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场拆台,乔玄多少有些尴尬。

    名字带“枝”,又姓江……

    他不是傻子,稍加思索便清楚眼前两人的身份:“原来是曦乐郡主,乔某失敬了。”

    “哪里,是我没自报家门在先。”江寒枝朝他客气地点了点头。

    乔玄又冲宋疏桐略一拱手:“这位想必就是世子殿下了吧?”

    宋疏桐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疏桐,你又无礼了。”

    三位青年不知从何时起站在几尺开外的空地上,为首那位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斥责了宋疏桐一句,语气里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宋越明身披鹤氅,沿着雪径缓缓踱步而来,目光沉静又充满考量,乔玄甫一触及就心虚地低下头——

    “见过太子殿下。”

    宋越明虚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礼。”

    “这就是你那位同窗?”陆子浩嫌弃地瞥了乔玄一眼,“果然也是弱不禁风,一股子酸臭味……”

    话未说完,侧腹突然挨了一记肘击,陆子浩猝不及防,倒吸了口气。

    “抱歉,这人塞北长大的,说话不知轻重,你别和他一般见识。”温书衡代替桀骜不驯的友人向乔玄道歉。

    “塞北怎么了?我还嫌你们京城的公子哥说话酸不拉几呢……”

    “你能不能闭嘴?”

    “无妨,早就听说温公子的表妹貌若天仙,今日得见,传闻诚不欺我。”

    此言既出,乔玄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得更低,在场的四位少年几乎同时对自己放射出若有若无的敌意。

    年长的几个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拱自家白菜的猪,小的那个更是沉不住气,若是四下无人,恐怕要直接给他一拳。

    瑛国公府的嫡女,果然不是那么好得手的啊……

    乔玄面上苦笑,心里却激发出昂扬的斗志。

    没事,来日方长。

    现在把这群人逼急了,将来再想接近江寒枝可没那么容易了。

    于是他朝江寒枝略一颔首:“既然郡主的兄长到了,那乔某就不叨扰了。”

    “还算识相。”

    温书衡没有错过陆子浩的这声嘟囔,回以一个警告的眼神。

    “好,那……你慢走。”刚才一直插不上话,江寒枝的反应有些迟钝。

    乔玄又一一向宋越明他们行礼,然后转身往来时的道路前进。

    “喂,人都走了,还看呢?”

    宋疏桐见江寒枝呆呆地目送乔玄的背影,气得直接上手把小姑娘的脑袋扳回来。

    冰冷的手掌贴上温热的脸颊,江寒枝打了个激灵,注意力也被拉回来:“哇啊啊啊啊冷死了!宋疏桐你干嘛!”

    “你怎么跟那个乔玄走一块?”

    宋疏桐捏着小姑娘软乎乎的脸颊肉,气势汹汹地质问。

    “你撒手!”

    江寒枝拍落他作恶的手,揉了揉被捏疼的地方:“谁让你来晚了,我一个人在园子里瞎晃悠,被陈诗婷那帮人缠上了,是乔公子替我解的围。”

    那三个字的称呼让宋疏桐额角一跳:“乔公子?才第一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

    “不然要叫什么?话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无理取闹些什么?”

    江寒枝也来了脾气:“他帮了我,你倒好,上来就让人家难堪,这不是让我也下不来台嘛!”

    “我……”

    宋疏桐一时语塞。

    自己的生气确实没道理,可听到姑母说要让江寒枝和乔玄借赏梅宴相看,心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一股无名火。

    我是怎么了?

    同一个问题,这段时间他已经扪心自问了无数次。

    少年虽然懵懂,但也知道——

    有些感情正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生长。

    “那个人接近你恐怕别有居心,以后离他远点。”

    “怎么连太子哥哥也这样说?我碰到他只是偶然罢了……”

    “你怎么能确定是偶然?如果他打从你踏入梅园那刻就注意着你的动向呢?”

    宋越明冷声打断小姑娘,语气不容置疑。

    陆子浩也语重心长地说:“枝枝啊,不是哥哥们唬你,像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被那种小白脸哄骗,那个乔什么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见到殿下就眼神躲闪,一看就没安好心!阿衡你说是不是?”

    他偏过头寻求好友的认同。

    温书衡不太确定地说:“乔公子文采斐然,经常得先生夸赞,听说私底下也洁身自好,从未听说过任何负面的评价……”

    “谁还不会装了?”

