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造一个人或者是说造神, 这决计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那个被无风称之为青琅的人,居然妄想重造一个神祇氏。为此他屠杀了10万无辜生灵,活生生在人间造就了一个鬼蜮。
且不说他这些作恶多端的行为, 单凭他这样的想法就足已经惊世骇俗。
山庄没有时间的流逝,酥酥不知道自己在此处休息了多久。她一觉醒来就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徒弟还是山主无风。基于这一点,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
好在她心里到底还记挂着王都的事情, 让无风算着时间, 差不多有寻常一两日的样子就该告别了。
这两日她与无风相见的时候两人都有点不自在。酥酥每次看着无风都会想到过去那些时间,眼前的人与她而言是一个教授知识的大前辈。而对无风来说,上一次与师尊相见还是五百年前, 他在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要在意过去,却总是忍不住将此刻的酥酥和之前她在山庄时相比较。
一个稚气年轻的小幼崽,一个是神祇氏的新生, 无风有时候恍惚间总会觉得, 酥酥好像就是酥酥, 虽然还是他当年的师尊, 但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这样也挺好。
酥酥说要离开的那一天,无风和往常一样给她准备了糖酥糕。
上一次酥酥从山庄离开的时候孤身一人。这一次是她和重渊两个人, 身后还有无风相送。
走到红漆木大门口时,酥酥忽地想起什么,顺口问了一句:“小舟不曾回来?”
无风平静的回答:“他的缘法不在此处。”
当初那一场雨他只看见了自己的缘法在小狐狸身上, 至于旁边那个人类少年本不该踏足于此, 不过是一时兴起才留下了他。
十年时间,小舟津津业业的学习, 得知时间的流逝后他很快就告辞离去。
无风只知道, 小舟会有之后的缘法, 但是那份缘法挂在何处, 他却不得而知了。
相逢即是缘,小舟和酥酥有一份缘法。也许不久后还会有相见的时候。
酥酥旧时的朋友较少,在离开赤极殿后所相识的大家,在她心中各有一份存在,她想或许忙完此间纷扰事宜,还会有与朋友们重聚的时候。
“我去王都……你呢?”
酥酥歪着头看着无风。
相比较之前她在山庄时,她发觉自己应该是长高了,如今看无风的时候没有以前那般仰视,并且无风很有生为徒弟的自觉性站在低处。面对酥酥的时候都是恭敬的低下头颅。
无风想,师尊在问他,是要和她一起吗?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等师尊全都想起来的时候,亲口让我离开,我才会离开此处。”
画地为牢,这是他的因果。
酥酥无法替他做什么决定。毕竟她还不是完整的有苏羲,没有记忆的她实际上只是酥酥,而酥酥和无风之间的羁绊还没有说是能恢复到以往师徒那般。
无风这样说,那她也不再多说什么。
红漆木的大门在酥酥的身后合拢。
酥酥转过身,白雾散去,她又回到了当初为了应对雷劫特地寻找的偏僻山林。
“走吧。”
重渊抬手握着她的手,招出剑来。
在山庄耽误有两日,那么这点时间他们就要在路上补出来。
没有时间让酥酥御风而行了。
重渊御剑而行,几乎在短短半天之内就抵达卫国王都。
卫国王都和酥酥之前离开时似乎有了不少的变化。
她进城门时收取的进城费只有三块灵石。并且一侧的守城军还在那儿见到修士就说,只要前来王都的修士愿意前往福枣林走一圈,替王室解决一件小麻烦,不但不会收取任何灵石,甚至王室还会准备晶石作为酬谢。
能让王室拿出晶石作为酬谢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虽然每一个入城的修士都听了这番话,但是至今为止福枣林中依然空无一人。
酥酥之前来过王都,打擂台只是惹出了很多事儿,这一次她戴上了兜帽,将自己的相貌隐藏了起来。和重渊一样看起来都很低调的,哪怕站在城门口,也无人会注意到他们兜帽下的容颜。
酥酥绕过守城军,进了王都还在思考这件事。
福枣林是个什么地方?值得王室这般大费周折在城门口都不管对方修为如何,开始招兵买马。
