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知道, 这种场合最好不要笑。除非真的忍不住。
酥酥悄悄低下头埋在重渊的肩颈处,低笑了两声。
这到底是祝贺还是挑衅?且不说来人一剑劈断了那百层台阶,嘴里的说辞, 是说那金门门主是……老王八。
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而那男子一剑劈出, 姚拂儿似乎想起什么来, 一脸震惊。
“这都三年了, 藏剑阁这才出了首席弟子之争吗?”
酥酥和重渊踩着风落地, 地上全都是百层台阶的碎石。
酥酥甚至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弯腰从地上的碎石中翻找翻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块妖石。还是重渊浅浅扶着她的胳膊, 没让她真的动。
而此刻金门的山门处已经是一片狼藉。
百层台阶造成的损毁足以淹没此间,碎石四溅, 尘土飞扬,被损毁的台阶之处坑坑洼洼, 甚至连石基都不留。
那些早先一步踏上台阶的修士们此刻也显得狼狈不堪,认识的相互搀扶着,彼此看一看有没有太过狼狈,而后将目光都落到远处那高壮的重剑修士身上。
“藏剑阁的!你们是不是欺人太甚!”
那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几乎是跳起来指着那重剑修士的鼻子骂:“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过去多少年了, 你们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酥酥只这么一听,就猜测那小修士该是金门的弟子。
果不其然, 那手握重剑的修士直接飞出一把短刃, 当着众人的面短刃的刀背在那小子脸上重重拍了一下, 而后飞回他的手中。
那小子脸颊直接肿起高高一道红棱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人直接打肿了脸, 气得那小子捂着脸悲愤到眼睛通红满眼恨意。
“过去多少年, 你金门都欠我藏剑阁。”
那高壮修士手中拖着重剑, 环顾一圈此处。前来为金门门主祝贺之人众多。虽然还不是他的正日子,提前几天来金门的世家大宗门弟子也都来的七七八八了。
尤其是这百层台阶上被迫跟着台阶一起飞出的那些都该是和金门关系不错的大宗门弟子。
如此一来,这件事是绝对压不住的。
所有人都会知道金门的百层台阶在金门门主生辰前,被劈了个稀碎。
就这短短几天时间,金门根本没有办法重修百层台阶,只要是前来金门祝贺的旁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把金门的脸皮子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
姚拂儿悄悄靠近重渊,而重渊揽着酥酥稍微往后侧了侧,避开了她的靠近。
姚拂儿还以为这么慌乱的时候他们该是不会注意这种细节,被让开了一点,她脸上有些挂不住,索性靠近酥酥。
“今儿我们运气不好,这藏剑阁的来挑事儿了,我们且等一等。”
酥酥从重渊的怀中挣了挣,他顺势放手,酥酥扫了一眼那重剑修士,疑惑地问。
“藏剑阁和金门是有什么仇怨,这般大的阵仗打到人门口来?”
姚拂儿不由惊叹:“曲城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酥酥解释了句:“我以往不曾出门。”
也不是不出门,只是从未了解过这些宗门之间的恩怨。她知道的多的,就是和赤极殿有关的。可是那些有关都是她帮不上忙插不上手的。一直以来也形成了一个不闻不问的状态。
而重渊不怎么喜欢那些宗门的各种事情,他自己不感兴趣,也不曾告诉过酥酥。
在师门短暂的时间内,她学习的时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分心给这些宗门轶事,说她是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不为过。
姚拂儿扫了眼那重剑修士。
已经有金门弟子发现外面的喧嚣,出来了十几个守门弟子。
而那些弟子发现劈了百层台阶的是一个重剑修士,二话不说回头就进去喊人了。
“那是藏剑阁的修士。八成是他们这一辈弟子中比较厉害的。”
姚拂儿环顾四周,不少修士都因为这种意外向藏剑阁弟子投以不友善的目光,但是前路被断了,他们若是要上金门,就只能御剑而行。
按理说御剑而行并未错处,但是好端端的被这么阻碍了一番,谁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更何况,丢脸的是金门,他们是来给金门贺寿的,就这么无视百层台阶上去,也不知道金门会不会觉着特别羞辱。
“藏剑阁一百多年前和金门结下死仇,应该是金门逼死了他们藏剑阁一个弟子,从那之后每隔几年都会有同龄之中厉害的弟子前来金门惹事挑衅,以一当百,惹的事越大,越让金门丢脸,回去后地位越高。”
姚拂儿说到这里,还犹犹豫豫说道:“不过不得不说,每次来的藏剑阁弟子实力真的不错。前几年金门就丢过大脸,幸亏有盛师兄。”
“也不知道这一次藏剑阁下手这么狠,盛师兄会不会来。”
酥酥有些疑惑。
“金门的前辈不出手吗?”
