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他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沉,梦里光怪陆离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醒来之后,全部都记不清了。

    蔡氏在安乐侯身边布有眼线,她以侍妾的身份升了当家主母,打理后宅的本事是有的,不仅把安乐侯哄好了,也将其他侍妾震慑得服服帖帖。

    一匣子金条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蔡氏的耳中。

    当归给云泽送了茶水漱口。

    云泽揉了揉眉心:“可能最近身体病着,不知不觉睡到了现在。”

    当归道:“蔡夫人方才遣人过来了,管家嬷嬷送来不少东西。公子,您没有觉得房间里温暖了许多么?暖和了才睡得久。”

    房间里多了熏笼,比平时多了些许暖意。

    “蔡夫人让人送了银丝炭和衣物。”当归道,“一早遣人去了成衣铺,我看这些衣物大小很合身,估计花了不少银子。这府里到底是老爷做主,老爷对您好一点儿,蔡夫人就不敢随意拿捏。”

    蔡氏虽然心里弯弯绕绕很多,明面上却不敢和安乐侯对着干。

    蔡家一家子和云洋的荣华富贵都仰赖安乐侯,她没有这个胆子。即便想害人,也是私底下用些手段,表面上见了还是和和气气的笑着喊云泽一声“小公子”。

    不管怎样,衣服还是要穿的。今天晚上安乐侯要出门,云泽必须陪伴左右。

    云泽猜出了晚上的局面不好应付,如果这是什么好事,肯定落不到自己头上来。他人在侯府,拒绝不了安乐侯的安排,谁让安乐侯是他现在的亲爹呢?

    安乐侯见到云泽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云泽平日里素衣旧袍,已经比他一身锦绣的兄长好看几分——要知道,京城里找不到多少比云洋更好看的公子。

    现在锦衣华服,更让人觉得惊艳。

    云泽提醒了一句:“父亲?”

    看着自己粉雕玉琢娇贵漂亮的小儿子,安乐侯有点明白为什么京城里有纨绔好男风了。

    安乐侯回过神来:“走吧。”

    下人将安乐侯抬到了马车上,云泽并没有和安乐侯坐在一处。

    很快就到了杨府。

    安乐侯打探到杨统家中今天晚上设宴,会有不少摄政王这边的官员赴宴,他想方设法让杨统邀请了自己。

    让安乐侯放弃刑部尚书的位置当然不可能,他想和摄政王的手下搞好关系,看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找到处理怀淑长公主这个案子的方法。

    让人通报之后,杨府的下人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今天下午寥王殿下突然驾临,侯爷在这里稍等片刻,殿下很快要走了。”

    安乐侯没想到摄政王也在杨府。

    “居然不知道殿下在这里,本侯这就去拜见殿下。”

    杨府的下人道:“我先通报一声。”

    杨统听到下人的通报,他对钟行道:“殿下,云常远过来了,您要不要见?”

    钟行脸色阴霾。

    他要离开了,没有心思再见什么闲人,更没有时间听云常远阿谀奉承。

    下人回禀了安乐侯。

    安乐侯心里虽然失望,却不感到意外,摄政王本就遥不可及,哪怕现在还不是天子,以后肯定会是天子。

    他看了云泽一眼:“今天晚上来的官员都不一般,你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不要给云家丢脸。”

    喝了一盏茶,等了大概有两刻钟,下人请安乐侯过去。

    杨府的晚宴这才开始。

    安乐侯是最早来的一个,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大人过来。

    有和安乐侯平起平坐的吏部尚书,两名五品武将,一名三品户部侍郎。

    吏部尚书高普看到云泽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他摸着胡子道:“云大人,这是令郎?”

