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瑾儿,你放心,朕不久便接你出去。”谢珣信誓旦旦地保证着“等事情淡去,朕就给你迁宫,永乐宫位置不错,也空置了许久,朕很中意,以后你搬到那,朕也好时时过去。”

    永乐宫例来是皇贵妃的居所,离皇帝所居明正宫极近,本朝还未曾有过先例,所以一直空着。谢珣看样子是真的对贤妃起了恻隐之心,否则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皇上,这不合规矩。”贤妃伸手堵住了他的唇,“您知道的,臣妾未曾奢望过高位。”

    许是在外面久了,夏夜虽不刺骨寒彻,可她的手却凉得如冰,谢珣轻皱眉,把她的手从他唇上移开,握在手心里“冷了怎么不跟朕说?冻坏了身子可怎么行?”

    “没事的,有皇上龙体庇佑,就算病了也很快会好。”贤妃不以为然,任凭皇上数落。

    “别讲这种犯忌讳的话,快进屋去,叫你身边的宫女紫珊......”谢珣顿住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哽住了他要说的后半段,他因着近来老见玫嫔,一时之间忘了贤妃身边的大宫女叫什么,嘴快竟然说成了玫嫔的。

    贤妃顶聪明一个人,听他嘴瓢了也不恼,像是听了个玩笑般,脾性好地纠正道“回皇上,臣妾身边的掌事宫女名唤妙意,自母家跟过来的,皇上事忙记不得也是应该。”

    “噢,对,妙意,让她奉杯热茶给你暖暖身子。”谢珣就着台阶下打了个哈哈掩饰了他的尴尬。

    今晚也不知怎么了,老在贤妃面前出错,他纳罕。

    两人进屋靠在软垫上,妙意得了吩咐赶紧奉了事先备好的碧螺春,茶色碧绿清澈,清香袭人,可谢珣日日饮上等茶,一喝便觉出不对。

    “你这宫里怎得还喝今春的贡茶?长沙郡那边前两天刚献了新鲜的君山银针,你虽禁足,按份例倒也是有的,内务府那边朕让小顺子打过招呼了,难不成还敢克扣不成?”谢珣有些气恼,怨底下那帮奴才会错了意,让伊人受了委屈。

    “皇上别气,都是没有的事,内务府那边按时送了,是臣妾没留住,想着皇上不来,臣妾自个儿也算浪费了,做了个人情送给景妃妹妹了。”贤妃缓缓道来,温柔不减半分,可听上去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虽看上去好像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但前半句内涵了皇上,后半句影射了景妃,全把自己的委屈求全给凸显出来。

    “什么叫送给景妃?瑾儿,你无须瞒着,好好给朕说到底怎么一回事?”谢珣自小在宫里,目睹了不少嫔妃之间暗地里的阴私,贤妃说得表面上滴水不漏,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出其中的猫腻。

    因为贤妃素来不争不抢,也不爱出风头,与别的嫔妃界限划得很清,从不见与谁走得近过,平日里除非哪宫有喜事,否则不会轻易走动。

    且她素来守规矩,景妃是妃位不假,可没有封号,按理说比贤妃低了半品,贤妃没有缘由在自己遭难的时候还巴巴地给景妃送礼,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珣再略微一想,还是觉得不对,贤妃不愿多说,他便开口厉声问了站在旁边低头侍奉的妙意“你家主子不想说,那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回皇上,奴婢惶恐不敢说景妃娘娘坏话,但事实上景妃娘娘自从娘娘禁足以来日日都来欺负娘娘,先是截了内务府发的额外份例,后又借口宫里事多借走大半侍奉的人。”妙意没有犹豫,逮住机会十分流畅自然地告了状。

    “妙意。”话说到这再说就显得刻意了,她装作惊慌地喊住,接过话茬“皇上别听妙意胡说,是臣妾真心实意送给妹妹的,妹妹没那么多坏心眼。”

    谢珣听了妙意说得还有什么不明白,景妃看碟下菜,吃相难看,要不是碍于其父兄为国做了许多贡献,他现在就能下旨废了她的妃位。

    “荒唐,区区一个妃也敢忤逆朕的命令。”他气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啪——”热茶溅落,青花碎片,闹得动静极大。

    贤妃不动声色给妙意使了个眼色让其上前收拾狼藉,后又自觉递了帕巾给皇上擦试着手上的水渍,“景妃妹妹许是真的有事儿,反正臣妾每日只在房里祈福抄经,要不了那么多人。”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欺负。”谢珣的愧疚感泛滥,他越过小几握住她的手,摩挲起她因握笔杆产生的小茧,“真是苦了你了,连在宫里安安静静地抄经书都不行。”

    “没事。”贤妃反握住他的手,体贴地说道“只要皇上好臣妾就都无所谓。”

    “后宫之中,朕只有在你这里才能获得片刻安息,其他人聒噪得很。”谢珣心下感动,“就这么定了,你也别再推脱了,永乐宫你住得起,皇贵妃也只有你有资格当得。”

    贤妃没有反驳,她能给皇上的就是足够的舒心,他不喜欢爱告状的女子,她便让妙意当恶人,自己在旁打岔充贤惠,一来让皇上知道景妃蹬鼻子上脸的事,二来显示出自己的心胸宽广。

