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无梦得还家,独立青峰野水涯。
仔细算起来顾南归在南省游荡漂泊也快四年了,从当初被囚了她两年的和村到现在收容她的溪镇,从最开始的气候,语言,生活吃食不适应到现在已经算是完全融入其中。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人惦记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家,儿时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那年开心的跟着舅妈出了趟远门就再也没能回家。
这天南归在校食堂吃饭,班级上有个很霸道的孩子跟旁边的同学吵了起来,老师过来调停,霸道的孩子却不放在眼里,趁着老师夹在中间拉着另一个,那个霸道的孩子一碗饭扔过来,好巧不巧扣在了南归头上,哗啦啦混着汤的米饭掉了下来,南归愣住抬眼看去,惹事的那个孩子吼了声:“看什么看,没人要的孤儿,想挨打么。”
老师一看这情况也不再忍,直接大吼着让惹事的那个去罚站,惹事的那个并不怕甩甩袖子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说了句,“走就走跟一群没人要的孤儿一张桌子吃饭,让我吃我也吃不下,回家我就让我爸爸投诉你们学校!也投诉老师你!拉偏架!”
老师气的无奈,但是也知道他爸爸是当地小有名气企业里面的什么总,学校的图书馆就是他家捐的,虽然规模一般但溪镇本身地方就不大,在当地已经属于非常豪气了,所以学校在对于捐赠人子女的优待也是不得不迁就。
南归知道这事肯定也就这么算了,早都习惯了,巴拉巴拉头顶,老师过来让其他人继续吃饭带着南归去收拾。
过了几天食堂那个惹事的刘栋梁又开始重操旧业,拉着几个他的跟屁虫又在欺负上次在食堂被欺负的那个男生,男生跟刘栋梁这憨壮憨壮的人比起来瘦小的多,虽然南归比他们大一岁但是可能这两年营养没跟上,所以个头不显,都没有他们高。
课间时间南归在写卷子,谁知道写着写着,一个身体措不及防的飞扑过来,扑过来的人一个借力不小心把南归的卷子哗啦撕了,南归心里惊了一瞬之后腾的窜起来一股火,转头怒视着迅速爬起来的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想起来是上次在食堂被刘栋梁欺辱的那个男生。
男孩起来一看到不小心撕了人家的作业本,无措的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嗫喏的说着“对不起”
南归再气也知道主要责任不在他,只能认命无奈的回他“不是你的错,哎,算了。”
“哈哈哈,孤儿把孤儿的作业撕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招人烦的刘栋梁笑的前仰后合,一副雪姨嘴脸,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有句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爆炸。
南归本来就不是惹事的性子,奈何这刘栋梁真是一次次在别人的血压点上蹦迪,现在还在那一副小人嘴脸张狂的舞舞玄玄的。
“啪”的一声一本书直接糊在了刘栋梁的脸上,给他一下打蒙圈了,书掉下来时被打的刘栋梁反应了好一会,自己竟然被打了?!缓过神来伸手就要打南归,南归经历过两年多的被打生活,条件反射抱着头,刘栋梁一拳抡了过来,打的南归胳膊好疼,力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刘栋梁也一样疼,觉得还是不解气,准备再下手的时候上课铃响了,老师也进来了。
“刘栋梁怎么又是你?”老师无奈吼道,现在的孩子都娇气的不行,自己家的孩子可以打别人但是不能挨打,特别是一旦碰上事多的家长,那是有理说不清,被缠上,得不到满意的答复都恨不得闹到教育局去。
“是我又怎样?我就看他们不顺眼。”
老师看他那张狂样“明天叫你家长来一下”
“你不说我都要让我爸爸来一趟,你们就等着倒霉吧,你还敢打我?不过也是,像你们这种没人要的孤儿,都没家长可叫,哼!”说完不解气回头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没人要的孤儿!”
