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来,祁让只觉得头重脚轻,腰也酸得不行,要不是想到下午有一节课,他非得一觉睡到天黑去不可。

    祁让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下楼才发现他哥也没去公司,等着下午把他送去学校了再去。

    祁让本来想说不用这么麻烦还特地送他的,但祁月白说上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也就不纠结这件事了。

    下午吃过饭后,祁让小睡了半个小时,就被他哥叫起来准备去学校了。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祁让得感谢课程是在下午,如果他们的课是早上第一节的话,他一个学期可能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得迟到。

    到学校门口已经快两点了,祁让跟祁月白挥了挥手便匆匆进了学校。

    祁月白看着祁让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也是他把祁让送进这所大学,遇见江水心,然后一切逐渐脱离控制……

    “祁总,走吗?”

    司机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祁月白说话,便开口问道。

    祁月白淡淡地收回视线,“走吧。”

    再说祁让这边,美院教学楼距离大门很远,他紧赶慢赶,也几乎是踩点到的教室,这个时候他们老师都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祁让快速扫视了一圈,他们用的阶梯教室,后排几乎都坐满了,他先去高远意那里把教材拿到,随后便选了一个靠墙边的前排位置坐下。

    “叮铃铃——”没一会儿,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老师收起了手机,似乎打算铃声一停就开始上课,就在这时,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生走了进来。

    美院里穿着前卫的人不少,但是像她这样疯狂大胆的也算得上独一个了,她穿着一双厚底的粉色高跟鞋,笔直的长腿包裹在绿色的破洞蕾丝丝袜中,再上面是一条挂满碎布流苏的紫色短裙,黑色的长直发垂至腰间,脸上以粉、紫作为主色化了一个极致张扬的妆。

    这样张扬的造型,如果没有足够美艳的五官压住,就会显得不伦不类,但她偏偏就是压得住的那一种,整个人像是一幅浓艳的油画,极具视觉冲击力。

    老师看到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不是毕业了吗?”

    “老师难道不欢迎我吗?”

    “学费都没交还要我敲锣打鼓迎接你不成?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吧。”

    “谢谢老师。”

    她勾了勾唇,视线缓缓扫过半个班级,而后,抬脚径直走向祁让的方向。

    祁让看见她第一眼时就认出了她是谁——得是几个月前了,他和哥哥去吃饭,盯着一个女生看了很久,差点被抓包,就是这个女生。

    因为这人独特的打扮,祁让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当初他们之间也算是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祁让本来以为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几乎都要把这事忘了……

    谁能想到他们有朝一日会以这种形式见面,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勇敢道歉了!

    看对方的架势,明显是冲他来的,不会是要找他算账吧?

    现在怎么办?

    在祁让尴尬又懊悔的目光中,女生走到他身旁直接坐下了,问道:“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祁让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对不起?”

    女生挑了挑眉:“嗯?”

    “我上次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我当时画不出画,所以在观察路人……你很特别,我就多看了你一会儿,冒犯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看来你真的失忆了啊。”

    女生——准确来说,应该说真实性别为男的江水心,盯着祁让的脸,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

    两年多以前,祁让还在上大一,江水心也才大二,学院请了一个很有名的画家来做讲座,强制要求大一大二油画系的所有同学必须到场。

    江水心来得早,坐在了靠走廊的位置玩儿手机,不断有人跑进来,但都会主动绕过他,别的地方都挤满了,他里面还有两个位置是空的。

    祁让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跑进教室,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问他:

    “学姐,你可以往里面挪一个位置吗?别的地方都坐满了。”

    江水心懒懒地瞥了祁让一眼,却在视线触及他的瞬间,眼神巨变——从一潭死水的黑色,变成了映出一抹高光的活的眼睛。

    高光并非来自他的眼睛,而是来自对面的祁让,他脆弱的纯真的眼睛充满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神性,明明教室里只有冰冷的白炽灯光,他却看到祁让脸上有一束如同阳光的温和圣洁的光。

    他画不出人脸的人像画,在这一刻终于被填上了适合的五官。

    江水心的思绪疯狂运转,想到了一个从此以后和他互相交集的办法——

    他让开身位,等祁让坐进去之后,久违地恢复了正常的男声道:“谁告诉你我是学姐的?”

