫,窗外竟然黑透了。
小腹处的异物感让她刹时顿住动作。揭开被子一看,一块暖宝宝正稳稳的贴在自己的薄衣内搭上,床头柜处放了一大盒。
就说刚才怎么感觉身体热热的。
正欲下床,没找到自己的帆布鞋。
却见一双奶白色棉拖整齐的摆在床脚处,看起来很新,上面甚至还有一对小羊羔玩偶模样的装饰。
这品味,很直男啊。
女孩身子懒懒的,走出卧室,小姨的声音愈发清晰,听起来很苦口婆心:“阿悯,你有什么事可以跟家里人说,不要总自己憋着。”
“……”
“壹壹?”,萧玫正说着,一抬头就看见了缓步走来的南壹壹。不禁追问萧悯:“壹壹怎么在这儿?”
萧悯没说话。
仅仅是瞬间,萧玫便发现了小姑娘的不对劲。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立刻起身靠近,眉目间心疼不已:“壹壹,跟小姨说,是不是又难受了?”
南壹壹睡了一觉已经舒服很多了,软声安抚:“小姨,我没事。”
听着两人的对话,萧悯微微簇起了眉头。
萧玫包住南壹壹冰凉的小手,不信道:“壹壹,让你汪爷爷再给你开些中药,听话。”
南壹壹张了张口,终是沉默。
“阿悯,明天带壹壹去找汪爷爷。”,萧玫暖着南壹壹的手,不由分说的命令着沙发上的萧悯。
她已经猜出来了,她儿子哪是交了什么女朋友,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分明是照顾妹妹而已。
但是萧悯能懂得跟家里人亲近,已经令她很欣慰了。她虽没想到这兄妹俩最近能相处的这么好,却在此刻心里实在高兴。
南壹壹下意识看向萧悯,而萧悯若有所思的探究目光正好投过来,她咬了咬唇瓣,垂下眸子。
萧悯起身,“妈,我送你。”
萧玫转过头去,语气饱含不满:“送什么!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八点半的美容。”,他淡声提醒。
“……”
萧玫转回来温柔的看着小姑娘,轻抚着南壹壹的手背,关切着:“壹壹啊,小姨跟别人晚上有约会,明天让你哥哥陪你去找汪爷爷好不好?”
南壹壹又瞥了眼不远处的萧悯,有点犹豫,但还是懂事道:“小姨我没事,明天哥哥陪我就好。”
南壹壹站在原地,手指缩在袖子里狠狠揪着袖口的布料。
堂哥出门前深深看自己的那一眼浮上心头,她有一种不知缘由的恐慌错觉。
—
萧悯将母亲送到停车场。
缓缓停住脚步,沉声问道:“她发生过什么?”。
汪爷爷是中医世家,与自己的爷爷是至交好友。看诊的病人大多疑难,以自己家的关系找他问诊确实容易,但如果不是严重到一定程度,萧玫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而且听两人刚才的交流,南壹壹似乎是汪爷爷的常客。
萧玫似乎没想到萧悯会这么发问,她的儿子向来对一切漠不关心,所以一瞬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而且,他问的是发生过什么,而不是其他任何有关女性生理期的病理问题。
面对着儿子严肃认真的神情,萧玫的面色也骤然沉了沉。
半晌,
缓缓正色道:“壹壹初二的时候,差一点被……”,萧玫顿了顿,不太说的下去。
南壹壹不仅是姐姐萧棠的女儿,也是萧家夫妻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当初的事情,不知道她这个当小姨的有多心疼!
看着儿子愈发紧绷的神色,叹了口气,无奈继续。
……
—
萧悯早就上楼了。
静静伫足在楼梯间里,跟母亲的交谈挥之不去,不知不觉间脚下已经散落了一地烟头,气氛压抑。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狱里一个重刑犯的形象,以毁灭女人为乐,为傲,为荣誉。
那人曾诡谲又傲慢的大放厥词:“对女人来说,有一样比命更重要的东西。”
而那人,曾暴力踩碎过八个女孩的尊严。
烟雾缭绕,萧悯的呼吸变得粗重。
胸口闷得不行,喉咙溢出一声低咒:“艹!”。
南壹壹发生危险的那天,是她作为女孩第一次来生理期。
零下十度的寒冬,南壹壹仅穿着一身薄衣躲在林子整整五个小时。
所有人找到她时,她腿间的殷红浸润了一地雪白,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紫斑驳,肤色惨白,比漫天皑皑更加易碎……
结合着母亲的描述,萧悯不愿继续想象当时的情境。
最后一片烟灰散尽,萧悯在窗台狠狠地捻着,直到烟头被捻的烂掉。
准备回房时,垃圾桶里翻翘着的一块牌子吸引了男人的视线。萧悯似有所感,将目光悠悠地瞥向自家门上空荡荡的挂钩处。
“啧……”
打开房门时,看见的景像再次让他呼吸滞了滞。
女孩缩在沙发和茶几的夹缝中,身体紧靠着沙发拐角,双臂环抱住膝盖,将头深深埋在腿缝间。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静的仿若没有呼吸。像只孤独的小兽,藏在角落,无人问津。
萧悯抬步走近,不发一语。
南壹壹听到了萧悯进门的响动,懵懵的将头抬了起来,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气氛很怪。
