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亲自将云雀送至皇宫旁侧宫门,云雀刚下脚,旁边就迎上来两位面容和善的宫女,穿着亮黄薄纱的宫女嗓音明快:“想必这位就是云雀姑娘吧,我们娘娘正在殿中等您呢,特意遣我们给姑娘领路。”

    这边说着,另一位衣穿青黛,眉眼沉静的宫女也冲管家点了点头:“娘娘嘱咐管家不必在此等候,娘娘有好些话要和云雀姑娘说,到时会派人将姑娘送回府中。”

    云雀第一次进皇宫,眼睛都飘在四周,也是看到了其他宫女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宫女都会像接她的这两位姑娘般仪容富丽,钗环盈身。

    想来这两位姑娘亦是身份显贵。

    黄衣宫女中更为活泼,看到云雀的表情,便有些骄傲的扬了扬头,钗花也顺着她的动作轻颤:“这三宫六院里没有比咱们景安宫更气派的了。”

    云雀深以为然的点头,确实,她们身上的衣料织勾精密,在宫外也是名门闺秀才能受用。

    云雀忽闪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崇拜,让小宫女更为受用,不停为云雀讲解着宫里的新奇景致。

    这同样是影六第一次见到云雀,从王府毛贼到黎家贵人的转变不可谓是一段传奇。

    暗中偷偷打量的目光被云雀抓个正着,便对她露出个爽朗清甜的笑脸,嘴角还旋起个小巧的梨涡,影六被可爱的内心尖叫,面上却还是一片沉稳。

    直到迎面走来为紫缎罩衫的高挑男人,俏皮率真的宫女蓦地闭上嘴,眉眼低垂的退到路旁向来人行礼。

    云雀有些不明所以,迷茫间动作慢上了几分,正巧对上了男人阴鸷深邃的眸子。

    云雀眼皮急跳,赶紧低头,男人正是她夜袭三皇子府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子。

    此时李瑾也脚步停顿,晦暗探究的目光绕在云雀头顶,云雀极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想融入到宫女中,并没有得愿。

    “这是谁?”李瑾的语气中满是上位者的桀骜悍然,没有人敢问诘他的礼数。

    “回三皇子,是宁贵妃亲请入的贵。”影六声音稳重,一句话将云雀捧得极高,引得黄衣宫女的侧目。

    影六清楚云雀现在于黎尧心中的分量,绝不能出现任何闪失。

    本也想着在三皇子面前含糊揭过,但是她深谙三皇子的多疑狠辣,眼下无论说什么都已然引起了他的注意,不如直接挑明云雀身份贵重,若是受到迫害黎尧绝不会轻饶。

    这种近乎于威胁的警告让李瑾眼睛微眯,其中阴毒一闪而过。

    此时入宫的贵无非是在剿匪中立了功的人,还深得宁贵妃的重视,那必定和黎王有关。

    李瑾的目光从云雀瘦小的身板上扫过,没想到毁了自己全盘计划的竟然是个丫头片子,那她也称得上是自己的“贵人”。

    李瑾冷笑着牵起嘴角,没有就此离开,也没有再度开口。

    令人胆寒沉默和压力围绕在几人周身。

    影六脸色不变,黄衣宫女和云雀腿肚子都开始发抖,尤其是云雀,影六的几句话可苦了云雀。

    她本就心里有鬼,被三皇子周身摄人的气场压的喘不上气,即便不抬头都能感受到冲天的杀气,云雀心中哀嚎,紧咬嘴唇才忍住了在这场对峙中下跪地求饶的冲动。

    就在云雀要挺不住快要开口解释时,李瑾悠悠然道:“是吗?我见贵人也是心生熟悉,若有机会倒也想请贵人来府中一聚。”

    善意的话在阴森氛围中更显的渗人,云雀以为是阴曹地府的恶鬼来索她的命了,战战兢兢就要行礼。

    李瑾没等她的回应,转身就走,目中无人的程度完全符合了云雀对于皇亲国戚的一切预测。

    等人走远,影六就收到了云雀幽怨的眼神。

    影六不好意思的解释:“还请姑娘谅解,三皇子常存猜忌又行事乖张,若不这样说,恐其对姑娘不利。”

    云雀知道影六说的不假,但是心里难免无奈,她知道自从趁夜窃取三皇子密函后,她就必然和三皇子对立,只是最近所发生的事多为身不由己,她就像是卷入潮流中的轻舟,任人摆弄。

    云雀也没有了再观赏的兴致,安静的跟着宫女到了景安宫。

    黎尧把玩着玉如意,正在宫中等的无聊,远远就瞧见了云雀,快步迎上去欢喜的说:“可叫我等到你了!”