    祁让直接被问懵了,愣了片刻,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上一层浅粉色,“对、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没看清楚……对不起。”

    江水心凑了过去,和祁让只剩几厘米的距离,问道:“那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看、看清楚了,学长。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水心看见了,从始至终,他的眼里只有认错了性别的尴尬与愧疚,只有神才会如此宽悯地对待世人,接受并拥抱世人的一切。

    他几乎落泪,看着祁让道:“道歉有什么用呢?我最讨厌别人把我当成女生了。”

    祁让还以为对方眼底的泪光是因为他把人错认成女生惹他伤心了,慌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对、对不起,是我错了,你不要伤心,要不……你骂我吧,是我的错,你怎么骂我都行。”

    “我骂你有什么用?”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伤心呢?”

    这个回答正中江水心的下怀,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一个交集的由头,此后就很难再被分开了。

    回忆结束,江水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祁让身上,笑道:“既然你失忆了,那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江水心,性别,男。”

    “你就是江水心!”祁让过于震惊,这句话没压住音量,一下把全班包括老师的目光全吸引了过来。

    当时他和周哥他们见面的的时候,提到江水心,哥哥明明说江水心是一个追过他一段时间的学长,这……也和他想象中的学长差太远了!

    片刻后,祁让终于反应过来他干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好在老师只是看了他两眼,又继续上课了。

    江水心弯了弯唇,又道:“看来你之前没少听到我的名字,我和你想象中差很多吗?这么惊讶?”

    祁让本来不想跟他说话,不想江水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说话啊,祁月白怎么说的我?你就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哥哥没有说你什么,你赶紧放开我,现在是上课。”

    “哥哥?”江水心轻嗤了一声,“让让,你之前可不会这么叫他,你就不好奇,他究竟骗了你多少吗?”

    “哥哥没有骗我。”

    “你失忆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骗你?”

    “我就是知道。”祁让终于把手挣脱了出来,使劲儿往旁边缩了缩,恨不得跟江水心拉开八百米的距离似的,“我要听课,你不要打扰我了。”

    江水心毕竟也是毕业了过来蹭课的,做太过分了说不定还得被赶出去了,江水心索性也闭嘴了,在备忘录上打了一排字递给祁让:

    同意我的好友申请,我就不说话了,否则这节课都别上了,我们去外面把事情说清楚。

    祁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江水心的好友申请果然已经过来了。

    在被赶出和同意好友申请之间,祁让果断选择了后者。

    而江水心加上好友之后果然没再跟他说话了,而是低头玩着手机。

    不管怎么说,祁让还是松了口气。

    一节大课加上课间一共95分钟,但祁让却觉得这九十多分钟比九年义务教育还漫长,课间江水心坐着没动,他被堵在靠墙的位置,也不敢叫江水心给他让位置。

    好在不少同学一年没见他,过来跟他说话,缓和了一点祁让紧张的心情。

    3点45分,第一节大课的下课铃准时响起,老师的话已经说了一半了,听到铃声楞是把剩下的话全部咽了回去,开始收拾她的包,比谁都先走出教室。

    同学们纷纷往外走,高远意路过的时候,顺口问了祁让一句:“让让,还不走吗?”

    祁让哪是不想走啊,是江水心坐着没动,他又不想主动开口跟江水心说话,便想等着江水心收拾好东西走了后,他就能出去了。

    不过既然高远意把话头都递过来了,他当然也可以顺杆爬,他回了一句“马上就走。”便站了起来,垂眸看着江水心道:“可以让我出去吗?”

