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温瞳的一战,因为要一边躲箭一边设阵,当真是极耗精神的,所以羽白没有像平日里带着羽朵四处闲逛,而是回到了房间,倒头便睡。
这一睡不要紧,那消失了好久的梦又回来了。
这梦着实奇怪,次次梦境的内容都不一样,可是主人公却都是一个人。
主人公是个女人,确切说,是只母狐狸。再多的,羽白便不知道了。每次,羽白都能很清晰的看到她经历的事情,感受她的感觉,可是,就是看不清她的容貌。只知道她的背影美轮美奂,令人迷醉。前几次,羽白看见的都是她刻苦的修炼,因为能知道她的感受,所以她修炼中的那些心得羽白便也一同得知了。羽白常常自诩十万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是梦中的那个女子,却似乎比她还要强上三分。她的那些心得经验,真的让羽白受益良多。梦醒之时,羽白常常会用梦中所得知识加之于自己的修炼过程当中,发现当真非常有用。
这梦,羽白断断续续地已经做了十年,似乎从她收了火麒麟吐出来的那颗珠子开始就开始做梦了。羽白平日性子甚粗的倒也没多想什么,只当是睡觉时还能免费看场戏了,倒是划算的紧。
外人看已然沉睡的羽白,此时元神似是掉进了一个雾蒙蒙的漩涡中,落地处,是一片葱郁的林子里。身边,正是那个熟悉的背影。哦,这回又多出来两个人。
羽白知道,在这梦境中,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无论自己怎样作怪,他们都对自己视而不见。开始羽白还会做做鬼脸,大笑两声,到如今,羽白早就学会安静的看了。
“怎样,玄峥,我就说过我会赢你的。”梦中的女子穿着荼白色的衣衫得意洋洋的朝着一个身穿黛色长袍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无奈的摇摇头,说:“若是偷袭也算是赢,清儿,你还能赢我很多次。”
原来那个女子名叫清儿,羽白心中暗想。
仔细的瞧了瞧那个叫玄峥的男子,羽白发现她能看清他的容貌。这个人,只是一看就能给人很大的震动,眉目用貌美来形容绝对不为过,可是却同泠枫一样,丝毫不会让人觉得阴柔。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高贵和霸气,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走到他的面前,羽白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就是,即使他只是和颜悦色云淡风轻的看着你,也能让你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呀,倒是有点像那个夕墨。偷袭这种人?羽白看了眼清儿,心中佩服起她的勇气来。
“清儿的意思是,她原来的偷袭就没有成功过。这次的成功,说明了她的进步。”这时,一个如同泉水般的声音涌进羽白的耳朵,回头,看见了一个同清儿一样,穿着荼白长袍的男子走来。
若是有此人在,温族何人敢称自己温润如玉?羽白细细的观察着那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心中想。
不同于玄峥头带象征着地位的金冠,他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发稍随着风轻轻飞扬。他白衣的前襟上,用淡墨点着几根翠竹,这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更增加了他的飘逸与风度。虽然没有玄峥夺人心魄的俊美,眉宇间,也没有清儿的斗志昂扬和玄峥的迫人气势,可是他有两人都没有的平和与安详。仿佛世间的纷争,都与此人毫无关系,世间的一切尘埃,也都近不了他的身。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带着如同深潭一般平静透明的心,俯瞰着芸芸众生。
“念远,还是你了解我。”清儿回头,撒娇般的说。
玄峥、念远……羽白在心中默默的念了一遍,感觉到说不出的奇怪。
那个叫做念远的如玉男子温和的笑了,似乎对清儿的撒娇习以为常。可是玄峥却满脸的不以为然,说:“念远,小孩不是这样惯的。”
“念远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过是恼我此番胜了你。下回,我定不会再偷袭便是了!”清儿扬着下巴,话说的好不豪迈!
“大小姐,我拭目以待。”玄峥很不优雅的撇撇嘴,说道。
“念远,酒可取来了?”没有理会玄峥的目中无人,清儿笑盈盈的看着念远,问道。
“红烛、烈酒……我参照人间的把东西都备齐了。”念远笑的淡雅。
“红烛?你要同念远拜天地吗?”玄峥闻言,踱着步子走了过来,脸色颇为严肃。
“是我们三个要拜天地!”清儿伸出三个手指,在玄峥面前晃呀晃。
“啊,那到时也是我们三人一起入洞房?”玄峥脸上带上些危险的笑容。念远和清儿的脸瞬间红了。
“结拜!你这个满脑袋精虫的家伙!”清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掩饰涨红的脸,然后询问的看向念远,说:“红烛就插在地上?”