女孩望着男人深邃的眸子,眨了眨眼,他沉稳又了然的神色让她的心跳不安的坠了坠。
“哥哥……”
“为什么要搬出去住?”,萧悯蹲下身子,视线与女孩平齐。
“你怎么会知道?”,南壹壹眼神闪烁,不可置信的看向男人。
南壹壹脑海里原本的思绪被萧悯这一问直接撞散了。
萧悯紧盯着女孩,“中午中介打来电话,是我接的。”
南壹壹闭了闭眼,她记起自己之前是将手机交给他充电了,造化弄人。
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将头重新埋在腿间当鸵鸟。
萧悯静了一会,换了个姿势,与她并排坐在一起。
沙发与茶几间的夹缝对他来讲可能过于小了,他的长腿只能近乎盘着,于是右腿与女孩的膝盖有时会碰到。
南壹壹感受到他的动静,又把头慢慢仰起来,萧悯也垂眸看向她,两人就这么对视。
客厅并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月色零零碎碎的洒进来,映着少女的眸子比雪花还要清澈。
萧悯感觉自己的呼吸干涩地疼了一下,心底涌上一阵阵的抗拒与撕扯,如果当年南壹壹真的出了事,那他便再也看不到这双脆弱干净的眸子了……
“哥哥,你是不是知……”
“住我这儿吧。”,萧悯轻声开口,打断女孩的话。
今天的意外情况和陌生情绪对南壹壹来讲实在是太多了,但一切都抵不上男人此刻这句话来的震惊。
南壹壹结巴:“什、什么?”
尽管是并排坐着的姿势,萧悯也比女孩高一截,侧目看过去时,女孩后颈处的白皙皮肤裸露,肩颈平直,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蝴蝶骨的形状。
萧悯将视线移开,仿佛是在对空气说话:“我过两天要出差,家里缺个看房的。”
“……”
也亏得她堂哥能找出来这么别扭的理由,当年他不在的七年里,也没见找人给他这房子当看守。
南壹壹的思绪很容易就被带偏了。
抿了抿嘴唇,终于主动提起:“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自己住,就愿意收留我啊……”
萧悯:“我刚问了。”
南壹壹:“呃?”,好像是这样子。
又过了一会,
南壹壹将手叠放在膝盖,下巴垫在手背上,目光游离的盯着自己棉拖上的小羊羔,身形蜷成小小一团,懵懂不安地主动坦白。
……
萧悯听完,了然的点了点头。
“你就住在主卧,缺什么帮我添置。”,沉稳的语气宣布般定下了女孩的归路。
南壹壹不解:“为什么?”,这搞得好像她要长住一样,况且她也没答应。
萧悯没回答她,从裤子口袋抽出手机点了几下,而南壹壹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
南壹壹侧目疑惑地看了眼萧悯,有预感般取过茶几上的手机。
点开消息一看不由得瞳孔瞪大,入目仅有个红彤彤的转账提示。
【x向您发起了转账:100000元】
她被吓到了。
南壹壹眼皮跳了跳,呼吸暂停,缓慢地转头再次看向萧悯,而男人也看着她。
南壹壹呆愣愣地束起大拇指,发自肺腑般深深感叹:“哥,不得不说,你好有钱。”
萧悯面色如常:“住吗?”
南壹壹没骨气:“住。”
“哥哥,你怎么加的我微信啊?”,南壹壹记得两人之前几乎都是直接打电话联系。
萧悯:“你手机没有密码。”
南壹壹:“……”,您还挺诚实。
南壹壹点开萧悯的朋友圈,发现是仅三天可见,划来划去,又点开头像,是一个黑色背影
两人再次沉默了一会。
南壹壹又反应过来什么,幅度很轻地顶了顶他的膝盖,侧着头依旧枕在自己的手背上,慢悠悠地开口:“哥哥,但你给我发这么多钱做什么?”
萧悯无奈:“你准备让我睡在地上?”
南壹壹脑袋糊涂,有点转不过来:“?”
男人顶了顶后槽牙,似笑非笑的提醒:“南壹壹,给我买床,放在次卧。”
噢!南壹壹悟了!
那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啊……
哪有房东给租客生活费的?
南壹壹鼓着嘴巴,含着口空气,脸颊被充成河豚一般。空气在口腔里被她左右驱赶着,一会左边鼓起来,一会右边鼓起来。
萧悯的视线其实一直没离开过。
他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饶有耐心地回答她那些无聊的问题。
许是人性里最后一丝怜悯落在了她身上。但扪心自问,他唯一与怜悯这个概念相关的东西,大概只有名字里留有的一个“悯”字罢了。
萧悯清楚自己的狠厉恶劣与矛盾阴郁。
但是,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家里多了一个她,会不会让他的生活变得更麻烦。
毕竟她才来了三次,就在今天把这里搅得一团糟。
想着什么,萧悯单手捏住南壹壹鼓起来的小脸。
“啵”的一声,南壹壹口腔里的空气被外力轻易挤出。眼睛圆圆又呆愣的看向罪魁祸首:“?”
萧悯沉默,利落起身。
“丑。”,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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