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推门声的时候阮初景便抬头对上初岁的视线,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她的眸中还闪过几分无措。

    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朝初岁的方向扬起一抹笑。

    阮初岁知道姐姐是为了不想让自己担心,可看着她此刻苍白的笑,心头不由得涌上几分酸涩。

    连忙快步走到她的身旁,周围宫女见此也识趣得退下,等寝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的时候,自己才伸手握住阮初景的手。

    “你脸色倒是憔悴上不少,瞧瞧这眼下的乌青,看着叫人心疼。”

    阮初景伸手抚上初岁的脸,指尖划过她眼下的那抹乌青,说着泪便不自觉得落下。

    她在得知阮家大火的消息时,只感觉好似天都要塌下一般,就连她都如此,更别说初岁了。

    自己的这个妹妹此刻应当是最难过的,从火场死里逃生,还要收拾大火遗留下的后事。

    现如今反倒还要担心自己,看着初岁故作坚强的模样,阮初景的心口便是一阵钝痛。

    她这个姐姐当的,可真是失职。

    “我会处理好的,姐姐不必担心,此刻你更应该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阮初岁扬起一抹笑来,伸手拭去姐姐眼角的泪珠,故作轻松得开口。

    但看着这样的初岁,阮初景的内心便是更加难过,在整理好心情后才重新开口。

    “那……爹爹娘亲呢?”

    “……”

    阮初岁没有回答,但正是这个沉默,已然说明了答案,阮初景不是没有想过会是这个结果,只是等真正听到的时候,她的心口犹如刀搅般作痛。

    她张了张口,最后也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初岁的手背。

    自己知道的,她的这个妹妹这段时间已经承受了太多。

    自入这深宫之后,自己就已经失去了许多,如今却是……连至亲之人的丧礼都无法参加。

    更是……

    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阮初景有时候会想,她这半生,倒是活得像个笑话。

    阮初岁依靠在姐姐的怀中,她刚刚才经历了丧子之痛,此刻又得知至亲之人的死讯,自己知道姐姐此刻遭受的痛苦并不比她少上分毫。

    而自己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是陪伴在姐姐的身旁了。

    她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就好似回到儿时一般,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阮初岁才能放下一切戒备暂时放松下来。

    即便只是片刻也好。

    与此同时,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内,贺知年站在亭中一角,湖上荷叶被躲在水下的锦鲤撞得轻晃几许,上头的水珠也悉数滚入池水。

    贺知年低垂着眸子,令人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贺卿,朕记得昨晚的宴会可是你负责的。”

    谢云舟站在荷塘前,端起一碗鱼食伸手捻起些许后便撒向湖面,低头瞧着湖面上聚集而来的锦鲤,漫不经心得开口。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贺知年明白,小皇帝这是在怪罪自己呢。

    昨夜的宴会的确是由自己负责,而在宴会之上又出了那件事……

    小皇帝会怀疑自己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他今日进宫本就为了此事而来。

    “是属下办事不利,还望陛下恕罪。”贺知年连忙俯身行了一礼,语气也陡然一转,细听之下还带着几分慌张。

    谢云舟偏头看了眼他的方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虽是笑着的,可眼中的寒意却是分外明显。

    “想来贺卿也不会害朕,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倒是赶紧解决的好,不然若是朝中臣子问起,朕也不好过多偏袒。”

    说着他便将手上的鱼食放回桌上,指尖点了点桌面,发出几声不大不小的声响,“舅舅可是和朕说过的,你这个养子他最是看重,可切莫要让朕失望啊。”

    谢云舟特地加重了‘养子’二字,这是一个提醒,贺知年明白。

    提醒自己永远都是贺家养的一条狗罢了。

    “为陛下分忧属臣分内之事,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贺知年匆忙行了一礼,语气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惹得小皇帝不快。

    谢云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贺知年在转身的时候握紧了自己的掌心,桃花眼微微眯起,无端端染了几分狠厉。

    与小皇帝的这次谈话到也能看出些东西,如今云帝虽然面上与丞相府交好,可私下却是分外忌惮。

    若是这次刺客一事不处理妥当的话,恐怕会在这上头大做文章。

    ……

    在出宫的时候倒是又碰见了阮初岁,她不如之前那般心事重重,看来这次进宫该是让她放下心了。

    “初岁姑娘可是谈完了?”贺知年朝前走上几步笑着开口。

    阮初岁也笑了下做回应,“这次还是多谢御史大人了,若是没有你的话,我可能都进不了这宫门。”

    “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初岁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怜妃娘娘她……可还好?”

    “没什么大事,只是近段时间有些忧思罢了。”

    阮初岁轻飘飘得讲话题带过,姐姐在昨夜的宴会之上碰见刺客,慌乱中被人推了一把才从台阶上滚落,这件事本来在宫内就已经传开,她也没必要多隐瞒。

    不过刺客一事……到的确有些疑点,而策划这次宴会名单的贺知年……他又是否全然无辜呢?

    阮初岁没有再细想下去,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还是不要明白的好。

    之后也最好别和他有什么瓜葛,卷入宫廷计谋这个漩涡中,哪有几个能安生的。

    贺知年看着阮初岁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东西虽然她没明说,可自己还是能猜上几分。

    宫中遇刺一事,怀疑到他头上的也不止这一两个。

    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件事便会拉下帷幕。

    在阮初岁离开后,阮初景时常会看着某处发愣,眼神空洞,就好似一尊瓷娃娃般,没有丝毫生气。

    这情况也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宫女瞧着都担心得不得了,可却也没办法。

    也就是这时候,谢云舟来了。

    赶在侍女出声行礼前,谢云舟便伸手示意她们退下,在侍女匆匆离开后,他才缓步走到阮初景的床榻前。

    “阿景在想些什么?”

    谢云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阮初景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人,自己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能好好看他的脸了。

    在昨天宴会之前,谢云舟已经整整一个月未曾踏入自己的流云殿,宫人们私下都在传自己已然失宠。

    那些话说不在意是假的,可阮初景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不去管那些闲言碎语。

    本以为时隔一个月的再见自己该是高兴的,却没想到如今会是这般模样。

    阮家在那场大火中丧生的几十条人命,以及自己未能保住的孩子,都成为她心上的一根尖刺。

    “只是在想阮家的大火。”阮初景对上谢云舟的视线,眸中蓄了泪,就连说出的话也隐隐带了几分哭腔。

    “阮家不可能好端端得就起如此大的火,这其中定然有些蹊跷之处,还请陛下派人前去查明!”

    谢云舟见此也只是伸手温柔得将她眼尾的泪水拭去,握住她有些微凉的指尖,“起火的地方是在库房,阿景也知道的,那边布料多,若是不小心起火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说着还顿了下,伸手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也软了几分,“若是阿景执意要查,那朕派人前去查明起火原因可好?”

    “多谢陛下。”阮初景靠在他的肩头,声音低低的,染了几分疲惫。

    谢云舟揽过她的肩头,“昨夜的刺客该是吓坏你了,太医说了,如今阿景应当多休息才是,别的事不必再想,以免加重病情。”

    阮初景低头看着他们二人彼此交握的手,自己此刻实在是猜不透谢云舟的想法。

    关于他们的孩子,谢云舟却是一句都未曾提起。

    究竟是不在意……还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细想下去,想得越多,只会让她越发难过。

    在这深宫中待得越久,她就好似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阮初景时常会想,当初入宫的决策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现如今再探究这样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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