    江水心倒是站了起来,但让出了身前的部分位置,可供一个人通过,而后便看向高远意,问道:“高远意,你还有让让以前的号吗?”

    祁让面对这个“疑似出轨对象”的人,肯定不乐意从他身前那巴掌大的地点挤出去,站着没动。

    高远意愣了一下,回道:“有啊,怎么了?”

    “你截张图,发给让让。”

    “哦,好。”

    一个已经走到前门的男生大声喊道:“高远意,不走吗?”

    “走,等等我!”高远意急着追他的朋友,说了一句“发过去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啊。”便匆匆离开了。

    祁让感受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然就是刚才高远意发给他的截图,他不明白江水心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你想干嘛?”

    “给你看看真相。”

    “什么真相?”

    “你先看看高远意发给你的截图。”

    祁让相信他的哥哥,百分之百相信,但他就是想看看江水心到底想做什么,免得对方一直纠缠他。

    所以他拿出手机,仔细看了高远意发来的截图,从头像到名字都很正常,看不出来有什么所谓的真相。

    “看清楚了吗?”江水心问。

    祁让答道:“看清楚了。”

    江水心打开他自己的手机,递到了祁让面前,“那你看清楚,这是你以前的号吗?”

    “是。”

    “看看吧,以前的聊天记录,看看你以前都说了些什么。”

    祁让将信将疑地接过手机,入目第一句话就是以前的祁让发的:我想离婚。

    江水心:怎么了?

    祁让:我想通了,既然……

    “小祁先生,你怎么还没走?”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祁让。

    祁让下意识把手机塞回江水心手里,一抬头,原来是李权来找他了。

    “你、怎么过来了?”

    “祁总担心您第一次来学校不习惯,让我来接您。”

    江水心嗤笑一声,嘲讽地道:“是担心不习惯?还是担心遇到我啊?”

    李权笑了笑,继续对着祁让道:“小祁先生,走吧,祁总还在公司等您。”

    “啊、好,走吧。”

    祁让应道,看了一眼江水心,这次江水心倒是把空位完全留了出来,祁让赶紧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生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着似的。

    江水心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让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勾了勾唇角,将手机塞进挎包里,最后一个离开了教室。

    祁让这边跟着李权到了公司,直接进了他哥的办公室。

    祁月白正在处理什么文件,看到祁让进来,虽然没有直接放下文件,但还是抽空问了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老师和同学都挺不错的。”祁让含含糊糊地回答了一句,说完了又觉得他回答得实在太过敷衍,又补充道:“今天课间好多同学都来找我说话,问我这一年怎么样,感觉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嗯。”祁月白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还停留在文件上。

    祁让一个激灵,一下坐直了身子,坦白从宽:“对了,我今天碰见江水心了。”

    他心想,就算他不说,李权还能什么都不跟哥哥说不成?而且,他本来也没有丝毫要瞒着哥哥的打算!

    “哦?”祁月白这才抬起头,问道:“他不是大你一届吗?今年应该已经毕业了,怎么还和你上一节课?”

    “对啊!我觉得他就是冲着我来的!”

    “他冲你什么了?”

    “他跟我说……你在骗我。”祁让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哥一眼,“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你觉得呢?”

    “我相信你,哥哥,我自己有眼睛,我能看到,也能感觉到,我不相信他,我只相信你。”

    祁月白微微勾唇,不知是被这句话哄到了,还是觉得这句话好笑。

    “让让,我从没有骗过你。”

    祁让一下放心了不少,试探性地继续问道:“哥哥,我们的感情是一直都很好吧?”

    祁月白眯了眯眼,“倒也不是,你曾经提过想要离婚。”

    “啊?为什么?”

    “你刚醒来时我就告诉过你了。”

    祁让努力回想了一下几个月之前的事,确实想起来当初他问了哥哥一嘴为什么分房睡的事情,哥哥的回答好像是……无法满足他的生理需求,所以他生气了?

    他还以为就是普通的生气呢,谁能想到都闹到离婚那一步了!