    陆子浩白了他一眼。

    宋越明把手放在小姑娘的发上:“枝枝,我们不能每时每刻在你身边,所以该有的警惕心你应该有。好人和坏人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乔玄是帮了你,可如果你不是镇国公府嫡女,他还会冒着得罪其他人的风险替你解围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呢!倘若每遇见一个人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那不是永远都交不到朋友了吗?这样活着不是很累吗?太子哥哥不能偶尔试着相信下别人吗?”

    也试着相信下我……

    江寒枝哽咽。

    她确实感激乔玄帮了自己,但说到底也才第一次见面,不值得江寒枝因他顶撞兄长。

    她明白宋越明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法替他们分担烦恼。

    她知道太子这个身份所带来的重任,也知道宋疏桐私底下替宋越明做着一些很危险的事,他们总是把她保护得很好,让她远离血污与纷争。

    可是,可是啊……

    我也想保护你们啊。

    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点点,让我和你们一起承担呢?

    眼泪夺眶而出,江寒枝甩开宋越明的手,朝反方向跑去。

    “郡主!”

    身后传来轻红和浅碧的惊呼,但她依旧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是到了叛逆的年龄吗……”

    陆子浩觑着宋越明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皇兄。”

    宋疏桐沉吟半晌,像是想通了什么,突然问道:“我们真的尊重过江枝枝的感受吗?”

    宋越明静默,于是宋疏桐接着说:“一厢情愿地说是为她好,可如果连她真正的心意都加以否定,这还能算是为她着想吗?”

    “一切随她的心意,然后放任她置身危险中吗?”

    宋越明冷笑。

    “喂喂,话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陆子浩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温书衡拦住他,摇了摇头。

    这是两兄弟间的事。

    宋疏桐平常很少忤逆兄长,父亲就从小教诲他——疏桐,你将来要做太子殿下的剑。

    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宋越明是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无数的眼睛都盯着他,他必须隐忍克制,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但宋疏桐不同,他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恣意妄为是他的缺点,也是长处。

    所以当二皇子出言挑衅时,他能毫不顾忌地替兄长反击。

    因为他是兄长的剑,要为兄长保驾护航。

    可是此刻,他却有违身为一柄剑的本分。

    “江枝枝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好了,就算真的有危险,我也会保护好她。”

    少年神情认真,仿佛许下了千斤重的诺言。

    “如果枝枝说要嫁给那个乔玄呢?你也没意见?”

    “我……”

    宋疏桐显然没想到宋越明会这么问,抿了抿嘴,犹豫道:“我只希望她开心……”

    “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

    “去把枝枝带回来吧。”

    宋越明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累。

    他妥协了。

    宋疏桐得令,撒腿就往江寒枝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小子。”陆子浩轻笑,“早就待不住了吧?难为他说这么一大段道理了。”

    宋越明揉了揉眉心,露出些许无奈的笑容:“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江寒枝刚转身就后悔了。

    太子哥哥对她那么好,她居然还顶撞他……

    可是跑都跑了,要她再折回去也不好意思,只得硬着头皮跑下去。

    眼下她躲在假山洞穴里,抱着双膝,思考着该怎么挽回。

    唉,早知道就不那么冲动了,太子哥哥也是为自己好。

    “发现一只缩头乌龟————”

    正当她苦恼着,一片阴影自洞口铺盖而下,遮挡了唯一的光源。

    “我才不是乌龟!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找你还不容易。”宋疏桐矮身钻进洞里,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更逼仄,“一有烦心事就躲起来,不是乌龟是什么?”

    少年蹲在她身前,声音在有限的空间里扩散不出,宛如在耳边喃喃,气息喷洒在头顶,带着好闻的杜衡香味。

    不知为何,江寒枝脸上泛起几分热意。

    为掩盖这莫名的燥意,她故意凶巴巴地说:“你才是乌龟!你是乌龟王八蛋!”

    “是是是,我是乌龟王八蛋。”

    少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朝她伸出手:“所以可以跟我回去了吗,尊贵的郡主大人?”

    被宋疏桐一路拉着回来,江寒枝瞧见目标人物越来越近,扭扭捏捏地放慢了速度。

    “枝枝。”

    倒是宋越明先开了口。

    江寒枝垂着脑袋,不敢看他的眼睛:“太子哥哥,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

    宋越明没再提及之前的事,只是揉乱她的发,语气温和:“傻姑娘,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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