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和季德睡醒之后不见云泽, 他俩问了一下院子里的婢女,这四名婢女没有一个愿意搭理他们的。
他们趁着云泽不在,赶紧去了蔡夫人的院子里。
蔡夫人保养得当, 虽然不及十七八岁的少女活泼明丽,但她肌肤光洁面容温婉, 别有一番风情。
周勇和季德将云泽这几日的行踪告诉了蔡夫人。
蔡夫人把玩着一串玉珠,语气平淡:“本想着他走了什么运,原来是认识了瑞郡王。老爷身为刑部尚书, 眼皮子居然这么浅,连一个没实权的郡王都怕。”
季德赶紧解释了一番:“小公子和瑞郡王关系非同一般, 如今老爷被摄政王刁难, 瑞郡王受摄政王喜爱,因而老爷这些时日对小公子关怀备至。”
蔡夫人点了点头:“你们两个知道的事情真不少,说说吧, 你们过来有什么目的?”
季德道:“奴才们被送到了小公子的院中伺候,小公子恃宠生娇, 亲手掌掴奴才多次,昨日还罚奴才跪了一天。奴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来夫人这边, 希望夫人伸出援手。”
蔡夫人眉头皱了起来:“他是公子,你们两个不过是府上的下人,就算罚你们, 也是你们的过错,你们在这里诋毁公子,是想我再罚你们一回?”
季德赶紧求饶:“夫人, 全是奴才的错。”
一旁周勇跪在地上道:“夫人宽待小公子, 可小公子未必将您看成生母。现在老爷偏爱他, 冷落了大公子不少,夫人,您要为大公子考虑一下啊。”
蔡夫人道:“说说吧,你们两个奴才想挑唆我做什么事情?”
周勇道:“大公子才能胜过小公子,可小公子是外人公认的嫡子,将来安乐侯世子之位大概率落到小公子的头上。如果小公子没了,世子之位就是大公子的,再没有人和大公子争夺。”
蔡夫人冷笑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有害主子的想法。看在你们自幼在府上干活的份上,我暂且放过你们了,现在给我出去,以后不许妄生邪念。”
周勇和季德面面相觑,不得已离开了蔡夫人的住处。
蔡夫人对身旁赵嬷嬷道:“听说小公子最近又病了,每天晚上都在喝药?”
赵嬷嬷点了点头:“今年他风寒就没有完全痊愈过。”
蔡夫人道:“正好借两个蠢笨奴才的手去杀他。你回头派老六和他们两个接应,唆使他们两个在小公子喝的药里做些手脚,千万不要让老六透露出是我指使的……”
老六是安乐侯的马夫,收了蔡夫人许多银两,府上很少有人知道。
蔡夫人压低了声音,一旁赵嬷嬷赶紧低头去听蔡夫人细细安排好一切。
她点了点头:“好,我会按照夫人的安排去做。”
蔡夫人光滑细腻的手指捻动着玉珠。
云泽稍有风吹草动,旁人都会怀疑是蔡氏和云洋为了世子之位害他。
周勇和季德这两个蠢货让她出手,她当然不会出手,事情一旦败露出来,这两人会毫不犹豫的供出蔡氏。
现在她隔岸观火,暗中操纵所有事情,回头把老六杀掉一切都圆满了。就算旁人怀疑自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安乐侯也拿她没办法。
更何况,周勇和季德与云泽有仇,下人报复凌虐自己的主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这两人本就是安乐侯派来的,安乐侯就算生气,也该气他自己识人不清。
周勇与季德心里窝着火气,周勇道:“我都说了不让你乱来,现在好了,白白的受夫人一顿骂。”
季德“呸”了一声:“蔡夫人假仁假义,一点也不为大公子考虑。我要是她,哪怕豁出去一条命也要给亲生儿子夺来世子之位。”
“算了,趁着小公子不在,咱俩偷跑出去喝酒算了。”周勇叹了口气,“说实在话,真让他这样好看的人去死,我倒有些不舍得。”
傍晚云泽回来,周勇和季德赶紧上去迎接:“公子回来了?”
云泽没理他们。
周勇笑嘻嘻的道:“公子脖子上被蚊子叮了。”
季德捅了他一下:“大冬天哪来的蚊子?”
云泽见他们又在阴阳怪气自己,原本不错的心情被云洋破坏了一半,又被这两个破坏了另一半。
云泽懒得搭理他俩:“去旁边跪着。”
周勇笑道:“奴才又犯了什么错?”
云泽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讨厌这两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小人:“你俩长得丑,伤到我的眼睛了。”
周勇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倒是觉得自己挺俊的,虽然比不上公子,走在大街上没有一个人说我们丑的。”
云泽冷哼了一声:“你俩心丑。跪两个时辰,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云泽不爱和人生气,这应该是他有史以来生气次数最多的几天。
季德和周勇不得不跪在了院子里的一角。
季德对周勇翻了个大白眼:“让你嘴贱,调戏他两下真那么高兴?”