念远点了点头,清儿就努力地在地上插了三根蜡烛,然后面向东海方向,跪下。
“愣着干什么?”念远已经在清儿身旁跪下,而玄峥却怔怔的看着两人,神色颇为古怪。
“你当真要同我结拜?”玄峥沉下脸,问道。
“不是早就说好了,我们三人要结为异姓兄妹的吗?”清儿似乎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理直气壮地说。
“你当真思量好了?”玄峥还是没有动作,惹得清儿一阵皱眉。
“这有什么可思量的?我们三人在这钟离山已经一同修炼了五百年,我以为早已情同手足。”清儿拉下脸,说道:“还是玄峥不屑与我等为伍?”
玄峥没有因为清儿的斥责而恼怒,令羽白惊讶的是,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容。
“你同念远倒没什么,只是你我两族如今已然交恶,你仍要与我这样身份的人结拜吗?你不怕日后两族交战时你被你狐族长老当成奸细斩了?”
字字的推却,可羽白却听出了玄峥语气中那种担忧和关心。
“你我三人要好,关他人什么事?我本就不属于那些个三四五六七□□,谁在乎那些老掉牙的长老?”清儿挥挥手,单手提起酒坛子向碗里倒酒,然后取出刀子,在心口处一剜。
“你!”看见清儿吃痛的表情,玄峥眼中一紧,而念远却仿佛意料之中一般,脸上保持的淡然的笑容。
“怎么样,够诚意了?”清儿将刀子置于碗上,在三个碗中各滴上了一滴。
狐狸的心头血……那代表着万年不变的契约。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清儿滴出的心头血,羽白心中竟有些微微的疼痛。
潇洒的一甩长袍,玄峥在清儿的另一边跪下,三人各拿起一碗酒,对天盟誓——
“皇天后土在上,我……”
那以后的话语羽白便再听不清了,只能看见三人的笑容,都那样的意气风发和那样的动人心神。
紧接着,羽白仿佛又处在一团迷雾之中,下一刻,羽白在一片悠扬的笛声下醒来了。
这笛声,好熟悉。
羽白揉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明月,在心中想着。
空气中飘荡的笛声仿佛勾起了羽白内心的某些回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羽白走出了房间。羽白这边只顾着寻着笛声,一时间竟然忘了细看周围的路。待到羽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在一片竹林中了。
今日正是满月,随着羽白在竹林中穿梭的身影,玉盘一般的月亮在竹林当中或隐或现。似乎记忆中也曾经有这样的一个满月,也有这样的笛声。
倏的,羽白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不似记忆当中那样激情澎湃,今日的声音更加的空灵飘渺,似有缕缕的愁绪和淡淡的相思在中间。羽白睁眼,看着月亮,只觉得连月亮都被今日的笛音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就在羽白渐渐陶醉之时,笛声突然停了下来,羽白瞬间清醒,并暗中心惊。怎么只是听着笛声就能如此失去心神?因为羽白也略通音律,所以便了解到,那吹笛者的修为必是高出自己很多,若他愿意,绝对已经可以用音律做武器了,而且一定是一击必杀!
是他!羽白猛地想起十年前那个在山谷中用一曲笛子诓了自己一坛五百年桃花酿的小子。每每想起那夜,羽白都后悔不已。那可是五百年的佳酿呀,竟就被自己一时激动便宜了那个叫自己前辈的小子。正当羽白心痛不已的时候,她感觉到了有人正在向她靠近。
回头,见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正穿梭于林中,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难道那吹笛子的人早就感觉到了,所以才停了笛音的吗?那么那人的修为果然超出了自己。
待那桃红色的身影近了,羽白才看清来人,竟是今日被自己好些羞辱了的温瞳。
“温小姐?”羽白颇有些奇怪,她是追着自己来的?