    不过也幸好,哥哥一醒来就告诉了他这件事,江水心竟然还想用来挑拨离间,还好他没信!

    祁让在心中给江水心的名字打了一个大红叉,笑眯眯地跟他哥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现在就觉得哥哥你哪哪都好。”

    晚上,两人就干脆在外面吃了个饭,才回到家里。

    今天也犯不着出去散步了,祁月白去健身房锻炼,祁让闲着没事也跟了下去。

    祁让自然是没打算练什么肌肉的,就是这里看看,那里试试,最后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练大腿肌肉力量的器材上,练不练不重要,祁让主要是追求这么一个感觉。

    他一边有一搭没一搭拉着腿,一边打开手机准备看点什么,第一眼先看到通知栏里好几条江水心发来的消息。

    祁让抿了抿唇,倒要看看江水心还能给他整出什么新花样来,点开了江水心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

    整个聊天记录挺长的,但有几句话给祁让的印象很深刻:

    我想通了,既然他不喜欢我,那还是离婚好了,免得互相折磨。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和我结婚也是有原因的。

    要不我当初遇到一些事情,他不会跟我结婚的,我不想说这件事了。

    没关系,我已经想开了。我觉得你说得对,还有很多值得我去追寻的东西。

    哥哥和他结婚,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祁让退出聊天记录,看到了江水心新发来的消息:

    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一是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二是让真相永远闭嘴。

    不知怎的,祁让莫名有些恶寒,一个不留神,腿内收器械的猛地弹了回去,带着他的大腿直接拉成了一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钝角。

    “嘶……“祁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不的,抱着抽搐的腿大喊:“哥!救命!我的腿、要废了!”

    祁月白一听到声音,立马走了过来,用手劲儿将两块挡板拉合在一起,祁让赶紧趁机把大腿抽回来,并在一起的时候还抖得跟筛子似的。

    祁让疼得眼眶发红:“哥、我的腿好疼,是不是拉伤了?”

    “我看看。”

    祁月白拉开祁让的手,轻轻按了按大腿内侧的肌肉群,都还没来得及问是不是这里,祁让就开始哇哇大叫了:“哥、哥!疼!轻点!”

    “应该是拉伤了,”祁月白道:“我先带你上去。”

    “需要去医院吗?”

    “先冷敷看看,不行的话我开车送你去。”

    “呜呜呜好。”

    祁让很后悔,非常后悔,他就不该在锻炼的时候看什么破聊天记录!他现在觉得两条腿都漏风!

    祁月白把祁让抱回一楼放在沙发上,随后又去厨房弄了凉水来,用冷毛巾敷在腿拉伤的地方。

    因为这个过程最好都不要动,以免扯到肌肉让情况更严重,祁让只能像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瘫在沙发上,双眼都找不到焦距。

    正走神的时候,祁让听到他哥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问他“让让,好吗?”

    祁让也没多想,直接就回答道:“好啊。”

    几秒钟过去,祁让迟钝的大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哥刚才问他的好像是要不要搬回去住,方便照顾。

    搬回去……住!

    祁让惊愕地瞪大眼睛,目光也恢复了聚焦,猛地一个转头看向他哥。

    祁月白这时正拧干了水盆里的毛巾,摸了摸他腿上的毛巾已经有了点热意之后,熟练地把刚拧干的毛巾换了上去。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都是微敛着眉眼的,没有那样淡漠的眼神,他脸部的线条好像也因此褪去了平日的冷酷,夹杂了几分温柔缱绻的意味。

    祁让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了让让?”祁月白注意到祁让的目光,问道。

    祁让摇了摇头,“没,就是觉得哥哥你真的好好。”

    他能感觉到哥哥对他很好,这难道不就是爱吗?

    以前的聊天记录也不能说明什么,没有前因后果,没有语境,江水心也没有把聊天记录转全,他为什么要相信没头没脑的一段聊天记录,而不是相信现在自己的感觉呢?

