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小时过后,兄弟俩拉着父亲来到了公社医院。

    就像之前所担心的那样,医院里果然没有医生在。

    因此,兄弟俩只能拉着父亲往城里赶了。

    郤向阳见哥哥累了,就把手电筒递给他,自己拉起大板车来了。

    凛冽的寒风吹到脸上,像刀割了一般难受,更难受的是肚子饿得慌,浑身都快没劲了,可一听到父亲痛苦的叫喊声,他就强撑着赶路。

    来到县城人民医院,己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预付过医疗费,郤向阳和哥哥扶着父亲往急诊室走去。

    经过检查,父亲得了急性肝炎,而且病情还相当重,得住医治疗。

    于是,兄弟俩又扶着父亲来到了住院部。

    等父亲在病床上躺好,一名身穿护士装的年轻女护士,手里拿着药瓶走了进来,接着给病人插针输液。

    等护士出了病房,郤向阳对哥哥说:

    “大哥,你在这照看爸,我回家去报个平安,好不让妈提心吊胆。”

    郤向东明白弟弟有意让自己呆在医院里歇,可身为大哥自然得关心弟弟,因此他摇摇头说:

    “向阳,你留下来守着爸,我回家去。”

    “大哥,还是我去吧,这一路上大都是你拉爸来的,够累了。”

    “没啥,我老干力气活,体力比你好,不觉得怎么累。”

    郤向阳看到哥哥满脸倦容,就知道他挺累的,只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打心里就感激哥哥,关心地说:

    “大哥,我晓得你累了,还是我回去吧。”

    “这一宿你没怎么睡,又走了这么长的路,你也够累的。”郤向东语气肯定地说,“向阳,你不要再跟大哥争了,你留下好好照看爸。”

    见哥哥态度这么坚定,郤向阳也就不再坚持了,说道:

    “好,大哥,我听你的。”

    郤向东拍拍弟弟的肩膀,郑重地说:

    “爸就交给你了,我现在就回家去,把爸的情况说给妈听。”

    郤向阳点点头,叮嘱道:

    “大哥,你跟妈说,爸的病不算很重,不要太担心了。”

    “好,向阳,我这就走了。”

    “好,大哥,路上小心点。”郤向阳刚说完又补上句,“大哥,你到外面早点店里吃点东西再回去,一晚上都没吃东西,肯定饿了。”

    郤向然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塞到弟弟手里,说道:

    “刚才交钱的时候抠了这块钱,你拿去买点吃的,等爸醒来了,再给爸买点吃得的填填肚子。”

    “大哥,那你呢?”

    “我回家吃。”

    “你会饿着的,大哥。”

    “没事。”郤向东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好,我这就回去。”

    “大哥,我跟你一起到医院门口店里买东西给你填肚子去。等你吃过了,我再来这照看爸。”

    “不用了,向阳,家里有吃的,就别浪费钱了。”郤向东心里感激弟弟关心自己,脸却绷得老紧,“家里那点钱都交给医院,就只剩下这一块钱,得省着花,晓得不?”

    “是,大哥。”郤向阳点头答道,“我……大哥,我是怕你饿着。”

    “大哥晓得你体贴我,可……”郤向东笑了笑,“哥不饿,真的。”

    说完,郤向东看了看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扭头走向门口。

    直到大哥的高大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外,郤向阳才回过神走向父亲的病床,在床前那匹矮凳上坐下,默默照看起父亲来。

    尽管又冷又饿,可看到父亲不再疼痛不堪,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这会儿,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渐渐地亮了起来。

    郤向东忍着饥饿,顶着寒冷的北风,迎着微熹的晨光,强打起精神往郤家镇走去。

    ……

    一场大病把积攒下来的那点钱全花光了,还欠了近百元的债。

    眼看就要开学了,父母愁得都快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特别是郤平安,他不光发愁,还非常懊悔,不该贪杯生出事来。

    要放在别人,非责怪丈夫一回,甚至是没完没了地痛骂,可姚月娥非但没这么做,反倒宽慰丈夫,好让他心里好受些。

    郤平安打心里感激妻子的宽容和关爱,同时越发愧疚,抱着头说:

    “月娥,家里没钱,交不起学费,都怪我呀。”

    姚月娥含笑地瞅着丈夫,温婉地劝道:

    “别这么说,平安,这事不能怪你,是命里注定有这么一劫。破财消灾,只要你身子好了就好,钱嘛,花了还可以挣回来呀。”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堵得慌,还是后悔不该趁高兴喝多么多酒。不光劳烦你和孩子,还花光了家里的钱欠了一屁股债。”郤平安悔恨得拿拳头砸自己脑袋,“唉,都是我造的孽,我对不住你们。”

    “别这样,平安,谁还没有个馋嘴的时候,何况你又不晓得会这样。”姚月娥一把抓住丈夫的手,劝道,“过去了,以后别提这事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郤平安愁容满面地说:

    “事都这样了,再怎么后悔也没用,再怎么说也没用。只是马上要开学了,两个孩子的学费还没着落,真是愁死人了。”

    说到这事上,姚月娥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低声说句:

    “是呀,这一开学就得交学费,别的还可以欠,这学校没法欠。”

    “就算学校让欠也不能欠,要不他们兄妹俩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不管怎么样,这学费砸破了脑袋也得筹到。”

    “向红倒不打紧,三块钱就够了,就是向阳的学费,要三十块嘞。”

    “高中嘛,又在城里上,自然贵喽。”郤平安把眉头拧成川字,“本来攒到了这笔钱,从医院打了个转就没了。”

    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悔恨得垂下了脑袋。

    姚月娥了解丈夫的心情,安慰了几句后又强作笑颜地说:

    “桥到船头自然直,平安,你就不用发愁啦。”

    “哪能不愁嘞。”郤平安瘦黄的脸上露出丝苦笑,“要是没借过钱,还好向亲戚借,可现在开不了这个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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