“羽少。”温瞳站定,气息并不是很稳。稳了稳气息,温瞳开口道:“羽少果然还是掩饰了自己的修为,温瞳自认为自己的修为虽及不上夕墨和泠枫,可是在各族子弟中也是可站的上游的,如今竟然根本追不上羽少的速度……”
原来,刚刚温瞳是要到羽白的居所去还羽白衣裳的,可是却看见羽白若有所思地出了房门。本想追上羽白,但羽白的速度越来越快,温瞳也不得不全力加速,才能不被越落越远。
“掩饰倒是谈不上。”羽白浅笑,说道:“只是不喜欢太费力气罢了。”
见羽白毫不在意的模样,温瞳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拿了衣服到羽白面前,道:“今日多谢羽公子。”
羽白很是惊讶,接过衣服,说:“哪里,今日自始至终都是飞扬孟浪了,只怪飞扬求胜心切,才使得小姐失了颜面。”
比赛过后,羽白也是有些后悔的,她挑烂温瞳的衣衫本是想为朵朵出气,可温瞳毕竟不比男子,还是六尾的大小姐,自是受不得这种屈辱的。本以为这个温瞳会从此更加对她们三尾一族恨之入骨,从未料想自己会受到如此礼遇。
“羽公子不必如此说,瞳儿知道是之前瞳儿太过张狂惹人厌了。”说着,眼眶竟还红了。
瞳儿……
羽白愈发感觉这状况像极了江湖上那些同自己有过交情的女妖。
羽白隐隐嗅到了一丝麻烦的味道。
轻轻叹了口气,羽白从怀中抽出一方白色的丝帕,递了过去。
“谢谢羽大哥。”温瞳拭了拭眼角,说到:“羽大哥,你与其它三尾赤狐是不同的。”说完,便目光灼灼的看着羽白。
羽大哥……
羽白一阵头皮发麻。
“我……同其他三尾赤狐不同?”羽白挑着眉毛问道。
“是。”温瞳点头,说到:“羽大哥勤于修行,自是其他赤狐无法相比的。”
羽白垂着眼,没有出声。温瞳好似没看见,接着说到:“况且赤狐哪个不是沉迷于男欢女爱之中,可羽大哥却不是这样的。”
“呵呵。”听了温瞳的话,羽白突然笑出了声音,道:“温小姐抬举飞扬了,羽飞扬是个道道地地的赤狐,同我族人无丝毫区别。”
“怎么会?若羽大哥生为女子……”
“我也会以能倾国倾城、魅惑男子为骄傲的。”只不过成绩太差而已。后面的半句羽白在心中悄悄地补上。
“不会的!我知道赤狐男子也是懂得媚术的,为的就是求得良偶,可这些天我从未见羽大哥留心过任何一个女子!”温瞳有些激动地说。这些天来,那些战败了的,比观战更加热心的就是去寻找配偶,到现在已经有很多温族子弟领了爱侣来禀报温瞳的爹了。可是羽飞扬,除了比试,就是带着妹妹四处游玩。这些天她也看明白了,是那金焕日日缠着跟着羽飞扬,若说断袖,那也是金焕,与羽飞扬是没有关系的。
“呵呵。”羽白的笑容多少有些冷淡的说:“你怎知不是我没遇到入得了我眼的?”
“羽大哥……”温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沉默了片刻,温瞳大声说:“不是的,羽大哥同那些只知道用媚术勾引他人的赤狐是不同的!”
一定是这样的,羽飞扬,是她温瞳……所以他一定是不同的。
“我知道外族只当我羽族爱修习媚术,男子贪恋世间美色、女子眷恋世间荣华,却无人顾及天下苍生死活。”羽白定定地看着温瞳,淡然的陈述着。
“你六尾温氏子弟都会修习奇门遁甲之术,那么一定会学习占星之术以辅佐你们的阵法。温小姐,哪个朝代的兴衰覆灭不是早就成为定数,为何竟会尽数算到我羽氏头上?”羽白甩开扇子,倾摇着,面色平静地说。
“就算怪,也只是我羽氏女儿顺应天命罢了。”见了温瞳很不赞成的表情,羽白说:“我知道你定会以为这是推托之辞,但温小姐,我三尾族人可曾用过一兵一卒?可曾害过一人性命?战争的起因不是羽氏红颜,而是人们无限的贪欲罢了,我以为这道理浅显,世人不明便也罢了,为何生为仙族的你们依旧如此想?”
“贪欲?”温瞳喃喃的重复这羽白的话,眼中的神色不明。
“也许会有人说是我羽族的媚术惑了人的心神,让他们神魂颠倒所以兵戈相向。”羽白此时背对着温瞳,看着天上的明月,漠然说到:“无论是怎样的世间绝色,若只道以色侍人的话,终究逃不过冷清悲哀的结局。红颜未老恩先断,后宫佳丽无数,媚术能一时迷了人的心神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我羽氏女儿却都可常葆几十年的圣宠不衰。”说到此,羽白停下,叹了口气,说到:“倾城之貌换不来倾城之恋,她们谁不是真真的付了一颗痴心出去,凭着一身的才貌性情换来了真情。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谁先付出了自己的真情,儿女妃嫔,哪个不是有所企求?我赤狐女儿才不在意那些个什么三纲五常,伦理道德。看中了的男人便会付出真情,眼中再无旁物、心中再无旁人。试问,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的感情,又有几人配得到这样的倾世之情?那些帝王也不过是寻常男人,也期一份真挚情感罢了。”