王都街头巷尾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巡逻的守城军几乎是纵列和竖列擦肩而过,很快,在下一个街头又有另外两组守城军的小队相遇。
这几乎是全城警戒的模样了。
所有的守城军皆是一脸凝重,来回巡逻的路上不断左右看着路上的行人。尤其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外来者会被守城军上下打量,似乎在判断其身份,其安全性。
酥酥和重渊因为都戴着兜帽,相比较旁的人更显得一些神秘,导致他俩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周围守城军的目光始终不离不弃,一直在目视着他们。
酥酥将兜帽往下拉了一截。
街市和当初她来时差距也很大。当初她来王都,卫国王都正在举办擂台赛,外来的修士众多,街头巷尾都是密集的人群。商铺一个挨着一个,十分热闹繁华。
此刻她和重渊走在街头,小一刻钟,所见的商铺里都空空荡荡,路上行人更多的都是神色匆匆脚步急急,这么一看看他们遇见最多的人居然是守城军。
两人寻了一个客栈暂且落脚。来到王都酥酥得想办法联系钟秦宣。她还记得长公主府的大概位置,折了一张留音符,送往长公主府。
等待的时间不算很久,门很快被敲响了,这是有客人来了。
酥酥和重渊坐在客间的圆桌旁,听见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
“进。”
门并未落锁,这个时候能来找他们的也只有接了消息的钟秦宣了。
果不其然。推门而入的正是时隔将近一年才又相见的钟秦宣。
青年还是和以前一样,衣着华丽奢侈,身上挂着各种珠宝玉佩,攥着一把玉骨扇,本该是一副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模样,可偏偏他的眉宇中少了两分轻松,多了一分酥酥并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凝重。
“小仙女来得可真快。”
钟秦宣进门后转身随手将门拴上,习惯性的露出笑脸正打算调侃两句,回过眸来一对上酥酥的视线,他略有错愕的挑了挑眉,咽回了本想说的话。
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的走到桌前,选了个离他俩位置最远的地方坐下。
“若不是在下还认得小仙女的五官,险些以为来的人是你姐姐。短短一载不见,小仙女长大了啊。”
钟秦宣所见到的酥酥是最初的她,而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苏苏接连吸收了足足三片魂灵,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已经多出千年的修行,修为的高低在影响着她的外貌。如今的酥酥任由谁见了都会不由心生敬畏,虽然还是狐族少女的魅色娇惑,可却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冷清之感。
这也许是神息的作用。
“许久不见了,雇主。”
酥酥朝他打了个招呼,仔细盯着钟秦宣看了看,已然看出最近的王都的确不怎么好过,连最闲散的钟秦宣都能遮掩不住眼底的疲惫,那其他人又如何。
钟秦宣的目光落在重渊身上,抬手拱了拱。
“不知这位是?”
虽然不知晓是谁,但是重渊坐在那儿就气度非凡,让他不敢靠近,故而才选择了一个最远的位置。
重渊作为傀儡师时是见过钟秦宣的。此人虽然看似轻浮,却算得上是稳重的。
他也不在意让钟秦宣知道他是谁,但是作为重渊的他在钟秦宣眼中该是和酥酥没多少关系的,索性说道。
“玄厉。”
钟秦宣倒吸一口气,眨巴着眼结结巴巴说道:“哦,哦,原来是,是傀儡师大人啊,哈哈,啊……不意外,一点也不意外。”
一想也是,傀儡师就算戴着面具,可那一身气度在钟秦宣眼中就是绝对不能惹的危险人物,没了面具最多就是……危险性翻倍了而已。
人,还是那个惹不起的危险人物。
钟秦宣摸了摸鼻尖,单刀直入。
“小仙女,我给你写信信中已经将事情大概告诉你了。想必你来也是为了你那朋友吧。那我就直说了。”
“王都之中出现了不少的鬼蜮众鬼,我怀疑有鬼蜮的大人物混进王宫了。不少针对半妖的命令都传达于王室,而现在就算我们宗亲也无法进入王宫。”
钟秦宣嘴皮子翻得飞快,迅速说道:“国主看起来像是无碍,可近日来性情愈发暴戾,我看了都有些担心。”
“小仙女本事高超,又有傀儡师大人在测,不知二位可否前去看一看究竟如何?”
