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缈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保密工作,可是也不敢完全的去保证皇帝对这件事情什么都不知道。
青云郡主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宁缈也并不意外,只是拉着宁缈的手,神情有些复杂,不知道忧虑多一些还是喜色多一些。
“缈缈,今日有人告诉我说我大喜,还说让我回来一趟,我琢磨着这喜从何来,没成想见到你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么?难道说真的是皇帝插手管了,叫你从那个见不得人的地方出来,么?”
宁缈笑了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皇上的意思大约是想将我接到宫里面去做个妃子。”
青云郡主脸色大变:“我儿,怎么皇上要接你去那个地方?”
说完就不断摇头,还想要去进宫请求皇帝收回成命。
看青云郡主的样子,宁缈有些不解,顺势拉住了她的手:“娘,你之前不就希望皇帝娶了我么?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青云郡主坐下来,叹了口气,拍着宁缈的背,轻拍的调子带了难以说出口的温情。
“我那时候希望太子娶你,是因为你入了东宫就是太子妃,以后会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以你的冰雪聪慧,即使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不会动摇你的位置,可是做了后妃就不好说了。
“当了后妃的人,争与不争都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往前至少还有定国公府和那个人作为你的依靠,谁也越不过你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娘那时候自然是愿意你能做这个人上人的。
“现在,你若入了宫,娘家肯定已经没有办法成为你的助力,先皇突然暴病,又无缘无故的驾崩,里面什么道道,外人不知道,我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可见现在这个皇帝也不是个好的,娘如何忍心你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现如今,娘开了这个食铺,见了不少普通人家,只觉得没了这等争斗,很是和乐,娘亲想着就是等娘攒了足够多的钱,等那恶毒女人将你忘了或者死了,没人管你了,娘就救你出来,找一个不必多富贵,但家风清正的好人家嫁了,普通点也无所谓,你能过得好就行。
“可谁能想到,你会出了虎坑又入狼窝呢?我儿命苦!”
说着便低低的哭泣起来。
自从定国公府事变,又被逐出家门,青云郡主很少讲这么多话,宁缈也才知道自己母亲虽然在宁府里看着经常犯糊涂,让人越过头去,可出了宁家,脑子就又清醒了。
只是一条,无论在不在宁家,为了自己的这颗心却是一直没变的。
宁缈心里便如春日微风轻拂的杨柳,舒适熨帖,却又觉得有些愧疚,因为之后她所作的事情,注定会让青云郡主痛不欲生。
事到如今,她详细的演算过,这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只是暂时的分别,但终归还是相遇。
宁缈将母亲揽入了自己的怀中,握住了母亲的手:“娘,以后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要相信,我们终究会有相见的一天,我也终究会予你你想要的生活。”
这是她的承诺,再多余的,没有办法再讲了。
青云郡主哭声大了起来,她并没有多想什么,只以为宁缈说的是以后入宫的生活。
她自小经常跟着新和公主到宫里玩,新和公主身份尊贵,惊才绝艳,无论是皇室还是民间,都有着很高的声誉,连带着众人对她也是高看一眼,在宫中,那些宫女太监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对她,没有什么敢逾矩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旁观了这宫里究竟有多少宫女后妃甚至是皇子皇女就这样了无生息的失去了性命。
她曾经问过新和公主:“皇子公主本就是最尊贵的,怎么那么容易夭折呢?”
新和公主叹了口气:“权力,帝王至尊,又奈何生在帝王家!”
那时候的她似懂非懂,新和公主也绝对不会让她入宫,所以她便也不再关心,可现在轮到了自己的女儿,宫中那些可怕的地方便一一的浮现出来。
青云郡主的大哭,既是哀叹自己的命苦,也是哀叹女儿的命苦。
“无事的,娘亲,你放心,相信我。”
宁缈拿起绢帕,替青云郡主擦着眼泪。
“娘,不日我要入宫,以后再回来恐成奢望,现在突然很想尝一尝娘亲煨的翡翠莲花汤,不知道娘亲能不能帮我做一份?”
翡翠莲花汤就是熬的鸡汤,里面加了白色的各种丸子,青云郡主很有耐心,所以熬出来的汤相当鲜美,现在已经成了食铺的招牌了。
青云郡主接过宁缈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道:“这个容易,那边还有,你等娘给你取了来,再多给你做一点。”
“杏儿,跟夫人一起去取,去在此处等你们。”
杏儿看着宁缈,有些欲言又止,她想留在这里陪宁缈,可宁缈之前已经做下了决定,她也没有办法更改。
看到宁缈已经变冷的眼神,杏儿没法子,只好跟着青云郡主一起离开了。
自从小姐入了教坊司,杏儿就觉得自家小姐虽然外在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内里却多了杀伐果断之气。
目送杏儿和青云郡主背影匆匆走远,宁缈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坐下没多久,江树就出现在了眼前。
“都办妥了?”
江树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是的,小姐,都已办好,是被孙家拉出来的尸体,身体备受凌虐,被扔到了乱葬岗子里,现在已经被我放好了。”
宁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等此事了了,你们也应当去买些香烛纸钱,请大师来超度了吧。”
江树咬牙切齿:“小姐宅心仁厚,希望这孙家能有报应。”
孙家就是之前想将江树妹妹春梨带走的纨绔公子的家里,也正是这一家的家丁当初差点将江树给打死,江树恨孙家是恨到了骨子里的。
宁缈笑:“我算什么宅心仁厚呢?上天本就以万物为刍狗,一般人的喜怒哀乐又怎么能入了苍天的眼。”
江树心里一凉,却还是不死心。
宁缈将腰间的一枚玉佩解下来递给江树:“放心,孙家做了不少恶事,总会有人替天行道。”
江树红了眼睛。
“这枚玉佩原是我出生时候我母亲就给我戴在身上的,倘若我母亲因了我有事,就将这个给她看。”
江树应了将玉佩收好。
没过一会儿,外人便发现小院子里燃起了大火,是从西边的厢房烧起来的,等侍卫发现不对,想要救人的时候,火势早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这院子极小,当初买的便宜,只有两间厢房并一间堂屋,院子旁边还堆着不少柴禾,风大天干,火势起来,便再无回还之力。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冲进火海救人,房梁却早已哔哔剥剥作响。
即使冲进去救人,也来不及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