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岁,到我身边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阮初岁顺着声源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他赤色的衣角沾上几分血迹,殷红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滴落,顺着一路流向自己的脚边。
桃花眼中带着三分笑意,墨色的发丝高竖,白玉似的脸上那道血色显得尤为明显。
而他此时正站在十步开外,朝着自己敞开怀抱。
就好似无论自己做些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接纳,且永远如此。
阮初岁下意识地后退上几步,望着他的方向,就连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贺知年……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还没死?!”
贺知年见此便低头轻笑出声,缓步走到阮初岁的身后,将沾染血水的手覆上她的指尖,十指紧扣着,粘稠的血液在彼此相握的掌心流淌。
浓重的血腥味围绕在鼻尖,让自己有一瞬间的窒息。
而贺知年则低头埋在她的脖颈上,说话间轻吐出的气息使阮初岁一阵后背发凉。
“你好像很害怕?为什么要害怕呢?你手上沾染的罪恶并不会因为我的死亡而消除,你明明知道的。”
说着还轻叹了口气,朝虚空中摇摇一点,眼前便出现了那日的雪夜,也是阮初岁第一次提剑杀人的场景。
下一秒便是大雪下的刑场,是她亲眼目睹徐商斩首的地方,而最后……
则是自己手沾鲜血的模样。
在阮初岁的身后有无数双手向上挣扎着想将自己拽入深渊,而贺知年则站在高处,温热的掌心落在自己的肩上,将她一把推向黑暗。
“你的双手早已沾满罪孽,且永远都无法摆脱。”
阮初岁被无数双手拉拽着下落,而贺知年则瞧着眼前这一切,冁然而笑。
……
……
“贺知年!”
阮初岁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得坐起身手胡乱得抚上自己的脖颈,之前濒死的感觉强烈,阮初岁本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指尖触上伤口的方向,因为动作牵扯太大,此时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也正是因为这痛觉,让她有了几分真实感。
她的确还活着。
但神经还来不及松懈,她在抬眸时便瞧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对方的指尖离自己不过一寸,银制的面具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阮初岁迅速伸手取下发间的步摇,尖锐的一端直指着他的方向,满脸带着戒备。
可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自己的手腕倒是被对方牢牢抓住,阮初岁有些吃痛得松开手,步摇上的玉石随之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阮初岁用力想挣脱开他的束缚,但对方用劲极大,自己根本无法挣开,见此便抬头直视上他的眸子,眼圈发红,带着十足的杀意。
玄冥也没有再做下一步动作,手微动便松开束缚,看都未曾看她一眼,缓步走到屏风之后,和她隔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倒是没想到,睁眼瞧见的第一人居然会是杀害我的凶手,怎么,是想再杀我一次吗?”
阮初岁握着发红的手腕,看向屏风后那道模糊的影子,冷笑出声。
玄冥倒了一杯茶,拿着青瓷茶具在手心把玩着,听到这个问题淡然一笑道:“为了让贺筠放心,你也必须要死。”
“可我此刻还活着,你也不怕若是事情败露被贺筠问罪?”语气也带了几分嘲讽,但因为昏迷多日,阮初岁此刻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气场也明显弱上不少。
玄冥倒了杯茶拿在手心把玩着,对于她的问题好似并没有要开口的打算,空气间一时陷入沉默。
阮初岁想站起来的,可身子一阵软绵绵,脖颈上的伤口也有些隐隐作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下一秒她便被一阵阴影笼罩,眼前出现的是一双骨节修长的手,他此刻正拿了一杯水递到自己的面前,声音很轻。
“如今你在烨城只是一个已死之人,若是还想活命,便安安分分得留在这里。”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明明不久之前还试图刺杀自己。
可眼下要自己如何不怀疑?
“你有什么目的?”阮初岁缓缓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得开口,抬眸直视上他的视线。
靛蓝的衣裙四散,打理好的发丝因为方才的挣扎垂下一络,而她的心口则因气愤而上下起伏着,眉头紧锁,眼中带着十足的戒备。
玄冥将手上的茶盏放下,他低头瞧着阮初岁,缓缓朝她的方向靠近,伸手似乎是想触碰,但对方却先一步往后缩上几分。
玄冥也不恼,只是一点一点朝她的方向逼近,阮初岁下意识得后退上几分,直到脊背靠上微凉的墙壁,而她则再无退路。
她的杏仁眼里切切实实印着自己的模样,而此刻,在阮初岁的眼中只剩憎恶。
玄冥对此是毫不在意,他伸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拢在耳后,低头在阮初岁的耳旁低声说道:“我自有我的考量,还请阮小姐,切勿轻举妄动。”
说着便后退上几步,低头拢了下袖口,嘴角扬起一抹笑:“天色不早,你且早些休息。”
说着便开门离去,在阮初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木门便已经缓缓合上,随着落锁的声音响起,也断了自己的希望。
“疯子!”
阮初岁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便是一阵怒火攻心,伸手拿起玄冥刚刚放下的茶盏便用力一掷,冒着热气的清茶砸上木门,水渍泼洒上门窗,茶杯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而脖上的伤口也顺着她的动作一阵刺痛,阮初岁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背靠在墙壁上,伸手捂着自己的脖颈,眉头紧锁。
不久之前才死过一次的她此刻却和凶手呆在一起,对方的目的自己始终都想不明白。
暗阁听从丞相之命刺杀自己,而本该死去的她此刻却还活着,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明如今的自己已经没有丝毫能利用的地方。
想着阮初岁便低头紧咬着下唇,对眼下的局面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微微闭了闭眼,眼前便不自觉浮现出之前的那个噩梦。
那粘稠的血液,以及……贺知年。
方才的那个噩梦好似就在眼前,梦里血液的感觉格外真实,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好似瞧见了梦里的那道血色。
以及最后贺知年将她推下深渊时说的那句话。
“你的双手早已沾满罪孽,且永远都无法摆脱。”
永远无法摆脱吗?
阮初岁握紧了双手,发狠似得将面前的茶具尽数扫落,瓷器落地发出一阵脆响,茶水沾湿衣角,而她则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眸中闪过几分狠厉。
无法摆脱又如何,如今的自己早已经没有回头路,既然已经沾染血色,她不介意再多加一笔。
——
而在木门外,玄冥听着屋内的嘈杂声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交代了下门口侍女后便缓步朝前走着。
在月色高悬下,玄冥看着眼前银白的月光,眸中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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