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毓总体来说是个优质的结婚对象,不会大男子主义,认真倾听,知道尊重,或应和或给出建议,细节上也足够体贴,关心她的感受。

    就比如现在她站在门外等他,他会夸她打扮得真好看,还会自然地牵住她的手问她等得可是累了。

    笑容清浅温和,像新雨初晴后的山涧水清爽干净。

    凉拌鸡丝面裹上浓郁的酱汁,稍不注意吃快了就会有声音,还很有可能迸到她好生挑选的浅色衣裳上。

    为了维持形象,她吃得很慢,后背挺直,双肩打开,与桌子拉开距离,一筷子一筷子慢慢地往上递到口中后咬断咀嚼。

    这种姿势,锤炼着精神和耐性,极其辛苦,她一直咬牙忍着。

    中华美食千千万,她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做面!!!吃面好难!!

    偏生谢毓行云流水不带半点多余声音地吃完后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还不时地点评说:“若瑶吃饭真有趣。”

    有趣你个头!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好脾气地微笑:“景之不用等我,自先去忙吧,我吃完就来。”

    “等你吃完,我不急。”依然是春风细雨般,“明后天我出趟远门,短则三天,长则半月。”

    出趟远门?小说里不是说日日相伴?怎么两天不到就跑出去了?况且谢毓作为天子亲兵的统领不是应该保卫京城不得离开吗?

    她始料未及,又诸多疑问,目光投向他,神色并不轻松。

    他莞尔,用一种安心的语气:“北地旱灾,皇上派我去看看。”

    旱灾是真,在书里确是写到过,皇上一筹莫展,大臣串通一气,女主被人诬陷为命格不祥,禁足在昭福宫,所出的三公主六皇子也送去慈宁宫由太后帮忙照料。

    受女主视角所限,小说里旱灾期间除了能看到女主想尽办法洗清不祥罪名,就是对皇上失望又不得不准备寿宴当天复宠夺回孩子的复杂心迹。

    加上旱灾造成伤害不大,很快就被寿宴的热闹盖过,女主请动慧远高僧为她批命,自己又着手绣了锦绣山河的屏风当贺礼,惊艳全场。原身也自此嫉恨于谢毓对女主的在意和痛惜。

    如果旱灾是谢毓给摆平的,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皇上不下罪己诏反而照常举行寿宴,给女主创造复宠机会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阻拦,点点头道:“等下吃完就帮景之收拾,北地这个季节可磨人了,热浪卷着黄沙,得仔细备着。”

    再吃了几口,她便草草收尾洗漱完之后进了里间,谢毓也跟了上来。

    郑清婉走到梳妆台旁,打开左侧的抽屉,拿出里面一个上锁的木匣子。

    敲击木盒顶部三下,再向右转动锁轴,榫卯相接,木盒咔嗒一声就打开了。

    里面放着许多小罐的药水,瓶身贴有标签纸,谢毓扫了一眼,好像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都有对应。

    “这是我那年到北地时阿爹给我寻的,专治水土不服。”郑清婉献宝一样地捧到他面前。

    谢毓好奇地拿起一小盅:“敢问若瑶这犬病是为什么也放在里面?”

    她讪讪地笑:“那年不知北地犬的厉害,被它追了一大段路,最终只能爬到树上等阿爹来寻我。阿爹怕我被狗咬,就提前预备了药。”

    想到狂犬病感染后致死率极高,她又小心补充:“这药不能保证完全安治,景之你还是小心,千万不要逗狗。”

    触及她慎之又慎的坚决表情,他又好笑又感动,历来外出,包括母亲在内都会叮嘱他刀剑无眼,让他小心狗咬的郑清婉绝对是头一个。

    “安心,我自珍重的。”他收下了木盒。

    荣安院是谢毓未娶妻时的居所,有他大半的衣物,郑清婉嫁进来后又扩充了衣柜的面积,辟了耳房为衣帽间。

    谢毓的衣服按季放在东侧。

    收拾衣物的时候郑清婉见他兴致不高,就没有让他陪着,谢毓自去了书案不知在忙些什么。

    北地气候变化多端,四季衣服都得捎着,还要有斗笠,丝巾用来防风沙。

    零零散散收拾了好一会儿,等到谢毓都起身到小几休息了,她才算完成了这浩大的工程。

    怕跟他说不明白,她又去书案把带着的衣物都写了一张条汇总。

    谢毓此时此时正靠在茶几上细细地打量他从书案上顺走的工作计划。

    整体看上去简明清要,条目清晰,尤其是这字笔迹瘦劲,侧峰如兰竹,虽还缺了点功夫,但已然实属难得。

    可是郑清婉不过一闺阁女子,按理应习簪花小楷,怎得练了瘦金体?

    见她忙活完走过来,他便拿着纸冲她晃了晃,开口问道:“这字实在是好,不知若瑶师从哪位高人?”