南归听得心里又酸又憋屈,是啊,她没爸爸了,没人护她也没人要她,眼圈慢慢红了,但是硬是挺住了没流泪,转头回了座位,旁边站着的男生,看着红着眼圈的南归,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就回座位上了。
放学排队等校车的时候,垂着手站在那的南归,突然感觉手里有人塞过来东西,低头一看是巧克力,抬头便看到是被刘栋梁欺负的那个男孩,男孩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南归握着巧克力,想还给他,但是看见对方垂着的头,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
上了校车后发现那个男孩坐在她前面,到福利院的时候,发现那个男孩也下了车,怪不得眼熟,原来是一个地方的呀,应该什么时候见过。
两天后的周末,南归正在寝室做作业,福利院的护工阿姨叫她出来,说院长找她,她以为打架的事被知道了,院长要训话,忐忐忑忑,一路上不停的默默祈祷着,她怕惩罚怕因为打架的事把她赶出去,此时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这么多年她最怕的就是不被接受和抛弃,怕哪天福利院都住不下去。
她都想好怎么认错了,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纠结一番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这才颤颤的伸手敲了敲门,进去之后,看见院长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沙发还坐着三个人,南归没仔细看,走到院长旁边低着头等着训话。
她打算院长不说她也不说,或者院长说了她就死不承认,但是又想到爸爸说过好孩子不能撒谎,可是这真不是她的错。
在万般纠结种,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小南归吧?长这么大了?比五年前高了不少。”南归缓缓抬起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眸看向说话的人,看着眼熟,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小宋看她疑惑得神情就知道她不记得了,笑着道:“我是小宋叔叔啊,你忘了五年前你来北城我开车接的你和你爸爸。”
这么一说南归想起来了,是小宋叔叔。
“小宋叔叔”南归开心的喊起来,这是近几年以来第一次见到相熟的人。
小宋站起来,看着已经是大姑娘的南归,叹了口气,手指着另一人介绍道:“这位是闻首长得生活秘书,首长派吕秘接你回去。”
南归听后乖乖的喊了一声“吕叔叔好”
本来吕秘一个人就能办妥的,但是闻家老爷子考虑到怕小南归认生就让小宋一起来了。
吕秘笑呵呵的摸了摸南归的头。
院长站起来,跟两位握了握手,交谈一番就让南归去收拾东西一会出发,手续已经全部办完。
南归生怕两位叔叔等急了,匆忙收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背了书包,护工阿姨帮着收拾了院里发的几件衣服,南归跟同住的几个小伙伴道了别。
上车的时候,南归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被刘栋梁欺负的小男孩,她想了想跑了过去,在包里翻出平时攒着没舍得喝几包牛奶递给他。
“我要走了,这几包牛奶都是我攒下来的,给你了,喝了牛奶能长高长壮,变强之后就不怕别人欺负你了”把牛奶塞进男孩怀里南归就颠颠的跑回了车上。
男孩捧着几盒牛奶眼圈泛红,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车慢悠悠的开出了大门。
路上南归一直看着窗外,看着这座圈了她四年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要离开这里了,说不上是惆怅还是高兴。
南归转过头看了眼前座的小宋叔叔,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欲言又止的模样,坐在旁边的吕秘注意到,便问到:“小南归有话要问小宋叔叔么。”
南归想了想问道:“闻爷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你们回家之后,后面的两三年一直也没有联系过首长,首长工作上也比较忙就没顾着问,后来想起来再问就是上半年发现你爸爸电话早已经打不通了,就让人打听打听情况,后来才知道你爸爸五年前去世了,哎,首长挺难过的,又得知你丢了四年多,一直没找到,就让人去公安系统查,说来也是幸运,一查就查到早在一年多前就有人报警,在失踪人口登机过你的走失信息,这才找了过来。”
南归这才知道原来是闻爷爷主动找来的,并不是姥姥一家报警找到的,不然也不可能她在一年多前报警,没有她的报失信息,她内心里酸涩不已,旁人姑且都能找她,她信任依赖的家人却不在意她。
四人开车去了南市,溪镇隶属陆江省南市下面,一时想到当年跟着舅妈开开心心的过来以为吃酒席,没想到自己在这游荡漂泊将近五年。
四人到了机场,谭家司机说闻予年后会回京,吕秘让他帮忙问候谭老爷子一家,感谢帮忙,因为这次事情匆忙下次再来拜会,寒暄一番之后三人就进了机场没一会就坐上了回北城的飞机。
此时的她因为幼时被遗弃,被囚被虐待,再到后面的逃跑,对于江省,溪镇,和村,没有任何好印象,她曾时时刻刻都想逃离这里,直到多年之后北城给予她一世的无奈与伤痛,让她想起这段经历,感慨着当年不如不被找到,如果呆在溪镇一辈子,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毕竟这里有他。
可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是南归第二次坐飞机,没想到一别五年,留下的记忆都不是很好。
一个多小时到达北城,坐上车之后,南归有点忐忑,上次是爸爸领着,这次就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恰好这又是一个冬天,整五年再次来到京市,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来的雀跃,反而是苦涩异常,看着窗外的枯木,她又想起了爸爸。
车开进了岗亭大门,熟悉的敬礼,熟悉的大门,熟悉的两边高大泛黄的大榕树,苍绿的松柏。
进门之后,常婶听到声音走过来,看到南归,眼里盛满了心疼和怜惜,小宋和吕秘把人送到位之后就走了,常婶牵着南归去洗手,问她饿不饿,一想飞机餐也吃不饱就让她坐着等下,没一会就端了一碗馄饨出来,怜惜的说道:“肯定饿了,快来吃了,吃完先睡一觉,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南归吃着碗里的馄饨,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了,以前在家的时候有姥姥给做,爸爸不太会做面食,在外游荡的那几年,吃吃穿穿都是凑合,哪怕到了福利院虽然没了人打骂,但也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到的。
家的味道很久没有感受了,也许是这几年的经历使得她现在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也比同龄人更加懂事,懂得珍惜,懂得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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