    而且……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初他闹着要离婚不会是因为他出轨了江水心吧?!要不然哥哥和周哥他们提起江水心的名字时为什么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

    这样想着,祁让迷茫的眼神又逐渐坚定了起来,问出了心底最后一个疑惑:“哥哥,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结婚,”祁月白弯了弯唇,“当然是因为想和你结婚。”

    真是和他想象中好不一样的答案。

    祁让又不想说他背着哥哥看了江水心转来的聊天记录,抖不出他知道当初结婚似乎另有原因的事情,只能顺着话回道:“那我当时肯定也很想和你结婚。”

    “现在也是吗?”

    “……现在也是。”祁让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他哥诶,除了讨厌猫这个不算缺点的缺点,祁让觉得他哥简直完美无缺,谁能拒绝他哥啊!

    祁月白弯唇笑了笑,转头又拧了另一条毛巾给祁让换上。

    半个小时过去,祁让终于觉着腿不疼了,但是取下毛巾之后试着动了两下,还是觉得扯得慌,于是心安理得继续咸鱼躺,指挥他哥抱他上楼。

    被照顾着洗漱过后,祁让和他哥躺在一张床上,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反正祁让和他哥躺在一起就睡得特别好。

    第二天早上,祁让一睁眼就觉得格外神清气爽,他好久没睡过这么好了,果然搬回来和他哥住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祁让幸福地搂紧了他哥的腰,脑袋往祁月白侧颈一埋,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祁月白还没下床,但也没睡着了,靠坐在床上看书。

    祁让跟个树袋熊似的抱着祁月白的腰,缩在被子里,就剩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瓜顶露在外面。

    祁让蹭了两下,把睡得软绵绵的脸露了出来,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哥哥,早上好!”

    “让让,早上好。”祁月白拨开祁让额间乱糟糟的头发,问道:“腿怎么样了?”

    “只有一点点感觉。”

    “今天还是暂时不要动,需要什么叫我。”

    “好勒。”

    祁让喜滋滋地应下,觉得能咸鱼一天是一件再快乐不过的事情了。

    祁月白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为了照顾祁让,办公也没有回书房,而是就拿着平板电脑待在一楼陪着祁让。

    祁让有什么事叫一声他哥就行,废物的日子过得可以说是非常舒心,更令他舒心的事,他拿着画板本来想尝试着能不能找到画画的感觉,没想到刚拿起笔,脑子里面立马浮现出了他哥在外套下和他接吻的画面。

    眼睛被遮住了,他全身心都只能感受到他的哥哥,他们站在大街上,用一层外套与世人隔绝,这是一场坦诚的自我欺骗,也是一场旁若无人的浪漫旅行。

    他的脑子里充满了种种对浪漫的幻想,幻想着周围的人都消失了,世界在融化,他们自我欺骗着,等待末日的降临。

    大片的色块铺就,光是构图和色彩的配合就已经营造出了世界末日下的浪漫感,祁让手感很顺,恨不得一刻不停画出成品。

    只用了不到两小时,祁让顺畅地收了笔。

    他没有画得很细节,主要是用色块和阴影强调了氛围感,这种氛围,细节过多反而会影响整体的呈现了。

    总而言之,祁让自己是对这幅画满意得不行,而且迫不及待想和他哥分享。

    “哥哥,我画好了!你快看看怎么样!”

    祁月白看了一眼,像是被击中了似的,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

    祁让得意不已,“怎么样?好看吧?”