周勇道:“就是馋得慌,想再挨他两巴掌,我摸不到他,让他打两下也是好的,谁知道他打人的次数这么少。那个郡王好有福气——居然能抱着他的脖子啃。”
季德一脸嫌弃:“你这么喜欢他,去喝他的洗澡水好了。”
周勇倒是想喝,可惜云泽讨厌他俩讨厌得要死,他俩已经排在了云泽最想要暗杀的名单上,而且排名仅次于云洋,在这种情况下,周勇压根没有机会伺候云泽洗澡。
当归总觉得不妥:“公子,您就别和他们做对了,就当他俩是条癞皮狗,装作看不见他们。”
“他俩不是什么善茬,不会一直受我欺负,用不了一两个月,他们就会被我气走。”云泽喝了一口水,“与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实在难受。”
当归看了一下云泽的脖子,他咳嗽一声:“公子,郡王有没有教你如何对付这两人?”
“郡王出的主意还不如我的主意好,”云泽道,“我告诉他之后,他说恶人自有恶人磨,还说这两个人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等报应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还是按照我的方法折磨他们靠谱一些。”
瑞郡王府上的人听话,可能没有那么主子供他们勾心斗角,也可能是钟行平日里对他们很好,所以他们尽心尽责。
当归从窗户旁边往外面看了一眼,季德和周勇一边跪着一边讲话。
当归道:“这两兄弟都是恶人,公子小心他们和蔡夫人联手对付您。”
云泽点头:“我会时时留意,不上他们的当。”
云泽咳嗽了两声,当归拿了衣服给他披上:“白天暖和些,天一黑就变寒了,公子看会儿书吧,我去给您煎药。”
煎药这种事情都是当归做。虽然当归平时做事挺马虎的,但给云泽煎药这件事情,他一点也不敢马虎。
云泽道:“算了吧,这两天喝药太多胃有些不舒服,咳嗽两天应该就恢复了。”
“那您穿厚一点。”当归道,“要立春了,天气很快就热了。我记得回春堂的枇杷膏不错,趁着没有关门,我去买一瓶回来。”
当归出去之后,周勇问道:“公子让我们起来了么?”
这两个家伙不好惹,当归不愿意和他们过多纠缠:“两位大哥都起来吧,只要不去里面惹公子烦闷,他不会注意你们。”
周勇见当归出去了,他也和季德离开了院子。
正好遇见了安乐侯马夫老六,老六和他俩关系不错,周勇和季德见了他们都喊他们一声“叔”。
老六笑呵呵的招呼道:“六叔刚得了一瓶好酒,去叔住的地方喝酒去。”
周勇和季德赶紧跟上了。
老六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在小公子这里怎么样?”
季德一脸凶狠:“别提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儿,折腾了我们好长时间,膝盖都跪出茧子了。”
老六呵呵笑着,带着他们两个去了自己的住处:“那你们不能多喝,玩一会儿就得回去,不然公子怪罪。”
三人一起喝酒一起说事,酒过三巡,老六突然拿出了一包东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和媳妇儿吵架了,昨天吵嚷着把她媳妇儿给毒死娶新的,幸好我把这包药偷了出来。”
周勇道:“狗哥真够莽的,把他媳妇儿毒死,他也要见官。”
“这包药和好些药材都相克,他媳妇儿最近染了风寒在喝药,真的死了查不出成因,外人都当是突然猝死的。”
季德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他趁着老六喝得酩酊大醉,趁机把这包药装在自己的怀里。
那天云泽坏他和穗儿的好事,季德一直记在了心里,这两天又被云泽罚跪,他对云泽的跟着比周勇对云泽的恨意多出数倍。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好了,反正云泽是个公子,就算被查出来了,自己这个下人带着对方去死并不亏。
他和周勇一起回了云泽的住处,当归正好提着一瓶枇杷膏回来。
季德道:“瓶子里是什么东西?给我也尝尝。”
当归道:“京城里染风寒的多,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这是公子喝的枇杷膏,你们不能动。”
当归进房间冲了一杯给云泽喝。
云泽不喜欢这种味道,他喝了半碗便睡了。
因为一见风就咳嗽,这两天他都在家中休息,第二天季德想溜进房间来,因为云泽在里面,他总是没有机会。
云泽身体时好时不好,这天他刚刚苏醒,想在床上赖一会儿,当归说郡王来了。
云泽还没有从床上下来,对方已经进了房间。
云泽揉揉眼睛:“郡王。”
“摄政王给我出了个难题。半夜传来急报说玮州流民聚集成灾,其中一人号召众人造反,四千多流民一夕之间偷袭了刺史府,杀了玮州刺史,夺取了首城玮州,眼下他们对霆郡虎视眈眈,不日便要北上。摄政王问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云泽道:“郡王举荐哪位将军去剿灭叛贼?”
