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瘐家这宅苑深处的小园子相互套叠,又与苑外相连。
李婵顺着园子一个一个走下去,竟从另一边小门出了举办宴会的苑子。
“苍青?”
李婵回身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却也不见苍青跟上来。
怕是在之前便跟丢了,自己竟然也没发觉身边少了人。
李婵暗自懊恼,想着苍青恐怕便是在拦下那些女郎的时候跟着自己进错了园子,现在反倒是留李婵一人在这了。
虽说她要是真想往哪处去,只要摆出长公主的身份自然没有人敢拦她。
但那样到底失了规矩,李婵也不想给旁人留下话柄。
“贵人可是走错了路?”
正在李婵犹疑时,路过的奴仆上前问道。
见李婵点头,那奴仆殷勤地指了指园子里的□□。
“贵人只要顺着这条路走,便能回到正苑中去。”
也好,出来走了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那些女郎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想来王家的女郎也应该到了。
就算再不想来,收了请帖要是再晚到,便是失礼了。想来王家那样注重名声的人家,想来应当不会失约。
向奴仆略略颔额,只是自己身上没带什么能赏人的东西,李婵只能就这样转身朝那□□走去,只在心中记下此事。
日后出门,身上还是应带着些东西,以防不时之需。
可能是冬日里少花,为避免□□单调,□□沿途移栽了许多香草。
故即便没见花开,李婵这一路却一直能闻得到隐隐约约的香气。
虽然对瘐家没什么好感,但李婵却十分喜欢这处院子。
走着走,李婵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岔道,李婵有些不知所措。
那奴仆不是说只需要顺着□□走吗?
这怎么还有左右小路?
李婵略作思量,干脆随心选了一条小路。
似乎并未走错,刚走过一段路,李婵便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园子中。
只是这园子自己之前来过吗?
李婵正想着,突然便听到前面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原本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有人就不怕了。
加快步伐走近,便听得更清晰了,似乎正是两位女郎在说话。
不等李婵欣喜,那女郎的话便传入耳中:
“这长公主竟然这般刁蛮!听闻前些日子的宫宴上,这长公主便刻意刁难王家姐妹,我还当是她们胡说!”
刁蛮?李婵乍一听只觉得不可思议。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用刁蛮来形容自己。
李婵不怒反笑,刁蛮也好,总比前世这些女郎们说的粗俗不堪要好得多。
最起码,一位刁蛮不好对付的长公主可比一位懦弱可欺的的长公主更能吓得住人。
“不就是仗着陛下的恩宠嘛!她一个无权无势、无父无母的长公主在这洛京算个什么东西!”
皱着眉,李婵却觉得有几分奇怪。
无缘无故的,这两位女郎为何会在此处谩骂自己?
不怪李婵多想,这路是旁人指给她的,怎么就这么恰巧撞上了这档子事。
她现在身在瘐家府上,也不得不往深处想了些。若是瘐氏有什么算计
李婵垂下眼眸,打定主意躲着这两位女郎。若是真有什么圈套,她不上钩,谅瘐家也不能如何。
将自己往园子里头藏了藏,仗着树木掩映,李婵往隔壁传来声音的园子靠近了些。
她倒是还想听听看,她是怎么惹到这家女郎的。
听着说话的语气,似乎也不是在为王氏女打抱不平,反倒被自己惹怒了?
李婵暗自回想,这声音陌生得很,应该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又谈何惹怒她呢。
真百思不得其解时,旁边又响起了另一位女郎的声音。
“好了好了,算我们没有选对时候上前请安,那长公主不愿受我们的礼就不受吧。
你也在这发了半晌脾气了,也该好了。再躲在这,反倒是失了分寸。外头如今正热闹着呢,一起去瞧瞧吧!
你之前不是还说要与陆家的女郎说几句话吗?”
“去什么去!我可不愿再出去丢人了!那长公主的女奴当着那么多女郎的面将我们拦了下来,我可不好意思再去她们面前惹人笑话。”
躲在旁边的李婵听着只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就是这样一件小事,竟然就这般怒不可言。
京中贵人有不方便与人交际的时候,常会让身边侍从将上前问候的人拦回去。
李婵想着之前苍青的举止,也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啊!
