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还有一个问题。”
这时，负责主管教育的最高长官终于开口。
从会议一开始，他就保持着沉默，眉头紧锁，此时一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目光直视着孙显允，他的表情相当严肃。
“显允同志，这所谓的凝聚力提升，是以何等方式？难不成是通过某种设备强制性洗脑全国民众？”
“我们虽然希望看到所有人都能紧密团结在旗帜之下，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但如果是采用这种方式，那不可为。”
孙显允早就知道会有人这样问。
事实上，这也是他一开始便重点关注的问题。
系统会给每次的任务奖励，在任务发放时便做出详细说明，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当下，孙显允立刻开始进行说明，然而首先，他却问了一个问题。。
“人类所谓的共识，其基础是什么？”
有人回答：“语言，或者说，想象的共同体。”
“没错。”孙显允点头，“语言是让人类彻底区别于其他生物的基础，它不同于词语，词语是‘苹果’、‘太阳’、‘河流’，而语言是一种结构，是完全超脱现实乃至不需要依赖现实而存在的虚空造物，是结构性关系，是‘虽然’、‘因此’、‘可是’。同时，语言在种群中的普及和使用，缔造了最基础的【想象的共同体】。”
“因为语言，人类成为了‘匍匐在自我编织的网络上的织网者’，人19类自己创造的语言编织成了一张认识世界的网，而这张网又束缚住了人类本身，形成了所谓的【共识】。”
“从语言诞生开始，人类个体之间的联系便开始变得紧密，互相之间通过交流，达成了思维想象上的共识，这种共识由无数个体的影响诞生，但在诞生后却又反过来影响、改变人类个体本身。一个人无论他是否承认，他的一切自我认为的自由意志诞生的基础都来自他人，或者说，来自于文明这个庞大人类群体共同创造出来的想象的共同体。”
“可是，这和凝聚力有什么关系？”
有人提问了，但并不是最先发问的那位主管教育的高层。
这一次，他接过了孙显允的话，微笑着说到：“我大概能理解显允同志的想法了。所谓凝聚力，本质可以看作是文明之下的个体单位对所属文明底层价值观的认同程度。这种认同最初来自教育——无论教育者是老师还是父母，但随后，它却会受到个人不同的成长经历和生活环境影响。我们总是不断提倡主流价值，并将其写入教科书内让孩子们学习，就是为了加强这种认同。”
“没错。”孙显允点头，“个人意志让文明拥有无限可能，而主流思潮的凝聚力能让脆弱的个体结成坚固的文明，使群体不至于分裂。系统所说的凝聚力提升，并不是简单粗暴的科技设备洗脑，它有两个大前提，分别对整体的文明和个体的人本身。”
“对文明本身而言，它要求其底层核心思维逻辑强调的是集体，因为文明注定了就是【集体】，个体再如何强大，若只有他一个人，也不可能称之为文明。”
“对个人而言，它要求对象本就认同所属文明的价值观，不管这种认同的程度是多少，但至少得有——换句话说，一个人，如果打心眼里就是彻底的自我主义者，坚定信奉个人至上，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那系统再怎么强大，这一次的凝聚力提升也影响不到他，他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句话，凝聚力提升，并不是对个人意志的强行干涉。”
“说了这么多，显允同志你还是没说清楚到底怎么个提升法。”
杨老笑着发问了。
“别急嘛。”孙显允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一旁的列克星敦开口了，“换我来把，‘我’都说的口干了。”
“举个例子，一个人，如果在每次面临选择的时候，都做出了符合主流思潮、符合普罗大众认同的价值观的抉择，并再之后收获了让个人精神和物质都大为满足的回报，而若是选择另一个，他的生活不会有明显变化，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会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以利诱之吗？”有人大跌眼镜。
“难不成你还希望所有人都能觉悟高到无偿奉献？哪怕人觉悟真高到这种程度，咱们好意思？”