    此时黎尧褪去了骁勇小将的豪爽,恢复了后宫贵妃的雍容娇欲,身披苍翠薄烟锦,随着黎尧起身,云鬓中的朱钗金珠颤做一团,悬垂的金丝点翠步摇也晃动起来光艳夺目,瞬间就牢牢抓住了云雀的目光。

    直到身旁的宫女躬身退步离开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行礼,身子还没弯,就被黎尧稳稳的扶助了:“不必和我见外。”

    黎尧当然注意到了云雀盯着自己发冠的傻看的模样,想到之前回禀说云雀逃跑的包裹中净是首饰玉石,她当时怒不可遏觉得此人实在放肆狂妄不将她黎府放在眼中,现在却觉得云雀天真可爱。

    黎尧爽朗的笑出声,伸手就将插在发中的步摇抽出,塞到了云雀手中:“若是喜欢就拿去,我这还有好多,都给你。”说着就牵着云雀往屋里面走。

    远看就闪耀的令人头昏的金步摇现在就在自己手里,冷冰冰的触感也没有唤起云雀的精神,还在晕乎乎的想,果然巧匠盘丝连步摇背面都精细的留出光孔,好使其在光下更显璀璨,这样的妙思巧手不愧是皇家工匠!

    此时屋中仅有她们两人,云雀还没细细欣赏完手中的一件,接二连三的景泰蓝磨金扣镯,镶宝玛瑙耳铛,玉钗玉簪就被黎尧随手摆到了她面前。

    黎尧撇的漫不经心,完全不顾云雀这边已经激动的快要窒息了。

    她边找边在嘴里嘟囔:“这个算了,是狗皇帝给的,拿走晦气。”说完扬手扔到一边。

    云雀被黎尧的阔气狠狠镇住了,难道这就是身为贵妃的挥金如土吗?

    气血上涌的云雀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赶紧后退几步,因为过于震惊而极其幼稚的举手捂住了耳朵。

    云雀软乎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把黎尧逗得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捂着肚子缓过来了,招手让云雀过来坐。

    云雀骨子里和普通百姓一样,甚至因为职业的关系更为胆小怕事,对于皇权有种天生的敬重,不敢置喙黎尧的话,只能假装没听到,生怕黎尧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云雀动作间有些迟疑。

    靠的黎尧近了,才从黎尧的面容上看出几分和黎桭相似,从前几面云雀只记住了黎尧眉眼间的锐气锋利,现在黎尧开口说起黎桭时,倒露出了和黎桭如出一辙的温煦纯良。

    “我母亲因为生我身体便不好,父亲那几年又常征战,可以说我是在我哥怀里长大的,我现在这样跋扈的性格就是他从小惯出来的。”

    虽说是埋怨的话语,但是难掩其中的亲近依赖。

    黎尧郑重地握住云雀的手,眼中满是感激:“你不知道听到他失踪时我的心情,那种崩溃我无法经受第二次,所以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救了我哥哥。”

    说话间黎尧声音哽咽,好像又回忆起了那时的无助恐惧,现在还在后怕。

    云雀也回握住黎尧的手,想给她一点安慰。

    “别说这些珠宝,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会给你。”黎尧深深喘息继续说:“你是个聪明人,我们在做什么想必你也能猜到一二。谋事至此已然没有了回头路,我也从没想过回头。只是这条路望不见尽头,看不到结果,不该把你也卷进来。你是我的恩人,趁现在还早,若是你想,我必不遗余力将你送出京城,保你安稳。”

    云雀捧着满怀珠宝坐在回府的马车中,脑海中不断浮现起黎尧的话,云雀陷入纠结。

    依照她的本性,早就顺着黎尧的话答应了,她来京城本就奔着珠宝,根本没有想插手权势。

    现在黎尧赏赐的远远比她计划中多了好几番,接受黎尧的保护顺利离开才是上选,可是答应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没说出。

    她远赴边塞就为了寻找师父的死因,毫无收获却偶然在三皇子藏匿的密函中找到师父的笔迹。

    这才知道师父并不是在自己面前那样无忧逍遥,还和朝廷有牵扯,而且从信件内容推测,师父的死亡极有可能和太子有关。

    但是云雀又从心里害怕搅进权力纷争,无论是心智还是谋略,云雀都觉得自己搅进去只有死路一条,云雀连得手的珠宝都顾不得,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回院途中,云雀都还在左思右想拿不定注意,刚跨进门,意外看到黎桭正坐在她院中的石凳上。

    烧红半边天的霞光映在黎桭身后,比任何珠宝都瑰丽绚烂,黎桭脸上因为病气还带着几分虚弱,但是见到云雀时露出的笑颜却神采奕奕,眼睛中映着霞光和柔情,唇瓣无声开合。

    云雀却清晰的听到了黎桭在说:“你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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