“众人只看见了你们所谓‘昏君’对美人的予取予求,又有谁看见了美人一颗赤诚之心?但可笑的是,倾世之情的结果,竟大多是在国不成国以后,把爱人当成祸国殃民的妖物斩了。我羽族向来小心眼儿,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你说我祸国殃民,那我便真的祸给你看,反正论容貌,谁及得上我羽族分毫?”说到这儿,羽白语气中还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之感。
看到温瞳一脸震惊的模样,羽白淡笑着说:
“我自小就听我的祖辈讲述她们的事迹,看起来,她们似乎是将天下男人玩于股掌之中、闹得天下大乱的尤物,可谁心上没有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兜兜转转,无论男女,都是想要寻一个可以真正与你一生一世的良人罢了。都说我赤狐一族在修行上面生来惫懒,飞扬倒是以为是她们早已看透,不愿再凭着修行与你们争夺什么罢了。试问七族之中,谁有我赤狐一族逍遥?都说我们尾狐生来仙胎,可是如今我在这武试中看到的,哪里不是趋炎附势勾心斗角?与你们所说污浊不堪的人间,又有什么不同?若是这样,倒不如躲到谷中喝酒睡觉来的逍遥。”
月光淡淡的光华在羽白莹白的肌肤上覆上了层绵绵的纱,让温瞳的看的那么不真切。静默了好久,羽白噗嗤一声笑了,说:“温小姐,飞扬未想过要你从此对我族人有所改观,我羽氏媚术天下无双,与你们的奇门遁甲同属祖传密术,若要同你一般,用到武试上,也会要人命的。”羽白笑容坏坏的,让温瞳的心一阵狂跳。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以祸国殃民为己任的,如同你们几族的争权夺利、金族的贪财爱利,已然快要成为本性了。你们无视也罢、轻鄙也罢,都是改不掉了的。”说罢,羽白不在意的笑了笑,说:“今日飞扬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我族的媚术,找机会定会叫姑娘见识一番的。”说完,羽白还眨了眨眼睛。
温瞳知道这是羽飞扬在下逐客令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或者说,在他面前也说不出什么。只是福了福身,转身向竹林外走去了。
见温瞳走远,羽白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脸上挂上些轻佻的笑容,对这状似空无一人的竹林说:
“听了这么久的壁角,也该出来叫飞扬瞧瞧了吧,笛子先生?”
竹林依旧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可是就是不见半个人影,当然,除了羽白。
片刻后,一个轻快的乡间小调在林中响起。羽白刚刚有些许沉重的心情随着笛音变得轻快起来。
“在下今天可没有美酒傍身,没什么能叫你匡去的,所以不要再费心机了。”想起自己那坛子五百年的佳酿,羽白还会觉得肉痛。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把笛子兄和夕墨一起列上黑名单。叫柳沐风见了就揍揍完就丢出十万八千里去。
谁知听了羽白的话,那吹笛者似是委屈了,曲风一变,竟流露出了丝丝的哀婉凄怨。羽白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说道:“休想再乱我的心神,你当我有了戒备还会着你的道?”
羽白浅笑,准备运气真气辨别那人的方位,这时——
“飞扬,你可知,若用音律惑人需冒极大风险,因为必是知音人才会被乱心神。若是头牛在此,定会对我的笛声充耳不闻。”
那声音离羽白太近了,因为低音而显得沙哑,带着说不清的魅惑,不真实的让羽白觉得那声音是幻觉,何时吹在耳畔的热气又那样真切的引得羽白一阵轻颤……
迅速转身,见一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鼻尖对着鼻尖。
下一刻,羽白已经退到了三丈之外,这时她才看清了来人,那人一身玄色的丝袍,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不是夕墨是谁?
能毫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而自己连觉察都没觉察得到……羽白头痛,看来在武试上拿第一只能是一个美丽的梦想了……
瞄到了夕墨手中的笛子,羽白声音有些闷,问道:“那日的人,是你?”
“原来飞扬只记得在下的笛音。”夕墨欠了欠身子,笑容意味深长:“我是该喜自己音律精进了还是该悲生的太过平凡?嗯?前辈?”