“这是墨守成规的规矩。”回答酥酥的却是重渊,他漫不经心看了眼那重剑修士,收回视线,给酥酥解释,“小辈前来挑事,也只能小辈出面。”
原来如此。
那就是金门小辈之中只有盛景韶能给金门挽回几分颜面。
也不知道这个重剑修士,是不是要和盛景韶打一场了?
然而那重剑修士面对周围人不友好的视线,只是淡定地抬起下巴,脚踩着一块台阶碎块,声音洪亮。
“今日不过是开胃菜,等金门门主生辰之日,在下定当前来送上大礼!”
那重剑修士说罢,挥剑扬起飞沙,风旋剧烈,刺地人睁不开眼睛。
酥酥不过是闭了闭眼,那重剑修士已经不见了。
可是他撂下了一句话,等到金门门主生辰的当天,他还要来。
而且他口中的大礼,想必要比这劈了人家山门台阶还要严重吧。
酥酥好奇地盯着那百层台阶的残骸。
不过说来,此事倒是便宜了她。台阶之中有妖石,对她妖族的身份不友好。而如今台阶毁了,她倒是不用暴露自己妖族的身份。
倒也不是对自己的身份难以启齿,而是听姚拂儿口中金门对妖族的态度,她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干脆利落给人送贺礼,去找空寂书拿妖石就完了。
金门弟子面对这一遭也着实难以承受,但是也不能把客人们都晾在外面,请示过后,请大家御剑而上。
酥酥不会御剑,想了想,问重渊。
“你御剑?”
她跟着一起?
没想到重渊却是微微摇头:“你御风吧。”
如果要御风,那酥酥就得抱着重渊了。
酥酥想了想,凌空绘了一道风符,而后伸手落在重渊的手臂,两人御风而飞起,飞过那百层台阶的地基,在一片废墟尘土碎渣中,落在了金门的正门口。
此处已经汇聚了不少刚刚抵达的修士。
人还很多,酥酥和重渊混迹在其中按理说该是无人注意的,毕竟无人相识。可是偏生他们二人的相貌着实惹眼,所到之处,回眸注视接连不断。
甚至酥酥都能听见有不少修士在私下纷纷询问,打探她和重渊的身份。
而酥酥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
那是姚拂儿提起过的,叶家的人。
叶镯葭和叶思思。
但是她看过去时,只有一个年纪不大,面色淡定的少女在指挥着门下弟子,并未看见叶镯葭。
姚拂儿此刻也和自己的随从抵达正门。
她同样找了一圈,不怎么高兴地叹了口气。
“叶家那个叶镯葭,八成又是显摆她和盛师兄关系不菲,私下先一步去找盛师兄了。”
酥酥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她避开盛景韶和叶镯葭,此行就该是平安无事的。
毕竟叶镯葭对她的敌意很大,她不太想在金门惹些麻烦出来。免得浪费时间。
因为之前藏剑阁的人前来闹事,此刻在正门处的客人们拥挤在一起,并未有人妥善安排。还是有管事的连忙来出来,凭借着请帖意义辨认他们的身份,而后请了他们进去。
酥酥和重渊跟在姚拂儿的身后,那管事的并未见过酥酥和重渊,见到了这么两位相貌极其出众的美人,却是跟在姚家小姐的身后,八成是姚家请来的客卿,对身份倒是没有任何怀疑,请了他们进去。
姚家也是世家,对金门来说也算上是贵客,管事的早就给姚家小姐安排好了一个小院,如今正好,一个正房左右两个厢房,并一排后倒房,刚好能分给姚拂儿,酥酥和重渊。
此间小院算不得大,但是若说只是临时给客人们住的,却什么都齐全,算得上不错了。
酥酥选择了东厢,本以为重渊该是要去西厢房,却不想他依旧是当着姚拂儿的面,跟在酥酥的身后,正大光明地迈过门槛进了东厢。
酥酥并未拒绝。想着若是重渊打坐,她给护法也还方便。
尤其是东厢内外两间,内间有床榻,外间一样放着有小榻。酥酥自认为自己一只狐狸,变回原形在小榻上翻跟头都绰绰有余,住肯定是住得下的,索性默认了重渊和她同一间房。
东厢内给客人准备的东西都还算周全,刚一入住,就有仆从前来送茶水点心。
酥酥坐在桌边,从锦囊中取出了三样东西。
一个是师父写给金门门主的信,一个是给金门门主的贺礼,另外一个则是给空寂书的。
她把这三样翻了翻,先拿出了给空寂书的信捏在手中。
重渊去开了窗,窗外一股凉风送进来,吹起了窗边的垂幔。
“重渊。”
酥酥回眸看向重渊。
“嗯?”
冷清少年应声回眸,目光温柔地落在酥酥身上。
“你说,我要不要先去找空寂书?”
酥酥拿不定主意。
“如果早点去找他,是不是就能在金门的宴会过后就能立刻回去了?”
