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才知盯着这几个成绩看了几秒。

    他突然笑了声。

    这小孩运气还真是好啊。

    叶茹茹100米蛙泳的最终成绩是1'30''54,  比娄教练掐的时间快上一点。

    可能因为看台离泳池太远,娄教练目测的并不那么准确。

    赛会官方给的成绩是两个裁判在池边掐的平均值,再参考同组其他人的成绩,  如果有问题会进行调整,  因此成绩单上的成绩才是最准的。

    叶茹茹的名字就排列在第一名紧下方。

    她居然拿了第二名!

    这样的名次,  市运会的名额肯定不用担心了。

    ——比赛第一天上午,  名额就已经收入囊中,  小孩一定很高兴!

    这样想着,  叶茹茹鲜活生动的一张笑脸就凭空浮现在眼前。

    喻才知嘴角带着笑,  慢悠悠地回到观众台。

    等叶茹茹换完衣服出来,  喻才知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一切果然如他所料。

    “耶!”小姑娘一蹦三尺高。

    甚至兴奋得连觉都不想补了。

    早上八点进行第一项比赛,他们六点多钟就来适应场地,  起床时天都还没亮。

    如果不在没有比赛时抓紧时间休息,一天下来精力肯定撑不住。

    喻才知一把按住到处乱蹦的小姑娘,“还不睡?下午两个项目比不比了?”

    下午叶茹茹要先比完50米蛙,  再去比相隔没几项的200米混合泳。

    赛程不算很修罗,但对于十多岁的孩子来说,  依然是个极大的挑战。

    叶茹茹正在兴奋头上,瞬间被泼了盆凉水,  垂下嘴角,小声“哦”了一声。

    对啊,下午还有200混呢。

    个人全能的四个项目,  对叶茹茹来说最具挑战的就是两个中长程,  200米混合泳和400米自由泳。二者无论哪个,  在练习时都能要她半条命。

    叶茹茹不敢再放肆,  当即就在喻才知的注视下乖乖找了一排空座位躺下来。

    小孩兴奋来的快,  退去的也快,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喻才知在座位上坐了会儿,上午赛程还长,突然觉得没什么事干,有些空虚。

    他向来对观赛没什么兴趣,想着干脆也补补觉。

    然而刚要闭眼,又隐隐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这时娄教练从楼梯的方向走来,叫了他一声。

    娄教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成绩出了,你这次100蝶游得不错。”

    喻才知一怔。

    他从座位上稍稍直起一半的身体僵住了。

    难怪他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来回一趟居然瞧都没瞧一眼自己的100蝶,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

    午后的阳光变得更加充足。

    叶茹茹站在检录处,伸手遮着光,心想回去身上说不定都能晒出泳衣的印子。

    露天泳池就是有这点不好。

    之前在小区泳池训练时,时间一般都安排在清晨或者傍晚,天色半明半暗的,紫外线不强,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可算是体会到了。

    喻才知的50米蝶泳下一组才检录,参赛的男生们聊着天。

    叶茹茹听见其中一个人对喻才知说:“哎老喻,你上午100蝶1分01欸,牛掰,这次50蝶第一,肯定还是你的。”

    “我下午状态不行,这次大概率输给你。”喻才知一边做着准备活动,语气随意地答。

    旁边另一道的男生也插话进来:“巧了,我也状态不好,这次肯定车尾归我了。”

    ……

    叶茹茹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很新奇。

    原来初中组竞技氛围这么平和?大家都状态不好的话,会不会被人捡漏?

    她同时隐隐有些担心喻才知,是不是因为他中午把背包让给了自己枕,才没睡好……

    结果等这一组人上场,叶茹茹亲眼看见这些“状态不好”的人各个拼得比谁都猛——

    喻才知上来就把自己说要输给的人甩了半个身位,而那位声称自己要吊车尾的家伙状态极稳,从头到尾都保持在第二。

    反倒是赛前被好几个人说能拿第一的人落在了全组最后。

    《状态不好》

    《大概率要输》

    《车尾归我了》

    叶茹茹:“……”

    槽点太多。

    等到她的项目检录,同组人找她叙旧,叶茹茹立刻摆手。

    “我状态不好,这次肯定没什么希望了。”

    乍一眼看,连说话神色和喻才知都是一等一的像。

    她学东西向来很快。

    “……”

    不得不说,娄教练预测的向来很准,50米蛙泳真的竞争非常激烈,所有人的水平都很接近。

    后半程同组几人都并排在游,几乎同时到边,一时竟难以分辨名次。

    毕竟在她们的项目中,没有一个像喻才知这样水平远超同组的人。

    “谁先触壁啊?”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我。”

    “感觉不出来,还是等成绩公布吧。”

    几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相互告别,找各自教练去了。

    观众台上喧闹一片,到处都是小孩们打闹、家长们谈笑风生、教练们训人的声音。

    娄教练拿着个记录本,对叶茹茹谆谆叮嘱,“等下200混别忘了我说的,按照节奏游,仰泳别在水里瞎飘,哦对还有,腿打起来,注意动作不要变形,再让我看到你的手过中线,回去就罚一千五……”

    叮嘱告一段落,娄教练看着浑身还在滴水的小姑娘,“体力还行吗?马上检录了,要不要吃颗巧克力之类的。”

    叶茹茹道不用了,抓着泳镜泳帽急匆匆地往检录区域赶。

    两项离得近就是不好,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明明刚从泳池上来,没过多久又进了水里。

    200米混合泳入水第一个泳姿就是蝶泳,叶茹茹瞬间感觉自己被掏空,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没吃那颗巧克力。

    紧接着,蝶完最后几米转身进入仰泳姿态,刚出水面,叶茹茹就又被天上的阳光闪瞎了眼。

    偏偏天空在这时一片云都没有。

    叶茹茹没来得及想别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好想把自己早上说的话收回来。

    这地方她再也不想来了!