那前辈两字咬得极重,提醒着羽白占自己便宜的事。
“是啊,我就不责怪你把我叫老了。”羽白点点头,表现的颇为大度。笑话,是你一口一个前辈的叫,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赔礼不是?那我那坛子酒算怎么回事?羽白在心中嘀咕着,幻想着夕墨被柳沐风的柳条抽打的场景。当然,以刚刚夕墨显露出来的修为,以上真的只能成为幻想。
听见羽白这样说,夕墨的脸色也非常的不好。羽飞扬一点都没有说错,确实是自己一直叫着他前辈,还自以为彬彬有礼……
“咳,是在下冒失了,不过,飞扬的豪爽,倒真有前辈的风范。”
三千岁的夕墨自然轻易的看出来羽白的软肋,更清楚怎样能让自己重新站得上风。果然,听到夕墨的话,羽白又开始心痛了。
见到羽白那般模样,夕墨脸上出现了些得意的神色。似乎忘了自己长了人家整整两千岁,好像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想要惹恼他激怒他。
“……”羽白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不作声,也努力不表露情绪。
见羽白明显有赌气的样子,夕墨宽容一笑,看见了羽白手里拿着的衣服,夕墨说:“从方才温小姐的表现来看,飞扬此次的婚事大概不成问题。”
比赛时他同泠枫都注意过金焕的话,也就知道了羽飞扬似乎一直在为婚事头痛。刚刚见那温瞳满眼明显的爱慕之意,想必羽飞扬也不会没有觉察。
提起温瞳,羽白头又疼了。
见羽白露出了不悦之色,夕墨心中奇怪,问道:“怎么?不是想要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夕墨可没忘,羽飞扬在台上说这话时,台下女妖陶醉而嫉妒的表情。
“那……”羽白此刻百口莫辩,那明明就是为乱她心神而随意胡诌的话。
“原来刚刚飞扬说的话都不当真。”夕墨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负手而立,望着月亮,道:“我本敬佩三尾四尾氏族的专一和忠诚,可原来也都是假装的。”
本来欲张口辩解的羽白听到夕墨的话,当真恼了,反倒不想解释了。甩了甩袖子,羽白神色带着些轻蔑,说道:“假装也比不装要好些罢,你们所谓的名门大族,如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与凡夫俗子也相去不远了。”
夕墨一滞,当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随即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族中老人常不齿羽族和金族的贪财恋色,可他们所作所为,又怎生不是贪财恋色?如今我倒有些明白了为何你竟不理别人的说辞,天天与金焕一起所谓何事了。”
“所谓何事?”没想到他会一下子提起金焕,下意识地反问。
“飞扬可是想要将羽白许配与金焕?”夕墨眼中带着了然的笑容,说道。
把羽白……许配给金焕……
羽白的脑海中立刻呈现出她同金不换躲在金库里日日数金元宝的场景,身上一阵寒冷。但是夕墨所说无错,她是真的有意将羽朵嫁给金焕,一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届时不需解释很多误会,而且,这几百年的相处下来,羽白也蛮信得过金焕的为人,除了贪财,没别的优点……啊,是没别的缺点了。
“羽儿……金焕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会尊重她自己的决定。”羽白很严肃的点点头,说。
“说的好像金焕一定会钟情你妹妹一样。”夕墨哂笑,他似乎没有看错,金焕三句话不离的可是羽飞扬。
“若是羽儿喜欢金焕,那他即便不钟情,我也会叫他钟情。”羽白的声音阴森森的,在夜幕下的竹林中,有那么一点恐怖。
“当真?”夕墨扬了扬眉毛,问道。
“当然不当真。”羽白一脸的看白痴的表情,说:“当然要两情相悦才能得如花美眷,迫人娶妻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况且,嫁女儿给那个家伙,他得问我要多少嫁妆?
羽白摇着扇子,潇洒的身影和所思所想极度不相称。
“对了,飞扬,明日同泠枫的一战,可不是使些小计策便可获胜的比赛了。”夕墨正了正脸色,说道。
“我何时使过计策?都是实力。”夕墨毕竟跟金焕不同,羽白没法那么坦然得承认是自己猥琐,虽然,夕墨早在比赛时,就比任何人都要先看穿。
“对,是实力。”夕墨大笑道:“不过对泠枫那样的正人君子,使些计策可能倒会事半功倍。”
“我也是这样想的。”羽白下意识的接口。
“但是泠玡剑可不是那样好对付的,你们一冰一火……”说到这,夕墨便再不言语,摇摇头,走出了竹林。
东海之滨。
海浪在夜暮中翻滚,咆哮。
“一万年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袍青年男子模样的人站在礁石上,面对着大海。他的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都好像跟他是一个年纪。女子雍容美丽,男子剑眉朗目,身着玉色丝袍,可眉宇间却有些戾色。
“是呀,已经一万年了。”女子怅然说到。
那穿着玉色丝袍的男子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快神色,看了看前面的男子,又看着身边的女子,说到:“大哥!主公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一万年了!”
“混账!”白袍男子一甩袖子,那穿玉色长衫的男子立刻被击到一米以外,一缕刺目的鲜血从他嘴中流下,他惨笑一声,说到:“一万年了,她可有半点音讯?以她的修为,只要有一口气,也会让你知晓她的消息!可是一万年,就算是一只普通的狐狸也可以修出人型了,大哥,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给我住嘴!”白袍男子面露激动的神色,怒斥道:“你再说,我便没有你这个兄弟!”