    安乐侯和高普认识很多年了,两人关系不算融洽。高普面慈心狠,是契朝有名的酷吏,因为特别识时务所以早早投靠了摄政王。

    曾经安乐侯和高普针锋相对,现在安乐侯没有了作对的底气。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得不对高普低头。

    “这是犬子云泽,”安乐侯道,“泽儿,这位是吏部尚书,你敬高大人一杯。”

    高普笑眯眯的道:“云大人,你这个儿子长得真不错,如果我有女儿,一定把女儿嫁给他。”

    杨统冷眼旁观。

    杨统和高普是上下级,高普的官职在杨统之上,两人都在吏部当差。

    高普和摄政王的亲信关系不熟,所以不知道云泽的存在,杨统与许敬关系好些,有些事情能够打听到。

    眼下看到高普一而再的灌云泽喝酒,杨统把一名小厮叫来:“你去传消息给许敬,就说云泽在我府上。”

    能升一级都想再升一级,高普和杨统虽然都为摄政王效力,彼此之间依旧有斗争。杨统看不起高普欺下媚上的嘴脸,他屡屡被高普打压,早就想除去对方了。

    安乐侯一心想挤进摄政王的阵营,但是,摄政王不愿意接纳他。高普知道这件事情,正在心里偷着乐呵。

    平日里高普哪能让安乐侯府的小侯爷给自己敬酒?云泽长相太好,若非对方不肯靠近,高普真想捏一捏云泽雪白的手背。

    云泽酒量不算太好,喝下七八杯之后,他脸颊却浮现了红晕。

    高普笑着道:“云大人,你家公子酒量不太行啊。”

    安乐侯心里并不高兴。自家公子被曾经的政敌折腾,他开心不起来。

    可是,云家现在被架在火上烤,如果牺牲云泽能换来云家安定,安乐侯情愿牺牲掉这个儿子。

    杨统道:“高大人,云公子不胜酒力,您就别劝他喝酒了。”

    高普知道杨统觊觎自己的位置,两人明面上关系很好,实际上暗暗较量,杨统这样一劝,他更想强迫云泽喝酒了:“云大人腿脚受伤不能饮酒,云公子代他父亲喝酒,明明是孝顺的举动,杨大人,你不让云公子尽孝?云公子,再喝一杯,不喝就是不给老夫面子。快给云公子满上。”

    云泽哪里玩得过这些油腻的老狐狸,他每次想推辞,高普总会用一些重话来压他,安乐侯冷眼旁观。

    他知道高普不会做得太过分,为了云家的清誉,安乐侯也不会让男人冒犯云泽——不然传出去多难听。

    云泽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喝下去了。

    哪怕拒绝后回去被安乐侯惩罚,他也不能再喝了。

    高普笑着道:“云大人,你这个儿子真听话,冲着贤侄的面子,我也要在寥王殿下跟前给你美言几句。”

    安乐侯知道,酒喝到位了,什么事情都容易办成。

    高普让婢女又倒了杯酒:“云公子,再喝一杯——再喝一杯就放你和你父亲回家去了。”

    云泽意识昏沉,安乐侯把酒递给他,他手一歪居然洒了。

    “他喝醉了,孤陪你喝如何?”

    一道冷冽声音从后方传来,高普愣了一下,手中酒杯瞬间落地。

    霎时跪了一地的人:“拜见寥王殿下。”

    云泽现在醉得分不清楚状况,安乐侯腿脚受伤跪不了,他云泽惹事,赶紧把云泽按下来跪着。

    高普道:“不知殿下驾到,臣有失远迎应被责罚。殿下若想喝酒,臣敬您一杯。”

    “高大人,”身着蟒袍的男人停在了高普面前,高普看到男人墨色的靴子。钟行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重,以至于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孤只喝人头酒,可否借你人头一用?”