    仰泳整个游进过程中,她的眼前都是一片白,刚游完蝶泳的四肢酸软无力,可一想到娄教练说的一千五惩罚,她还是努力划起了手臂,争取让自己看上去不像在偷懒。

    直到蛙泳转过身,她眼前的白色变成漆黑的一块,遮挡着视野,叶茹茹无奈地开始发力。

    蛙泳通常是大部分人的短板,不过对于她来说则是优势。

    叶茹茹利用这50米稍稍追回一些差距。

    到了最后的自由泳,完全就是靠意志力在游。大脑彻底放空,娄教练叮嘱的话抛得一干二净。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动作,罚就罚吧!她能坚持游下来就很不错了。

    游完起水的时候,叶茹茹纤细的手臂在池边撑了几下,没能把自己撑上去。

    她不能用最帅的方式起水了……

    小姑娘在水中撇嘴,似乎有点委屈。

    最后她收回手,蔫蔫地绕到扶梯这边上岸。

    结束一天的比赛,晚上回到家,叶茹茹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倒头睡了。

    叶爸叶妈担忧了一晚上,生怕小孩累出问题,结果,第二天一早,发现叶茹茹又重新变得神采奕奕,像个没事人一样。

    叶妈心情复杂,送叶茹茹出门的时候,犹豫着开口:“别累坏了。”

    虽然他们很希望自家女儿取得成绩,但也不是用透支自己换来的。

    他们不知道,这点运动量对叶茹茹来说才哪到哪,平时训练游两小时也有六千米的距离,虽说是全力冲刺,但也没这么夸张。

    其实更多的只是心理压力以及在场地内来回折腾带来的身心疲惫。

    叶茹茹完全没当回事,随口答了声“知道了”就跑出门。

    游泳包在身侧随着步伐上下颠动,几步追上前方身穿白t的少年。

    “昨天我们的成绩还没看怎么办?”叶茹茹仰脸问道。

    昨天他们比完都太累了,那所高中门前刚好有直达家里的公交车,就跟娄教练说了声,两人坐车提前回来。

    喻才知舌下压着颗薄荷糖,声音有些含糊:“早上去看就行了,成绩单不会撤的。”

    那块公告板就那么大,贴成绩单都是一层层往上叠,哪怕到了第二天,还是能在下方找到前一天的成绩。

    叶茹茹简短地“哦”了一声。

    她其实也就是随便一问,根本一点也不关心昨天那两项成绩,她已经有市运会的名额在身。

    再者,那两项比赛又没什么希望拿名次。

    看了也只是知道个具体成绩,也不能把时间提高。

    今天他们的比赛安排都在下午,二人坐着公交慢悠悠地晃过去,等到了站,当天上午的赛程已经过去一半。

    找到自己代表队所在的休息区域,娄教练刚好在。

    “来了?”娄教练眉眼带笑看着他们。

    “……”叶茹茹脚步一顿。

    娄教练今天似乎哪里不对劲。

    照理说他们来这么晚,娄教练怎么也该说上他们两句,可她居然还对他们笑。

    比赛期间休息区没几个人,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放了包,他们没敢继续在休息区待着。

    思考片刻,干脆避避风头,绕到成绩公告处找昨天的成绩单。

    喻才知在高处找,叶茹茹在低处找,两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叶茹茹就发现了印着男子初中组50米蝶泳字样的纸张。

    叶茹茹一眼扫过去,喻才知果然是第一,而且成绩非常好看。

    【27秒78】

    叶茹茹记得他去年10月末比赛的成绩是28秒32,今年明显提高了不少。

    突破28秒大关后,离一级的27秒整已经差的不远了,说明喻才知这段时间的训练很有成效。

    叶茹茹心情变得雀跃,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结果刚转过头,就对正上喻才知的目光。

    喻才知表现得和往常不太一样,他没给小姑娘说话的机会,直接叫了声她的名字。

    “叶茹茹。”

    “嗯?”叶茹茹微抬起头。

    阳光明媚,倾斜着洒下,周围洁白的瓷石地面都被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两人站在成绩板形成的阴影中。

    喻才知笑了一下,语调十分平稳:“你猜你第几名?”

    叶茹茹表情不解,为什么突然要她猜?

    如果非要她猜的话,肯定要往高了说。

    叶茹茹长长地嗯了一声,试着道,“……第3名?”说完她似乎觉得太高了,又赶紧改口,“第4名。”

    见喻才知依然没反应,她开始自我怀疑:“不会是第5吧?”

    明明大家都一起到边,她运气这么差吗。

    就在这时,喻才知突然动了,把手从运动外套的口袋里抽出来,往小姑娘面前一伸。

    “你是这个。”

    白皙好看的手在叶茹茹眼前比了个手势。

    叶茹茹逐渐睁大眼。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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