    祁月白喉结轻微滚动:“很好看。”

    比起好看,更多的是震撼,祁月白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画面,最终,这样的画面也出现在了让让的眼中。

    “嘿嘿,我就觉得我画人像更顺手一点,我失忆之后画的基本都是人像,但我看以前的……咳咳、”说着,祁让嗓子有点痒,干咳了两声,“以前的作品,很少有人像的、”

    祁月白起身把水杯拿了过来,“先喝点水。”

    “哦。”

    祁让一上午没喝水,嗓子确实有点难受,接过水杯大口大口就往下灌。

    只能说他对自己喝水的速度还是没什么数,灌得太急,又来不及咽,一不小心便泼了自己一身水。

    “嘶——”

    祁让赶紧坐直了身子,拉开衣领防止睡衣被打湿,但就是这一拉,他看到自己的胸口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

    “哥!我这里怎么肿了?”

    祁月白拿着纸巾帮祁让擦水,闻言也低头看了一眼,一脸平淡地答道:“我亲的。”

    祁让:“???”

    “因为是粉色的,看起来很有食欲。”祁月白语气淡漠地又解释了一句。

    几个问号已经不足以表达祁让的情绪了,祁让好想揪着他哥的衣领使劲晃一晃,再问他一句:我那禁欲又斯文的哥哥呢?你是谁?为什么可以一脸淡定地说这种屁话!

    水擦干净了,祁月白扔掉纸巾,抬眼看着祁让,“上次喝醉了,忘记弄了,觉得有点遗憾,所以昨晚先补回来一半。”

    “一半?”祁让轻而易举被带偏了重点。

    祁月白抬手,温热的手掌托在了祁让右半腋下靠近肋骨的位置,脸缓慢地逼近,祁让下意识后仰,被他哥顺势放在了沙发上。

    宽大的衣领向右散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祁月白手指勾住衣领,轻轻向下一扯,粉色的一点便露了出来。

    “还有一半,现在补回来吗?”

    祁让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他哥口中的一半的意思是,左边一半,右边一半。

    他哥昨晚只碰了左边不会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吧?!

    “这、这不太好吧?”祁让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道。

    “哪里不好?”祁月白压低了声音,少了淡漠,多了几分缱绻的蛊惑之意。

    祁让的防线摇摇欲坠,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没一昏头全答应下来,而是艰难地找了个理由:

    “这里是一楼,万一被阿姨看到了怎么办?”

    “我带你上去。”

    祁月白根本不给祁让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他抱了起来上楼。

    祁让紧张得不行,双手仅仅揪住了他哥背后的衣服,缩在他哥颈间思考待会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理由拒绝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哥的心跳得很快,那是他哥背着他走了半个小时都不曾有过的心跳弧度。

    原来看似淡定地掌控全局的哥哥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正在祁让愣神的时候,祁月白踢开了一扇门,带着祁让进入后,松开一只扶在祁让腰上的手把门扣了回去。

    祁让以为他要掉下去了,紧张得死死搂住了他哥,但当他注意到房间里的情况,也顾不得什么会不会掉下来了,大声喊道:“你怎么把我带到画室来了?”

    “这里最近。”祁月白一边答道,一边推开墙架上的颜料,把祁让放了上去。

    画室对祁让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想到待会可能要在这里发生什么,祁让眼尾都迅速蔓延上了一抹薄红,

    “又不着急,我们回卧室吧?”

    祁月白抚摸着祁让的眼尾,低低道了一声“我急。”便抬起祁让的下巴吻了上去。

    祁让从未想过,亲吻也是一件会要人命的事情。

    他清晰地感受到嘴唇与皮肤相接时柔韧的触感,尤其是哥哥亲吻他时,高挺的鼻尖总是会抵住他的某处皮肤,带给他一种格外致命的吸引。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变成薄薄的一张纸,哥哥滚烫的唇、炽热的呼吸,都会轻易点燃他,将他燃烧殆尽。

    祁让头昏脑胀,不自觉搂住了祁月白,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会想,这一次他们都是清醒的,迈出这一步真的就代表他们是一对夫妻。

    他好像也没那么抗拒,甚至……有一点期待。

    祁让抬起腿,想盘住他哥的腰,没想到他刚有点这个意图,腿就被按了回去。

    祁月白道:“让让,你的腿还没好。”

    祁让:“???”现在是心疼他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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