“大哥!那玄峥是什么样的人,你知我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在主公之下?当年的那场战斗,以你的修为都无法靠近至一千米的范围内,你怎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要拼到连玄峥一万年都没了半点消息……主公……定是已经魂飞魄散了!”那男子情绪狂躁,双眼赤红的喊着。
“不可能。”白袍男子闭上眼睛,左眼流出一滴血泪。
“她说过,不会丢下我们不管。她从来没有食言……”
右眼仿佛得到了召唤,妖娆的血色泪滴,应声落下。
“大哥……”那女子声音温婉好听,她看着白袍男子,说道:“不要同茂平生气了,他也只是不愿见你日日如此折磨自己罢了。”
“榕悦,莫要再为他说话了,他的心思,我,明白。”说完,他长叹一声,看着大海,一动不动,如同无悲无喜的雕像一般。
“说起来,我们也该动身去启云泽了。”榕悦柔声说:“那四狐,应该也已经选出来了。”
听到榕悦的话,白袍男子双目中似乎出现了些光泽,他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的颤抖,问道:“那偈语所说……可信吗?不过是四个一万岁都不到的狐狸……如何靠得住?”
“你忘了那人对主公的感情了?若是他说有可能,便是真的有可能!”榕悦坚定的说。
“是啊,该启程去启云泽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白袍男子喃喃说道。
启云泽。
“泠枫,明日一战,你做何打算?”夕墨摇着扇子走进泠枫的房间,见他正仔细拭剑。
“……”泠枫冷冷的瞟了一眼夕墨,没有出声。
“这两天,你也看出他的风格,总不会要像从前一样正正经经的斗法吧?”夕墨扬了扬眉毛,说道。
“……”
“你们一冰一火,本就相克,再加上那脑子里多端的诡计……”夕墨摇头晃脑的说。
“这话你该也对羽飞扬说过吧。”泠玡剑寒光一闪,回了鞘内。泠枫起身,直视着夕墨的眼睛。“几千年了,看戏的欲望似乎没怎么减退。”
“在下不过就这么点爱好,枫。”夕墨笑得面不改色,欠了欠身子。
“哼。”泠枫冷哼一声,将剑挂在墙上。
“看他的神色,怕明天使的可不再是什么小计了。”夕墨笑着说:“若不仔细些,赢的会很艰难。”
“不劳你费心了。”泠枫看着好友,冷冷说。
“对了,这几日你可觉得奇怪?”夕墨将扇子合上,说道。
“你说金焕?”泠枫的神色终于不那么冷。
“是,每当有你我在场,他似乎总是断袖断袖说个不停,又或者说那些爱慕羽飞扬的……男子。”
“他总不会以为你我也会同他一样成了断袖,所以不停提醒我们?”泠枫皱着眉,猜道。
“那羽飞扬确实讨人喜欢。”夕墨故意流露出一丝轻佻的笑容。
“那恭喜了。”泠枫瞟一眼夕墨,神色不悦的说:“夕少果然不顾世俗眼光,在下佩服。”
夕墨哈哈一笑,正了脸色,说道:“我总觉得,他似乎不愿我们接近羽飞扬,才会如此。”
“他怕什么?又不是人人都是断袖?”泠枫冷哼,颇为不屑的说:“三尾四尾好容易出了两个人才,却都是荒唐家伙。”
剥人衣服,调戏女子,亏他想得出来!
“泠枫,羽飞扬,可未必如同你我所见那般荒唐呀。”想起竹林中他略带着些落寞的话语,夕墨的眼神黯了黯,又变得悠长。
“枫,明日你可小心别被剥了衣服。”
“……”
“当然也要小心莫要被调戏了。”
“……滚……”
这些天启云大泽热闹非凡,各派男妖女妖们纷纷组成了团体支持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蓝宁作为七尾蓝狐的大小姐,以其优雅却又尖锐的招式获得了好多男妖的赞赏和爱戴。而在尾狐公子中,又以夕墨和羽白人气最旺。
夕墨自然好说,几千年的人气不是白积累的,几乎是全体狐族拥护的对象,其中母狐狸更为疯狂,而羽白,则可以算得上大大的一匹黑马,得到了几乎全部狐族以外的女妖们的支持和青睐。
而这一点,一直让羽白疑惑不解。
“金不换,论潇洒倜傥,我不及夕墨、论威严冷峻,我不如泠枫、论风流多金,我不如你……为何如今竟会如此?”不得不说,之所以在比赛中如此表现,羽白正是希望让众女妖们看见她的不堪,然后打消嫁给她的念头,可如今,形势明显在愈演愈烈。
昨天柳沐风传来消息给她,说白羽阁的门槛又平了一条。
“你可知道,沐风的语气有多么的温柔?”羽白愁眉苦脸的说。
温柔?