    她接得从善如流:“阿爹有本字帖,小时我眼热瞅着这种字十分想练,就求阿爹找了师父,师父仙风道骨从不透露姓名,我只叫他师父,阿爹走后他也就自请远游,行踪未知。”

    一番解释倒也说得通,抚远大将军府的人许多都不在,他无从求证,点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这字是郑清婉外公教得,她从三岁启蒙书法,每天两小时,雷打不动,硬笔握得都不顺溜,毛笔已经可以写福字了。

    到再大一些,她喜欢上了宋徽宗的瘦金体,觉得“天骨遒美,逸趣霭然”,正好外公对此也算是大家,就一直练着。

    这不是要紧的事,她也没再多想就把写好的条递到他面前,然后挨着他坐下:“大体东西我都给装了箱笼,这是清单,你看看吧。”

    他接过,大致看了看,应了声好,解下随身带着的香囊放了进去,“刚看了你写说要做祝寿宴,既要做寿宴,明日我入宫觐见,便带你一起吧。”

    “好啊,正愁没有理由入宫。”她又说,“不过今儿跟大掌柜说好,明日把店里伙计叫来商讨一下的,恐怕要食言了。”

    “无妨,你先去宫里得个响,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打算好又落一场空。”他上手把玩着她的头发略带慵懒。

    “我懂你的意思,眼下你要被派去北地,皇上用你就不能不看顾我,而且你还跟我一起进宫,我现在去只要说得好听,皇上必定要答应我的。”想通其中关窍,她的眼睛霎时亮了。

    郑清婉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摆脱了谢毓的掣肘,对着他白皙的脸就是一口猛亲。

    谢毓:“???”怎么回事,我怎么又被偷亲了?

    ************

    郑清婉的热情来去如风,亲完就已然褪去大半,冷静克制地扭头走到书案前,一脸严肃地写信。

    她可是得写好几封信的。

    一封写给舅舅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安叔,一封写给满香阁和满座楼的掌柜,明天她不得空,但任务还是要交代下去。

    这两封写完就让玉书差人送出去了。

    还有几封她写给了现任驻边大将军和北地的掌柜们。

    现任驻边大将军原先是她父亲的副将,从小在北地长大,前两年刚升上来,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她父亲,是个可靠之人。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是北地那种豪行之地,她希望这些能帮到谢毓,让他早日归家,防止在外久了就把她给忘了。

    要说谢毓接到赈灾旨意的时候,他不犯难那是假话,赈灾这事说到底还得依靠当地官民,他就算再高屋建瓴,底下人不落实,照样无用。

    但他在北地势力不深,当地排外心理又很严重,赈灾之事推进怕是要艰难许多。

    他也不是没想过让郑清婉出面,毕竟抚远大将军是北地战神一般的人物,民望很高。只是他觉得就算郑清婉不出面他也可以解决,就是需要的时间多一些,犯不着这个口。

    所以当他拆开郑清婉给他准备的信的时候,他真的非常惊喜。之前他也只是想她联络几个千户就可以了,没成想她竟这么有眼力见和执行力,直接给驻边大将军写了信。

    倒省了他很多事情,之前在北地埋得钉子不用暴露,联络大将军也不用担心皇上疑心,大将军支持,百姓几乎没有什么□□的可能性,赈灾诸事可顺利进行。

    一举多得,他可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

    “若瑶辛苦了。”他看着郑清婉的眼睛很用心地说。

    她抬头看着他,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不辛苦的。”

    谢毓看她微扬起小脸,颊上染着红晕,眸光深处只有他的倒影,又想到她今晚所做的一切,又郑重地开口道:“谢谢你。”

    郑清婉感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瀚海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星河,闪耀璀璨。她本来就吃神颜,当下就仿佛被他拿枪狙了心。

    可她又清醒地知道,他说得是谢谢你,是他对她付出的感谢和买单,对她嫡妻工作的肯定与赞赏,不是爱,也没到爱的程度。

    还得努力,还得加强。

    郑清婉闭了闭眼睛,用手比了一个小小的高度:“景之谢我,那我能不能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你出远门的时候可不可以每天给你写信啊?我会很想你的。”她故意用了一种甜妹的语调,娇柔可爱。

    谢毓没有表现什么不适,还很买账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答应道:“好~”

    “那你要给我回信哦。”

    “好~”谢毓一副哄小孩的表情。

    谢毓接着说:“都答应你,上床睡吧,明早还得进宫。”

    “还没递牌子呢。”她猛拍了一下谢毓大腿。

    谢毓被拍得懵了一下,小丫头看着不高,力气不小,当即从小几旁下来顺手把她公主抱了起来:“跟我入宫不需要递牌子。”

    郑清婉此时小鸡仔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大佬果然就是大佬,这话说得我给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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