转念一想,李婵便明白了这些女郎的心思。想通了之后,正觉得无趣想原路返回,走一走那另外的岔道。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曾听闻尤家女子德言兼备,如今看来,尤氏女恐怕连基本的女子四行都不知啊!”
是谢温!
李婵离去的脚步一听,心中震惊,为何谢温会出现在这?他也听到了那些话吗?
不说李婵心中的惊讶,被谢温叫破身份的尤家女郎更是惊呼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躲在旁边偷听我们说话!”
“笑话,这园子谁都可以进来,难不成赏个景还要避人耳目不成?温自认为赏景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好!
只不过,若是要恶语伤人,才真正要避人耳目!”
“是谢家的谢温!”
尤氏女也认出的来人,更觉羞恼。
谢温可是京中素有声名的郎君,京中的女子或多或少也都暗中倾慕过这位有才又有名还有好容颜的世家子。
如今竟然被人当面斥责,让人如何能忍受得了!
果不其然,李婵便听到那女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那我们自然不便打扰郎君赏景,还请郎君给我们让出路来!”
李婵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着女郎的脚步走远,想来谢温应当是让了路的。
“女子四行,言德为先。”就在李婵以为事情结束了之后,谢温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几分不屑与漫不经心:“两位女郎还是先自己修身修德,再去给别人凭空泼污水吧。”
李婵听得心砰砰直跳,谢温自然是在维护自己这位长公主。
他向来不喜欢言辞之争,前世却多次为自己当众呵斥旁人。
李婵鼻子酸了酸,却仍不住想谢温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维护自己。
若是按着他的性子,这种女郎之间的口利争执,谢温他一向是不愿掺和,只当听不见的,更不会出声阻止。
“长公主殿下!”
李婵猛地一抬头,发现谢温竟然已经走过之前的园子,一眼看到了站在原地的自己。
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变回了前世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
原本熟记的应付各种情况的话术动作,这一刻她一点都想不起来。
只这样呆呆地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谢温,一句话都说不出。
谢温似乎也对李婵出现在这有些惊诧,但看着这位长公主殿下呆立原地,不禁低头抬手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咳,长公主殿下怎么在此?”
“啊?哦,我我是来看花的。”,李婵忙将盯着谢温的视线收回,胡乱地四下看去,见园中小池角落长着一株茶花,心慌意乱地指了过去:
“瞧,那棵白宝珠开得极好!”
谢温顺着长公主的手指看去,确实在那角落看到一株开得极好的白山茶。
那山茶纯白剔透,重瓣与花蕊间又夹杂着几缕红晕,仿佛一位面带羞涩的少女,甚是美丽。
谢温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确实极美!”
明明是在夸花,李婵却只觉得双耳热得发烫。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温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低声道:“殿下不必为那些人的恶语伤怀,不过是她们胡言乱语罢了。”
李婵趁机背过身去,平复了一下自己如野马脱缰的情绪。
她低着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她们无非便是觉得我是混迹乡野出身的女子,不过有幸被天子认回来的,自然比不上她们尊贵。”
“殿下身为长公主,自然是万分尊贵!何况,无论殿下身在何处,殿下身上流得依旧是皇室血脉,依旧是武穆亲王的血脉至亲。
这是她们万万无法抹去的,一如殿下的赤诚之心。”
谢温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婵忍不住回头想看看他的神情。
却见他面带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可眼中似乎又流露出几分伤怀。
李婵心中一跳,不敢再看他。
“谢尚书郎且好好赏景吧,我本宫的园子也逛得差不多了,这便要走。”
说着,便低头想要绕过谢温走出园子。
“殿下?”,谢温轻叹一声,见李婵仍垂着脑袋向前走,只得又唤了一声:“殿下!”
“此处是男席这边的园子,若是殿下要回女席,应当走那边。”
李婵木着脑袋,闷头朝着反方向走去。
心中却只想着,难怪谢温会出现在这,自己竟然是走反了方向。
李婵越走越快,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可她却不敢回头再看,李婵只怕自己再看到谢温的这幅样子,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
上天到底还是眷顾她的,能重活一次,再见到兄长炎弟,就连最让自己心动的这般意气风发尚未酣酒的谢温,也能让自己再看上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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