顿了顿,钟秦宣补充了一句:“我怀疑那半龙,大概率是在王宫的地下。”
“毕竟有一个屠城鬼蜮之人,寸步不离王宫。”
酥酥明白了。
小鱼大概率是被屠城鬼蜮的人抓了,龙血……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少伤。
卫国如今的国主是子辛,说来都是旧友,她决计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入困境。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一趟。”
酥酥答应了下来。
上一次前往卫国王宫,还是和子辛一起。
“另有一事。”钟秦宣说道,“小仙女和傀儡师大人。进城门的时候应该听说过一个地方,福枣林。”
“王宫小仙女去,那不知傀儡师大人能否劳驾帮个忙,去福枣林一趟,没什么大事。”
重渊眯着眼盯着钟秦宣。
钟秦宣到底无法在他的视线下坚持,移开视线磕磕绊绊说道:“也不是没什么大事,是福枣林中被设了一个阵法,可能啊,我是说只有这个可能,这是连接屠城鬼蜮的阵法。”
酥酥瞪大了眼。
这样一个阵法,危险性何其的高。
“在下仔细想过了,傀儡是大人的实力在在下看来。当属最强之一了。若说能有谁能平安无事从福枣林出来,也只有傀儡师大人莫属了。”钟秦宣苦笑,“毕竟就连洪大人去了一趟福枣林,都受了些伤呢。 ”
酥酥一愣。这下就连重渊也有些微微的惊讶。
衙门里的那只鸟,实力说来算得上是他见过十分强悍的妖族了,就连洪峦都无法安然走出福枣林,看来王都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洪大人都受伤了?”
钟秦宣颔首:“也不算很重,。只是洪大人前去查探的时候,意外碰上了屠城鬼蜮的鬼使五人,纠缠之下受了些伤。”
屠城鬼蜮的鬼使通过这个阵法出入卫国王都犹如无人之境,难怪王都如今这般戒备森严。
可以说,但凡发生一点意外,这对卫国王都来说都差不多是灭顶之灾了。
重渊想了想,颔首:“如此也好,我便去见一见。”
论起解除阵法,此事的确是他去最合适。
而且屠城鬼蜮的人见了他,也可以提早去真正的鬼都报道,如此甚好。
既然这般确定下来,那就分头行动。
这也不是小事,越早去越好。故此酥酥和重渊对视一眼,确定即刻行动。
酥酥去过一次王宫,大概还有印象。
这一次她孤身一人,沿着长街一步步靠近王宫所在之地。
上一次她来时,王宫之外半里都有商肆小摊,还有不少百姓在瞻仰王宫的宫墙,十分热闹。
这一次她走到一半就发现,随着靠近王宫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商铺关门,在能看见宫墙的长街位置,周围几乎只剩下守城军还在了。
这样的她显得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酥酥拉了拉兜帽,这会儿她处于长街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突然贴上隐身符消失,只怕还会引起骚乱。倒不如寻一个角落。
酥酥四下张望,在一众几乎关门的商铺中,还有一个茶肆开着。
这大约是为周围巡逻的守城军提供服务的。
酥酥想了想,朝茶肆走了去。
也许能听到点什么。
这是她这么想的,可当她走到茶肆,看见在茶棚下的四方桌旁坐着的一个青年时,微微一愣。
那是一个青衫青年,肤白而相貌清隽,坐在那儿自带一种温和的安静感。
他正在喝茶。
用着和他格格不入的一个破瓷碗,似乎察觉有人靠近,他微微抬眸。
那青衫青年在看清酥酥的时候,眼底多了两分惊讶,甚至还有两分意外之喜。
好一会儿,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多年不见,你好像长大了不少。我险些都没能将你认出。”
“酥酥。”
酥酥站在原地,几乎是有些惊喜,而又十分错愕地盯着那人。
“——松石?!”
坐在茶肆里的青年,赫然是她阔别十多年不见的旧友,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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