金焕回想起之前柳沐风的几次‘温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金焕可不敢忘记曾经的纯情小白是怎样被柳沐风□□成猥琐小白的。那个人,不好惹……
“金不换,继续这样下去,可叫我何以自处?”羽白定定的看着金焕,神色专著。
“其实,飞扬,你早该认清这个事实。”金焕面色悲痛的拍着羽白的肩膀,说。
“什么事实?”羽白手握纸扇,眉毛微蹙,一片风流尽在眉宇之中。
不远处几个女妖捂胸尖叫。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果然是千古箴言。”金焕摇着头,向比赛场地走去。
自己很坏?
羽白摊开手,一脸的无辜。
不远处又有两个女妖尖叫。
来到今日比赛的地字台,见泠枫已经等在那里了。看着一身劲装的泠枫,羽白很想感叹一下命运的不公。天字台的夕墨对战七尾、玄字台的金焕对战六尾、黄字台是七尾的蓝宁对战五尾的叶绒,为什么……只有自己的对手跟自己实力相去甚远?
到底用不用那一招?
羽白的心底天人合一,不对,是天人交战。
用,势必会引起麻烦。
不用,必输无疑。
这时——
“哈哈,瞧那羽飞扬如丧考妣的模样,咱们还是快点回去摆酒席给泠公子庆祝吧!”一个八尾狐狸哈哈大笑道。
泠枫闻言,一个冷眼扫过去,那人立刻没了声音。泠枫看向羽白,却发现她嘴角出现的一丝浅笑。
谢谢你,帮我做了决定。
羽白理了理衣衫,飞身上台。
这时,已经结束了对战的夕墨将将来到了地字台。
“看来赶上了。”夕墨微笑道。
“羽飞扬,祭出兵器!”台下的裁判凉凉的说。羽白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去她那已经出了名的香囊中掏宝物,而是笑笑的看着泠枫,说道:“泠兄,你可知我羽族的寻常女儿,媚术可修至第几层吗?”
提到媚术,羽白清楚地看见泠枫眼中那一抹轻视,瞳孔一紧,十年前他的不屑又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
“在下不知。”泠枫冷言。
“羽族女儿生性惫懒,修至第三层便已经可以倾情人间了。”羽白欠了欠身子,继续说:“那日破了温德的石阵之时,我就在想,同是祖传秘术,为何万年来就没有羽族儿女在武试上使用媚术呢?”
看羽白的模样,似是真的很疑惑。夕墨在席上轻摇着纸扇,笑容灿烂。
“不在比试中以色惑人,是觉得羞耻?”羽白挑眉,然后邪佞一笑,说道:“我今日偏要将我祖传秘术搬至这大庭广众,叫你们好生看着!”
看见羽白的神情,泠枫的心头没来由的一跳。迅速稳好心神,泠枫冷冷说道:“你是男子。”
“身为儿郎,更要好好传承家传绝学。”羽白淡笑,说道:“在下不才,媚术上也略有修为。”说罢,向台下眨了眨眼睛,立刻有半数女妖晕倒。
只用了第二层,就已有这种效果了?羽白心惊。
“……羽飞扬,我不是断袖。”依旧冷然的声音,确定出了隐隐的怒气。
夕墨苦笑,果然,泠枫还是被影响了情绪。
“就是!喜欢媚人,去媚你的那位金不换呀!”不知是谁在台下大喊出声。
“金不换也可以是你等随便叫的?”姗姗来迟的金焕目光凌厉的盯着那八尾子弟,气势并不输泠枫多少。灭了那个气焰嚣张的八尾,金焕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羽白,猜到了羽白的想法。金焕笑的有些无奈,走到看台,安静看比赛。
“我知晓你不是断袖,所以……夕前辈,赛上用易容术可算犯规?”羽白偏过头,问着那裁判。
“不算。”裁判回答。
“那么……”羽白微笑,然后闭眼,一团淡红色的气体笼在羽白的周身,大家都瞪大眼睛想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片刻之后,那团淡红色逐渐散开……
天!
台下一片寂静!
台上那是何人!
众人不敢相信言中所见,那脸庞和身姿……怎是寻常可见?任谁都想象不出的绝世姿容,他……又是如何易成那般模样的?
夕墨摇纸扇的动作定格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那人……有种异样的感觉自心间涌出。
不是惊艳,而是异样。
及腿的长发未被束起,乌黑的发丝随着风飞舞,面色冷冷的可是眉眼却带着媚人的笑意……如果不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那么自己这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如此想法。
“泠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羽白声音轻缓,没有故作娇媚却声声动着人的心弦。
低下头,羽白福了福身,掩饰住了眼中的那抹战意。
泠枫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现了真颜却说成是易容而成……这世间,也只你一人会如此了,羽白。
金焕摇着头,对羽白爹说:“您当真要放任她如此下去吗?”