    皇上不喜欢争抢的女子,她便置身所有宫斗污秽之外,不拉帮结派,岁月静好,但不争不抢又不是真的毫无所获。

    她在宫里安分守己,可不是让人踩着她往上走,皇后,景妃,一个两个的,她都不会放过。

    在这宫里她能依靠的最大势力是皇上,最大的底气是孩子,她只有紧紧握住这两张牌,才能往下走。

    不过失望攒多了,她再不奢望皇上的爱,想着能激起他的怜惜达成目的即可。

    当真是入宫久了,她现在做戏也练得一流了,她在心里自嘲地一笑,面上还是那般恳切,“迁宫后日日臣妾和孩子能得见天颜也是臣妾的荣幸了。”

    “瑾儿,有你真好。”谢珣揽她入怀喟叹道。

    温情脉脉,静静流淌。

    贤妃乖顺地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又柔声说道“皇上今儿冒险过来臣妾已然万分感动,如今趁着时辰不算晚,还是早回明正宫歇息吧。”

    谢珣听了此话有些错愕,扶起她的肩,直视她的眼睛不敢相信地又确认了一遍问道“你要赶朕走?”

    “臣妾尚在禁足,不忍连累皇上名声,皇上明君,不应有任何污点,若是有人拿此事上奏,就是臣妾的罪过了。”贤妃分析得头头是道,让人挑不出毛病。

    谢珣见她推脱,也息了留下来的念头,加上实在不想被御史台那帮老匹夫打扰他便顺从了贤妃的提议,“也罢,朕这就走,你好好保重身体,等朕来日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贤妃把他送到门口,看他上了御辇行礼喊道。

    等到谢珣渐渐走远,直到他的身影被黑夜吞噬才起身。

    起身那瞬间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精神状态迅速塌陷了下去,脸色僵硬,眉目倦怠,呆呆地回了殿内。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眼神涣散地看着那盏只喝了一口的碧螺春。

    原先的袅袅茶香早就氤氲散去,人走茶凉,应景得很。

    “主儿,天色不早了,快休息吧。”妙意跟过来劝道。

    “没事,明早不用请安,起晚点也没关系。”贤妃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她的建议。

    妙意没再劝了,而是去橱柜里找出薄被为贤妃披上,“主儿身子弱,夏夜起风,别冻着了。”

    贤妃任凭她掖好被角,声音有些苍凉“妙意啊,我如今实在是羡慕极了破镜重圆这个词,今晚上他来,无论我怎么努力说服自己,都跨不过去最后那个坎。”贤妃像是万念俱灰,倚着软垫放空地看着前方,“我真害怕他说他要留下来,我做不到像原先那样对他,所以我逃了,我让他走了。”

    她转了转眼珠看向妙意,“现在正是该抓住皇上心的时候,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任性了?”

    妙意看到自个主儿这般模样,心下也不好受,旁人只看得见贤妃娘娘多么风光得宠,从不知后宫险恶主儿又遭了多少罪。

    “主儿把自己憋得太狠了,偶尔这样皇上也不会怪罪。”她劝道。

    “不会怪罪?”贤妃看着不远处的楼宇亮起璀璨的灯,如昼般映照在红砖碧瓦上,玩味地笑了,“帝王情爱,最是无耻,如果可以,我还巴不得他别来呢。”

    妙意纵然埋着头也注意到了此番动静,景阳宫接驾声势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现下都夜半了还非得费功夫点上满宫的灯盏。

    她暗自咂舌奢靡无度,可皇上老说不喜铺张的人都默许了,她哪有余地插嘴。

    只是不知明天宫里又起怎样的风言风语,许是嘲讽昔日宠妃留不住圣心,也可能是玫嫔娇宠圣眷优渥。多的是人议论,多的是人渲染,可怜主儿偏居一宫仍攻讦不断。

    “你说他怎么还有脸带着别的女人的烙印来看我,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个玫嫔绣的香囊,我恨不得拽下来给扔了。”那双笑起来像月牙般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疯狂的恨意。

    “主儿息怒。”妙意见贤妃脸色骤变,忙跪下请愿。

    贤妃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从小阿娘想我性子柔顺些,说什么过刚易折,等以后嫁人了夫君会不喜欢。那时候只要她一说,我就会拿谢毓不在乎为由头挡回去,阿娘想说我也无可奈何。”贤妃闭上眼睛,接着说“后来刚及笄我就被指进宫来,阿娘入宫前那些天守着我一遍遍地嘱托我要性子柔顺些,别惹了皇上生气。”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情绪?”桌上的碟盏一扫而空,空荡的房里留下她压抑的怒吼。

    泪,一点一滴,顺着脸颊坠落。

    妙意沉默着收拾起地上的狼藉,静静地归拢好,听着上首再起了话头,“今晚上是我给我俩最后的机会了,既然做不到,那我也不再强求了,给家里说,按他们的意思办吧,我同意了。”

    “是,主儿。妙意知道她心里对皇上还抱有一丝残念,是皇上在今晚亲手给捻灭了。

    “但凡他对我有一点点的在意,我也不会这么干。”贤妃抹掉掉泪,烛火明灭,辨不清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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