“派了将军赵毅和侍郎徐归。”钟行道,“根源却不在此。”
云泽疑惑:“那是什么?”
“根源在于流民过多。”钟行在云泽额头上敲了一下,“前几个皇帝无作为,土地兼并太严重了,玮州是豪强势力最大的地方,几乎一手遮天。”
从怀淑长公主一事就能看出,有权有势的贵族用极低的价格吞并百姓土地并不是难事。天子脚下,皇帝的亲姑母都这么做,地方上只会更严重。
因为事发突然,宫中皇帝尚在睡觉,只说让摄政王代办即可。钟行连夜召唤大臣,最后派赵毅去剿贼,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空闲休息。
云泽道:“我这两日也帮郡王想一想,如何去解决这件事情。”
钟行又敲了他一下:“本王看过你写的文章,你的想法有些稚嫩。告诉你这件事情并不是为了让你忧心,摄政王养了那么多大臣,他们享高官厚禄,为君分忧是他们的职责。”
云泽耳根一红:“你在哪里看到我写的文章?”
“上次你来我家看书时写了一篇没有带走。”
云泽成日读书自然要做文章,科举考试也考这些,所以他每个月就要写很多练习,没想到钟行居然有闲心翻看。
“虽然稚嫩,有些观点却很新奇,看得出灵气逼人。”钟行道,“你年龄不大,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过,安乐侯要小心了,怀淑长公主一事,他必须妥善处理好,给大臣和百姓们一个交代,这样的话,摄政王在推出新政之前才不杀他。”
云泽睡得很暖,被上和枕上都是暖香,脸上带着些许睡痕。
钟行看着他的面容:“这半个月我要出去调查一下几个郡的状况,并不在明都。”
云泽道:“郡王路上要多加小心才是。”
钟行似笑非笑:“你不担心我走之后,摄政王趁机将你抢到他的府上?”
云泽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钟行揪住他的后颈,将他抓了起来:“不如和我拜堂成亲,有了婚姻约束,他必然不敢胡作非为。”
云泽生无可恋:“郡王不要开玩笑了,你我都不能生孩子。”
虽然这个朝代有男子成亲的状况,一般贵族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们需要正妻生下的子嗣。
钟行道:“你很喜欢小孩子?”
“没有。”云泽谈不上特别喜欢,只是看到幼小的孩子会下意识保护或者怜爱,可这是人之常情,“郡王需要小孩子的。”
钟行对孩子没有任何想法,钟行的父亲那么能生,生下的孩子还不是自相残杀死了一大半。
无论子孙后代还是什么忠孝美名,这些都不是钟行的追求。
他只要活着的时候手掌重权为所欲为,无人敢反对于他。
钟行揉了揉云泽的头发:“郡王把你当成小孩子。”
云泽刚睡醒的样子懵懵懂懂,因为眼睫毛太长,一侧眼睫毛在睡觉时被压弯了,看起来确实惹人爱怜。
云泽知道自己想法不如钟行成熟,外表也不如对方成熟,他把钟行的手推开:“郡王不要取笑我了。”
钟行道:“本王要走了,等我回来。”
大家离别都要拥抱的……云泽主动抱了钟行:“听说现在世道不安宁,连官道上都敢埋伏抢劫,如果遇到特别多土匪悍贼,一定要小心逃跑,不要和他们讲道理劝他们当好人,他们是不会听的。”
钟行嗅到云泽身上的暖香,他按住云泽的肩膀:“我尽量。”
钟行出门的时候季德正和周勇一起打扫院子,因为钟行风采卓然,他俩都忍不住看过去。
钟行不经意的扫过这二人,季德和周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明刚出来的时候让人感觉他很温润,不过短短瞬间,突然给人残暴薄情的感觉。被钟行的目光扫过,就像被什么凶猛野兽盯上了似的,让人感觉度日如年。
等钟行离开,季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个郡王看起来好危险。”
周勇好奇钟行进去对云泽做了什么。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钟行将云泽全身上下舔一遍了吧?小公子本质上还是一张白纸,这位郡王确实像季德说的那样危险,整个人不怒自威,让人忍不住想对他臣服跪拜。截然不同的两人在一起是不是有点不搭配?
周勇趴到窗户旁往里偷看,他还没有看到什么,蓦然被一本书狠狠拍在了脸上。
云泽衣物穿戴齐整,并不像他臆想中那样凌乱。
周勇揉了揉疼痛的脸皮赶紧滚了。
钟行并没有在意这两人,这两人在他眼中早就变成了死人。
他要离开京城,不会让两个小人在云泽周围。钟行结好天罗地网就要等待云泽被粘在网上,怎能被他人妄想且染指?
许敬方才一直都在门外守着,他道:“郡王,小公子院子里这两个人的眼神凶狠淫邪,看着绝非善类。”
钟行从无善心泛滥,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因为他做任何决定,其后果能承担。
他眸中闪过一丝凶光:“杀了,越快越好。”
许敬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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