    短短时间内,高普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摄政王了——然而他压根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献出人头就好了。

    一旁杨统跪在地上,面容几乎贴到了地板上,闻到血腥味儿的时候,他终于松了口气。

    这些京官总觉得摄政王残暴,做事独断专行,在京城里编造种种流言。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这些流言并没有抹黑摄政王。

    因为他本人的确残暴,残暴到嚣张跋扈的北狄将士在听到“钟行”这个名字后都会瑟瑟发抖。

    这位云小公子年轻又单纯,虽然不笨,但他经历的事情太少,见过的世面不多,好多话术并不会用,一些事情推辞不了,在这群混了几十年官场的人眼里就是一只温和无害的梅花鹿,想怎么揉搓怎么揉搓。

    可这位云小公子背后的人却心狠手辣。

    安乐侯被溅了一身的血,他真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眼睛眨都不敢眨,脑壳一跳一跳的疼痛。

    虽然不知道摄政王为什么跑出来发疯,但是——这人连皇帝都敢废,金銮殿上尚敢带刀杀人,也就别揣测他的行径是否正常了。

    眼看着人到了自己面前,安乐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怕摄政王杀疯了之后顺手砍掉自己脑袋。

    然而对方并没有。

    他看到摄政王按住了身侧云泽的肩膀,把人下巴抬了起来。

    云泽醉得不轻,刚刚并非跪在地上,被安乐侯按下去之后昏昏欲睡,完全不知道摸自己的人是谁。

    钟行看向了安乐侯,他俊美面容上带着些许血滴,声音颇为阴冷:“云大人,你儿子不错。”

    安乐侯被吓得头脑空白,良久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他声音颤抖:“谢殿下夸赞。”

    钟行把云泽抱了起来。

    许敬看着人走了,这才上前警告安乐侯:“侯爷,殿下不喜欢别人胡言乱语,今日之事,请你把嘴巴闭紧,不许透露给小公子半个字。”

    安乐侯道:“云泽是我儿子,我——”

    许敬打断了他的话:“闭不紧的话,殿下只好派人把你的舌头割了。”

    安乐侯:“……”

    他一定闭紧嘴巴。

    许敬叮嘱之后赶紧跟上了钟行。

    许敬不知道钟行在云泽面前还装不装儒雅君子了。

    今天的事情很可能传出去,如果传到云泽耳中,钟行先前伪装的一切就白费了。

    许敬道:“殿下,我们去哪处?”

    “寻月园。”

    瑞郡王的住处,许敬知晓钟行暂时不会把身份告诉云泽。

    “身子骨这么差,居然学着大人们喝酒,”钟行道,“孤本以为他很聪慧。”

    许敬察觉出钟行话语里并没有嫌弃之意,他赶紧道:“云公子长得太惹眼,今天这身华服一穿,谁不注意他呢?高普乃奸诈好色之徒,云公子年纪轻轻应付不来,被灌酒也是无奈。”

    钟行抱着云泽进了轿子。

    许敬跟上了轿子:“殿下,您本来打算用完高普再杀,现在提前杀了,就怕吏部那边不好处理。杨统胆大包天到利用您除去高普,您想如何处理他?”

    许敬看似和钟行手下不少官员交好,实际上他只忠于钟行,杨统把许敬当成信息来源,许敬把杨统当成钟行的棋子。

    钟行并不排斥有心机有野心的下属,下属彼此争斗,如果局面不是太难看,他不会制止。

    “他对吏部尚书一职虎视眈眈,先让他试试,看他有没有能力坐稳这个位置。”

    许敬犹豫片刻:“殿下今晚又杀人了,幸好小公子酒醉没有看到,不然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子。您听属下一句劝,在明都行事不能随心所欲,这些文武大臣——”

    “孤知晓。”钟行冷冷的道,“先生不必多言。”

    许敬知道钟行心里门儿清才提醒的。

    装起圣明的君主有模有样,谁见了都会相信他很仁德,实际上是个冷漠无情的暴君。

    钟行做残暴之行并非控制不住,也并非气疯了,他完全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会有什么后果。

    钟行这样做,是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许敬也不清楚云泽是幸运还是不幸。

    打压云泽的兄长是个表里不一内心阴暗的可怕家伙也就算了……钟行比他兄长可怕千百倍,云泽究竟是什么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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