她不太想在金门浪费更多的时间。毕竟金门对妖族的态度,着实是让她有些不太舒服的。
重渊走到酥酥面前,撩起衣摆在她身侧落座。
茶水还冒着热气,他略微拨了拨茶碗,思考了下,却是颔首:“如此也好。不过白天人多眼杂,我们入夜了去。”
入夜了去?
酥酥立刻起身。
“那我得先去打听打听空寂书在何处。”
重渊还真帮不了酥酥这一点。毕竟他从来不在乎旁人,更别提卫国的一个宗门的长老了。
他放下茶碗。
“来,先幻化一个模样。”
重渊到底是记得盛景韶这个名字,更别提还有个对酥酥有敌意的女子。在这里若是用她这般相貌走动,如果撞上那些人,会有些麻烦。
酥酥忽然想到了当初傀儡师给她变化的那张脸。
她眨着眼,手指拽了拽重渊的袖子。
“我要那个脸,就芙蓉阁那个。”
重渊了然,手掌凝气,在酥酥的面容上微微停留片刻,移开手后,酥酥那张美艳清纯的相貌被悄悄改了模样。
此刻她依旧保留着她自己的五官轮廓,但是各处都有些不同。
一眼看来,她更像一个寻常有点小漂亮的少女,但是若想看出她是酥酥,那着实是有些困难。
重渊此刻的外貌完全不用担心,毕竟没有人见过他,如此两个人准备了一番才出门。
酥酥想得特别简单,这事儿不若去问姚拂儿。
她还准备一百个灵石作为谢礼。
酥酥装这一百个灵石的时候犹豫了半天,总觉着姚家该是不缺灵石的,一百个灵石对她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就怕姚拂儿看不上。
犹豫到最后,酥酥还是收起了灵石,转而准备了她锦囊之中的一株螟蛉草。
这是点右渡境的灵草,外面该是没有的。
酥酥还给螟蛉草系上了一根红绸子。
重渊看着她系带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却是在最后关头,酥酥要把这螟蛉草装进小盒中时,悄悄将那红绸子取下了。
若是真的带着这种灵草去给人送礼,才是尴尬。
酥酥不知道螟蛉草上的红绸被取下了,她想着让重渊休息,独自去找姚拂儿。
那姚拂儿住在主房,此刻重新梳洗打扮,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头上簪着各种法器簪,远远一看都能看见她浑身上下的灵气。
贵气逼人。
酥酥看一眼都能闻到灵石的气息。
姚拂儿一眼看见酥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酥酥道友?”
酥酥颔首。
“是我,姚道友,我有一事想问。”
酥酥先送上了礼物,姚拂儿才不在意这些,想也知道乡野之地怎么可能有好礼物。反正她所求也不是这些,根本不放在心上。
“怎么只有酥酥道友一个人,玄道友呢?”
姚拂儿伸着脖子往酥酥身后看。
但是小小的庭院里只有几个仆从,而东厢房的门关着,看不见其中。
“他休息呢。”
酥酥简单解释了句,就问姚拂儿:“姚道友可知道空寂书在什么地方?”
“空寂……”姚拂儿犹豫了下,皱起了眉,“你说的可是炼造师空长老?”
炼造师,空长老,没错,的确是空寂书了。
酥酥颔首:“对,是他。”
“那你也太不客气了,居然直呼其名。”
姚拂儿不情不愿说道:“你出去后千万不要这么没礼貌,你如今可是打着我姚家的名号,别丢了我的脸。”
酥酥微微蹙眉。
空寂书是她的同辈,按理说该是喊师兄的,但是她也不能这么喊。
也没有别的称呼,的确就只能称呼空寂书本名了。但是知道他是长老,也有个别的称呼,下次就能喊空长老。
但是这怎么就能扯得上没礼貌丢脸的事去?
酥酥抿着唇,还未说什么,那姚拂儿虽然不满,但是如今算是一起的,她也就说了。
“空长老是炼造师,不喜人多热闹,独自住在符云峰。”
酥酥得了这句话,还是给她道谢。
“你是想去求空长老做什么东西吗?我劝你,最好别去。”
姚拂儿说道。
酥酥一愣:“怎么了,是空长老出了什么事吗?”
姚拂儿想了想,不确定说道:“我是听人提起的。说是空长老私下藏了一只妖,为了那只妖,屡屡顶撞门主,如今被下了禁制,不可踏出符云峰半步。”
藏了一只妖?
酥酥得了这个消息,还真的有些诧异。
金门特别反感妖,空寂书能藏一只妖,能为了妖顶撞门主,说明空寂书对妖族没有排斥之心。
“哦不对。”
姚拂儿一拍手,恍然想起来。
“不是妖,是一个半妖。”
“半妖?”
酥酥一愣,心跳忽地快了两分。
“你是说空长老藏下的是一个半妖?”
“应该是半妖,我也听人说起的乐子。”
姚拂儿笑吟吟说道:“有一个剑修,口口声声要找自己的半妖女儿,几次想私闯金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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