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室内唯一的光便是石壁上的烛火,在其中呆的这几日,贺知年都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几天。

    或许是三天,也许更久。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日子他经历了不止一次,现在的贺知年在想,贺相究竟要过多久才会放自己出去。

    贺筠现在找不到能接手自己工作的人,不会这么快就除掉他,即便是他盛怒之下,也会权衡利弊。

    所以现在的自己是安全的,但也只是暂时的而已。

    贺筠不会放任自己不管,要在他下手之前,先一步抢占先机。

    在玄室的好处就是,现在的贺知年比往日更为清醒。

    之前受骨鞭责打的伤痕也已经结痂,阴暗潮湿的环境让他的伤口痒得厉害,但这种小伤与之前的相比,也不算什么。

    而在这期间玄室也不断送来新的犯人动用严刑。

    贺知年认出了其中几个,都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也知道,这些都是来自贺筠的提醒和威胁。

    想要压制自己,第一步就是架空他的势力,恐怕等出这玄室,身边人早就换了一轮。

    不过没关系,贺知年的那些心腹,可不只安排在丞相府里。

    在玄室的这些日子贺知年常常会睡不安稳,每到入睡时,便会梦到很久之前的事。

    那段回忆就如同梦魇一般,每至深夜都会让他惊醒。

    但在今夜,他却是梦到了一个人,一个……他已经很久都没能记起的人。

    “当贺家的养子往后的日子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吧,真好啊……

    “如果能活下来的话,我想看看烨城春日的桃花,以前就听大人们说过,烨城桃花一绝,栎河两岸,繁花似锦。

    要是能活下来就好了……”

    ……

    梦里有个模糊的影子,他絮絮叨叨得说着好多话,而最后的场景则停留在贺知年染血的指尖。

    他睁开眼,看着石壁上燃至一半的烛火,已经有多久没能梦到他了呢?

    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了。

    “原来,一晃眼居然都过去了十二年……”

    贺知年低声喃喃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梦里血液的粘稠感历历在目,这一度成为他的心魔。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成为贺筠义子之前,曾有一个选拔。

    一共有十八个年龄相仿的孩子被带入贺府,在培养了感情之后,由贺筠亲手送入玄室。

    他说过,贺家从来不养废物,他贺筠的义子必然要是佼佼者,谁能最后活下来,就能成为他的义子。

    那是玄室第一次开放,却也染了最多的血色,在选拔之前,贺知年曾有一个朋友。

    只可惜,那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贺知年是带着一股狠劲,他还有仇未报,不能就这样死了,能成为丞相义子的人只能是他。

    抱着这样的决心,他亲手杀了在落难时,与他相依为命的伙伴。

    那段时间很难熬,可贺知年必须要这样做。

    时至今日,自己都忘了那人的名字,可他却始终是贺知年的梦魇。

    在不知过去了多久后,曹叔来通知他可以离开玄室了,等重新踏入阳光下时,他才发觉原来烨城已经入冬了。

    院里的腊梅早早得便结出了花苞,想必再过几日便能完全开放了。

    也是这时候他才有些实感,原来……他在玄室已经呆了这么久。

    都久到季节轮替。

    “贺公子,往后,这些便是你的心腹了。”曹管家手拢在袖中,声音低低得开口。

    贺知年的思绪被这声拉回,他看着院中的人,这些都是生面孔,想来贺筠已经开始准备了。

    他回到偏院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常跟在身边的人已经被替换过一轮,如今的这些,恐怕都是贺筠的眼线。

    这些早有预料,倒也没那么吃惊,反正贺筠早晚都是会除掉自己的。

    现在,只需要按照计划行事就够了。

    而另一边的月白阁内,在贺知年被困玄室的日子里阮初岁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有些不安。

    那日护国寺一行后就不见贺知年的身影,听说这段日子他突然染病了,现在是连朝也没上。

    她有些担心,明明那日同自己一起放河灯时还未察觉出异样,究竟是什么病居然会如此来势汹汹,连朝都无法参加。

    期间阮初岁也想过去贺府问问,可那段时间她却被布料的问题困住脚步。

    烨城今年入冬格外早,好似一夜之间就温度骤降,宫内冬装的料子紧赶慢赶也算是赶上了,可接下单子所需的布料却没个着落。

    冬日所需的料子要比往常更厚些,阮初岁来不及自己赶制绸缎,这段时间都是从贾伯伯推荐的那人进布。

    他们估计觉得初步稳定,居然直接开始坐地起价了。

    现在的价格要比往日贵上三倍,同样的价格在别处商人那都能买到上品布,可在这得到的料子还是参差不齐。

    阮初岁气得不清,当即便去理论,可对方却以合同为由,直接一口回绝了。

    “合同上也没说明布料能坐地起价,如今你先违法合约,理应由你来支付损失。”阮初岁皱了皱眉,一字一顿得开口说着。

    但那徐商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指了指合约下角的一行小字,“这上头也写了,若是因天气或者其他原因换原材料的话,价格可做浮动。”

    阮初岁仔细瞧了瞧,确如徐商所说的那样,在角落写了这个条款,可在自己的印象中,她签字时压根就没看见有这个款项。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合同上造假。

    阮初岁那么好脾气一人都被这事气得一掌拍在桌上,她用力极大,就连桌上的茶盏都因此震了震,“当初签合同时可没这一款项,你们这是造假!”

    徐商笑了笑,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姑娘,好声好气道:“阮姑娘,你当初自己没看清楚又怎么能怪我呢,我也是个生意人,造假对名誉有损的事怎么能做呢,好了,你也别在我这说了,天这么冷,还是快些回去吧。”

    说着便敛起笑意,朝候在一旁的下人冷声道:“送阮小姐回去。”

    阮初岁这理还没讨论出来,反倒是被他们给赶了出去,徐商站在门前,寒风吹过,他冷得缩了缩脖子。

    “我劝你也别不自量力了,这是签了合同,你每年都要同我这进一定量的货,若是去了别家也是要付钱给我的,对了,你报官也没用,上头白纸黑字,可是明明白白。”

    说完后便将大门给合上了,阮初岁看着紧闭的大门,刚刚拍桌的手此刻还在隐隐作痛。

    本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这一切,可没想到,她还是搞砸了。

    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成过一件事,阮初岁有些挫败得垂下头,对之后该如何却没有一点想法。

    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就好了。

    她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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