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东殿已然成了一个禁锢酥酥的囚牢。
她甚至提不起兴趣去和花儿们说话。坐在花圃旁的小躺椅上,凝望着太阳,刺疼到眼角发酸,才低下头来,若无其事地用帕子擦拭她的小青剑。
阳光是暖的吧。酥酥记得是的。
只是如今晒着太阳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
酥酥有些困,也不想进去殿内。跳到琉璃顶上的屋脊,抱着小青剑睡。
期间重渊好像来过。酥酥不记得。她没有睁眼,也没有看见。那就当他没来过吧。
数不清是被困在东殿的第几天。酥酥想去望星坡,也只是想了想。重渊直接断了她的路,她连一堵土墙都无法越过。
酥酥蹲在花圃边浇水时,忍不住想,如果她能去望星坡的话,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可能是有所触动,酥酥认真地和每一朵花儿打了招呼。
太阳花们也难得安静地听酥酥说话,几只一起来碰碰她。
长生花直接从土坑里跳出来,跳到酥酥怀中,要陪她晒太阳。
酥酥恍惚了一下。
一直陪她晒太阳的,好像都是这些花儿们。
她之前叫过重渊,说想和他一起晒太阳。
他每次都说,下一次。
酥酥抱着长生花跳到树上,闭着眼午睡。
没有下一次啦。
连日来黑云压顶,总是一副有大雨的模样。酥酥坐在树杈上,听见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断的轰鸣巨响,总有些心跳加速。
空气里都是潮湿地,黏糊糊的,让酥酥不喜欢的。
她跳下树,忽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也不能说是多奇怪,只是有一股让她很不喜的……气息。
酥酥回头,沿着小碎石路出现在拐角处的,是白裙散发,看起来羸弱病气的少女。
好像是……司南悠。
酥酥站在原地,司南悠果然朝她走了过来。
司南悠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婢,一脸凶横地盯着酥酥。
酥酥不甚在意。
“你是叫酥酥是吧。”司南悠眼神纯澈,上下打量着酥酥,而后捂着唇轻笑了笑,“怎么和我见过的狐妖不太一样,你瞧着没有那股子狐媚劲儿。”
酥酥听着陌生的词,心里不知为何是有些反感的。
她看着司南悠:“嗯,我没有,你有。”
司南悠笑意僵了僵。
“真不会说话,果然是个妖物。”
司南悠笑意也收敛了些,有些恼气地看着酥酥。
“你不过是个小妖,我与你说这么多作何。我直接说,我来要你的血。”
“狐妖血入药,能让药效稳定又强效,殿主养了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酥酥奇怪地看着司南悠。
她歪了歪头:“你想要,我就要给吗?”
“我是未来的殿主夫人,也是你以后的主人。”司南悠说道。
未来的殿主夫人。酥酥听到这里,忽然有些想笑。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到底没有笑出来。而是抬眸认真看着司南悠。
“不管你是谁,都和我无关。”
她忽然有些兴趣了了,说话的情绪都提不起来。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你怎么这样?”司南悠好像生气了,“难道殿主问你要血,你也不给吗?”
酥酥瞧见垂柳树旁忽然站定的男人。
他手上是血,衣衫上似乎也是血迹。
不知为何,他并未走近,而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她。
酥酥嗯了一声。
“不给。”
她能接受自己死在血泊里,也不接受自己的血被他人要了去做药。
如果重渊问她要。
如果他真的开了这个口。
酥酥目视着重渊一步步走近。
司南悠仿佛才发现身后的男人,吓了一跳,捂着唇面色有些赧然。
“殿主。”
她声音都柔软了几分。
“您怎么来了,吓我一跳呢。”
重渊没有看司南悠,双眸直勾勾看着酥酥。
而酥酥轻轻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积叶。
顿了顿,重渊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谁准你来这里的?”
司南悠咬着唇面色有些苍白。
“我就是知道丝缕在她这里,过来看看。”
“我错了,不该瞒着您的,殿主,您别生悠悠的气。”
酥酥抬眸。不是来要狐血的吗?她在说谎啊。
而后她随意移开目光。
罢了,无所谓。
与她无关。
而后司南悠小心翼翼地说道:“说来我还和酥酥开了个玩笑,问她,殿主如果重伤不治,需要她的血来治病,她给是不给,殿主猜,她是怎么回答的?”
酥酥静静听着司南悠的话。
原来这么旁观别人说谎,是这种感觉啊。
重渊哪里还需要猜,他把小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滚回去,以后不许来东殿。”男人语气极其恶劣。
司南悠面色惨白。被当着人的面说了滚,到底是挂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狼狈低头离开。
等人走了。酥酥也没有什么兴致了。打了个哈欠。她又困了。
“头发乱了。”
重渊伸出手来,他掌心都是血。
酥酥退开两步,躲开了他。
顿了顿,男人收回手,笑得若无其事:“小狐儿,嫌弃我身上有血?那我去洗一洗。”
酥酥只问了他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她没有说具体什么地方。重渊听着,脸色却是暗沉下来。
“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好,还是你又怎么了,现在一直闹脾气?”
闹脾气啊。
酥酥垂下眸,就当她闹脾气吧。
“我想离开。”
重渊忍了又忍,从血海里回来第一件事是来找自己家小狐,却听到她的拒绝。又听她想要离开,根本无法继续忍耐。
男人冷冽地拒绝:“想都别想。”
酥酥不说话了,疲倦。
她直接跳上树梢,闭上眼睡觉。
重渊在树下等了很久,风中只有小狐轻浅的呼吸。
男人沉默很久,最后还是甩袖离去。
重渊走了。酥酥睁开眼,满眼是树梢上的树叶,翠绿的,阳光透过树叶星星点点落在她的身上。一点都不暖和。
赤极殿和妖界的战事连连而起,殿中的巡哨越来越严密。
酥酥坐在高高的琉璃顶上,见一只纸鹤飞到东殿来,寻到她的身边。纸鹤翅膀一抖,司南悠的声音吐出。
“你把丝缕还给我,我赠你炼尚水修行。”
司南悠的声音让酥酥不太舒服。
但是她指尖点了点纸鹤,又听了一次。
而后抬起手,凝视着皓白手腕。
这里看不见的,有一圈金色的丝线。上一次在铭心山意外遇袭,重渊就是靠这个找到她的吧。
她手握着手腕,沉默了片刻。
原来丝缕是可以解开的。
那她要不要解开?好像只有一个答案了。
最后,酥酥指尖点着纸鹤,轻声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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