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血的信纸放在桌上,阮初岁低头沉思着,末尾处的那朵玄色莲花在血色中开得艳丽。
关于这朵莲花以及这封信,一切都好似笼罩在迷雾中,阮初岁无法从其中找到什么关联。
莲花图案是暗阁专属,明明几个月前还派人追杀过自己,眼下这封信又是什么意思?
是受人之托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想得多了阮初岁的额角倒是有些隐隐作痛,这段时间因为这份名单她好几日都未曾睡好。
这种不知底细的东西才最是愁人。
而她派去验证信上名单是否可信的下人还没着落,倒是在不知不觉间便迎来了除夕。
府内早些时候下人便已经开始准备,忙忙碌碌的身影瞧着也是分外热闹。
这段时间自己由于思考名单的事情对此事都未曾上心,连带着下人也一起笼罩在愁云之中。
倒是笙笙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如此才让月白阁在今日有了些许年味。
关于之前的那个雪人阮初岁也曾怀疑过她,但暮律笙笙在入府时自己便查过她的底细。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的家人皆被贺筠所害,在被安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后,落得个抄家结局。
再者说这段时间自己也在暗中观察过,暮律笙笙并没有做出些什么怪异举止,或许真的只是自己多想了。
关于亲近之人的背叛她已经体会过一次,自己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阮初岁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在她的身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想着便微微闭了闭眼,也就是这时,侍女轻轻扣响了木门,“小姐,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出发吗?”
侍女声音也让阮初岁回过神来,瞧着对方手上的物件,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啊,今日也是该去祭奠爹爹娘亲了。
倒是没想到时间居然会过得如此之快……
想着便取过狐裘披上,低声道:“现在出发吧。”
侍女低低应了声后便跟在阮初岁的身后,她也没带多少人,领了几个护卫便往城外的方向去。
马车一路颠簸,阮初岁伸手轻撩起轿帘瞧着过路两旁的景象,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晃着,路边奔跑的孩童发出银铃的笑声。
不时还传来鞭炮的声响,到处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氛围。
而除夕本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可如今的自己……
阮初岁瞧着心中也难免有些感伤,想着便放下帘子,握紧了手中竹篮,其中的元宝纸钱顺着马车的颠簸而轻颤着。
等到了城外后,她拿着竹篮缓步走到墓碑前,低头点燃起烛火,将贡品一一摆上,取过纸钱放在烛火上,看着火光一点一点地燃起,阮初岁的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侍女和护卫在不远处等待着,看着单薄身影的阮初岁,眸中也有几分不忍。
这段时间,阮家的这位二小姐,经历上太多了。
风将烛火吹得轻颤些许,阮初岁取过冥币放入火中,低声说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
有阮家逐渐步入正轨的生意,也有重建阮府的进展,还有一些自己的碎碎念。
这一说便是许久,但最后也只是化作哽咽的一句。
“我一切安好。”
看着面前燃烧殆尽的火堆,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阮初岁便伸手擦拭去眼角的泪光,将东西收拾好后就往城内方向走去。
在走上马车前还回头瞧了眼不远处的墓碑,跳跃的烛火被风吹熄,原地也只留了一缕青烟。
——
等回到月白阁的时候,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宫女,对方在瞧见马车时便上前几步到阮初岁面前。
“阮小姐,今日便是除夕了,陛下心系怜妃娘娘,特请你入宫一聚。”
阮初岁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也高兴上不少,她之前还在想,这也到了除夕,应当要与家人团聚,上次同阿姐见面也过了许久,不知她近来过得如何。
倒是没想到如今陛下居然会特意准许,且派出宫内大宫女前来通传,想必应当是知晓了之前自己入宫被侍卫拦下的事。
而这也能说明了姐姐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等到宫门前的时候,那侍卫瞧见大宫女手上的立牌倒是毕恭毕敬得行了一礼。
瞧着对方恭敬的模样,阮初岁的眉头也微微皱起,明明这侍卫在几个月前还将自己拦下,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和此时可是判若两人。
果真在这宫墙之内,到处都是攀炎附势之人。
对此她不愿再多想,快步朝宫内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流云殿时,便瞧见站在庭院内正低头修剪花枝的阿姐。
在听见脚步声后一个抬头就对上阮初岁的视线,笑得眉眼弯弯,“有段时日未见,不知近来过得可好?”