“可是……这要怎么做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杨老满脸不可思议。
“文明共识。”列克星敦和孙显允同时回答，“或者说，种族意识。”
“种族意识？”
“没错，就是我曾经在虚境当中遇到过的存在，那种所谓的种族意识，如今咱们已经可以确定，一个种族发展到一定程度是真的能诞生种族意识的。它的本质是文明所属千千万万个体的自我独立意识，在更高层次的维度上形成的庞大集体。”
“凝聚力提升，实质是一次针对我们国家的文明意识的加强。”
“文明意识强大，文明遭受危机时便越容易出现千千万万力挽狂澜的人，因为这是这个文明本身在试图自我救赎。”
“文明意识或者说集体意识不会强行针对个人思维进行干涉，它没有自我意识，不会思考，不会主动‘想做什么’，只会遵行文明本身的思维逻辑，机械般的运转——当然，像虚境里那种全族都飞升，所有个体全都整个融入到了集体意识当中去当神仙的情况另算，那样的存在本质上已经和常规文明完全不同了。我所知道的除开虚境外还能有这种情况的，也就是之前独立日世界碰上的那个智慧球体所属的文明了。”
“待凝聚力提升后，我们的文明意识会有一次加强，其效果也很简单——人才会越来越多，发展会越来越快，同时个体在做出符合主流思潮的抉择后，在集体环境中能收获比以往更多的反馈和回报，生意会更好做、工资会提升、家庭会更幸福，诸如此类，而这一切，都是集体文明意识潜移默化的结果，这也不是集体文明意识有意为之，它不具备这种主观能动性，但它机械般的运行逻辑是受到构成它的文明的主流思潮决定的，换句话说，符合构成它存在性的主流思潮的行为模式，就能得到更多的反馈。”
“它不改变你，怎么选择、如何生活依旧由你自己决定，它也不会在你做出另一条选择之后就故意针对你，它只是不搭理你，你本来是什么样，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就这么简单。”
“诸位，咱们兔家的文明最高理念是什么？从古至今从未改变的？”
说到这里，列克星敦也口干了。
众人面面相觑。
然后——
“““天下大同！”””
随后，众人纷纷笑起来。
杨老轻轻拍手。
“这倒是让我想到另一件事——咱们的见义勇为奖金，不就是变相地以物质利益鼓励公平正义吗？只不过，这一次发放奖励的不再是我们自己，而是我们文明的集体意识？”
“没错。”
孙显允扭了扭有些酸疼的脖子。
“这个过程很漫长，不可能一瞬间就让所有人嗷嗷叫着向前冲，它会耗费很多年，可143能是五年，可能是十年。但是当一个人身边所有人都紧密团结在集体利益之下并且个人也收获了足够的回报后，那个人会怎么选？”
“呵，他爱怎么选怎么选。”
“至于凝聚力提高后所带来的，对外交流中很容易得到的来自其他文明的善意，这就是文明自身强大的集体意识在产生作用了。”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两个文明的交流，不只是个体的交流，也是文明意识的交流。一个主张集体和奉献，能够给其他文明带来强大安全感的文明，其文明意识很容易让别的集体文明意识向它靠近。”
“其实吧，落到个体单位上这种情况也很常见——人类本性里不是就有慕强的因子吗？强大而又公平仁厚的人更容易让弱小的人围在他周围以寻求庇护不是？”
“文明，也是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所有人心中疑惑顿消。
有人感叹着：“古人言，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将文明看作一个个单独的人，那么这句话同样也适用？”
“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们是否要走星河卫士这条路？”
终于，孙显允问出了关键问题。
一旦选择走上这条路，注定了前方遍布荆棘。
众人考虑半晌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杨老一锤定音：“对外宣布意见征集吧。”
“就说中枢决定修改咱们的最高法律，将【捍卫全宇宙的公平正义、解放整个星河】也列入进去，将咱们原本的最高理想从人类本身扩大到星辰大海，通过各种渠道，告知民众这条路注定不会太平，并广泛听取来自人民的声音。”
“这一次，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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