“我一切安好,最近生意也步入正轨,倒是阿姐在这宫内……过得可好?”阮初岁走到阿姐身旁,看着对方的模样,还有些心疼得开口。
宫内尽是些攀炎附势之人,阮家的荣华基本压在了阮初景的身上,若是走错了一步,那便会带着阮家一齐堕入绝境。
自此她在宫内才要更加处处小心。
而阮初岁最怕的,便是阿姐会为了自己而委曲求全。
阮初景自然能瞧出对方此刻的想法,瞧着她眼角的泪花,想必她今日应当去祭奠过爹爹娘亲了,心上难免有些难过。
但自己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握着她的手缓缓坐下,轻声道。
“我在宫内一切都好,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你这丫头打小就喜欢把难过藏在心里,被人欺负了也不懂还手。
“如今爹爹娘亲都不在了,作为唯一的亲人,我又不能陪在你的身旁,若是你受欺负了可怎么办,每每想到这里总会让我心尖疼。”
说着阮初景的眸中也蒙上了几分雾气,这段时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妹妹,每次一想到这个就会忍不住得难过。
阮初岁瞧着心上也泛起一丝酸楚,反握住她的手,扬起一抹笑道:“阿姐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那些人还不敢欺负到我头上。”
虽然知晓这不过是安慰的话语,但阮初景对此也没再多说什么,今日是除夕,不该再说这些话惹得彼此难过。
——
虽说此次入宫叙旧是陛下准许,但阮初岁也不能停留太久,稍稍聊上一会后,便要准备出宫了。
阮初岁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内心却是一阵百转千回,此次见面,她还是对阿姐隐瞒了许多。
关于阮家大火的真凶,以及躲在幕后策划这一切的贺丞相。
这些事情自己也只能选择藏在心底,宫内生活如履薄冰,她也不想让对方因此而分心。
阮初岁相信自己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而府上有至亲之人离世,依规矩第一年的除夕不得见红。
笙笙先前筹备的物件在今日也只能暂时安置于库房之内。
由于是除夕,阮初岁特地给府内下人都放了假,让他们早些回去同家人团聚,而自己则同笙笙一起准备着年夜饭。
银白的汤匙舀上一勺馅料放于饺子皮正中,轻捏上几下一个小巧的饺子便出现在掌心。
娘亲每到除夕便会亲自下厨包上一笼饺子,年年如此,但在今年,却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阮初岁瞧着手上的饺子,长睫低垂些许,此情此景,瞧着难免心生难过。
“姑娘,你瞧我刚包好的饺子!”
暮律笙笙的话将自己的思绪拉回,阮初岁抬眸瞧向对方递到自己面前的饺子,歪歪扭扭,卖相属实是不太好,但对于初学者来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许是包得过于专注,她的鼻尖沾了面粉还未发觉,阮初岁轻轻擦拭去她鼻尖的面粉,笑了笑道:“包得很好。”
暮律笙笙一听便更有干劲了,一番忙活之后蒸出的饺子倒是有了一半是歪七扭八的。
瞧着这些饺子笙笙还有些挫败,但阮初岁没有丝毫在意,今夜的年夜饭虽说稍显冷清,但好在还有笙笙陪伴在自己左右。
此时外头升腾起一簇烟火,于夜空上绽放出一朵绚烂的花束,耳边响起的是炮竹声声,所有人都在府内等着新的一年来临。
而在辛庄的厢房内,舞姬替那玄衣公子斟了一杯酒,袖子上的红绸缎隐隐在他的指尖轻蹭着,彼此距离极近,厢房内也充斥着些许暧昧氛围。
瞧着面前满桌的玉盘珍羞,那人脸上的银质面具在烛火下泛着清冷的光。
手微抬,厢房内的人便齐齐退出,等屋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才偏头瞧向窗外的夜色,灯笼一路蔓延而下,像是落入人间的银河。
到处都是爆竹和烟火的声响,一时间也是热闹非凡。
他伸手抬起那杯酒,望向月白阁的方向,嘴角微勾带着几分玩味。
“阮初岁,你我终会再见。”
新旧交替之际,云上绽放烟火,一时间烨城亮如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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