“只要她高兴。”羽白爹掩面,擦掉一把辛酸泪。孩子,你再这样下去,这天下,可就真是断袖的了。
台上却不如台下这般轻松自在。
泠枫清醒的看着面前的人,勉强稳住心神,却依旧控制不了身体去行动。
这就是羽氏一族的媚术吗?不同于叶绒的撒娇甚至同羽白无限妩媚不同。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面前,没有眼波流转,却有风华涌出,没有婀娜姿态,却连一举一动都让人移不开眼珠。那样的美好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难道最精深的媚术竟会给人如斯感受?当真是高深莫测。
已经沉思了好久的泠枫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如石像般站了许久!
在这样的人面前,怕就算是外界沧海桑田,都会浑然不觉吧。
听着台下阵阵吸气声,羽白浅浅勾起嘴角,扬起下巴,说道:“媚术修至六层,人间生灵不论男女皆为之沉醉痴狂,人生得如此之幸事,何羞耻之有?在下不才,六层媚术三百年前已经参悟。”
唯羽飞扬言语中那一缕霸气,说服着众人确信他仍为男子。狐族女儿不会有如此豪迈与张狂。
话音刚落,羽白双袖向外一展,两袖顷刻间变作数丈之长!几丈长的白绫好像有生命一样,叫嚣着向泠枫飞去!
这一仗,泠枫必败!看着台上依旧一动不动的泠枫,许多人暗想。谁知,上一刻仍旧僵硬的泠枫好像突然间醒了过来,飞身而起,险险躲过了擦身而过的白绫,跃至擂台边上竖着旗帜的旗杆上,羽白一笑,飞至另一边的旗杆之上,两人再度变成对峙状态。
两人静默之时,羽白并不如表现的那般轻松自在。
未料到泠枫竟然可以如此快的恢复了神智,羽白暗中心惊,也佩服冰狐一族的定力。
“身为男子,却用如此不堪的手段,无耻!”默念了一十九遍冰狐一族的清心诀,泠枫退了些往日的清冷,带着些许怒气,说道。
“不堪?有何不堪?”羽白轻轻眨眼,泠枫吸气,再一次默念清心诀。“我羽飞扬生来如此,劣根深崮早已无法更改,你厌恶也罢轻视也罢,与我何干?更何况,我不过用了我羽族密术,泠公子如此激动,可是怕恋上飞扬这皮囊吗?”说着,羽白还露出一手轻抚上脸,这时众人才发现,这易容竟如此到家,连手都莹白如同冰粹。
“不知悔改!”泠枫脸上现出怒容,只听一声清啸,泠玡剑出鞘,那扑面而来的寒光让仍沉在痴迷之中的众人清醒了些,回复了心神。
“奇怪……”看着台上那翻飞的纤白人影,羽白爹皱眉说道。
“如何奇怪?”金焕忙问:“可是奇怪飞扬的武器选择?”
“是啊,舞绫是她娘亲教与她的第一样技能,本是意在叫她去……咳,不说也罢。虽说绫可成为武器,可攻击力极弱。尤其在遇到像泠枫所使利剑之时,更是不堪一击,飞扬有那么多法宝,为何偏偏选这种?”
虽说舞绫常常是配合媚术施展,可如今泠枫明显已不受媚术所控,那么舞绫也毫无意义。聪明如她,定不会认为自己的六重媚术就可以制住泠枫吧。
“世伯,我听闻飞扬的媚术早已修至第九层,为何……”金焕瞄了一眼正听着两人对话的夕墨,问道。
“为何只用出六重,对吗?”羽白爹了然一笑,说道。
“正是。”金焕点头。
“你可知,七层以上的媚术不是媚神,而是媚心。”羽白爹长叹一声,幽幽道。
“媚心?”金焕淡淡重复,脸色微沉。
“是,若使出七层媚术,那泠枫必立刻倾心与她,少则千年……”羽白爹叹气。他羽族媚术何其精妙,奈何族中儿女生来随性,无人肯苦心参悟修炼!
“倾心……?”夕墨喃喃道,看向羽白神色更加复杂。
“白儿……咳,飞扬争胜之心终只是如此。或也是不忍八尾公子因这荒唐得断袖之癖而身败名裂吧。”羽白爹苦笑,心道,白儿,若你有心施术,如何会令你娘愁至如此?
你,终究只是无心。
话说台上一个绫白胜雪,翻飞如浪,一个剑舞的寒光四射,毕露锋芒,把台下的观众看得是如醉如痴。
虽说此时台上的境况是一个猛打一个狂跑,可是——
“羽少为什么逃命都能逃得这般迷人?噢!”在看见羽白有一次险险躲过泠枫的剑锋以后,有一女妖抚胸感叹。
“这比赛,真真真……真是太销魂了。”另一女妖双颊酡红,目光直直的追着台上的身影。
如果能天天见到羽少……该多么幸福?
几个女妖抱作一团,幻想着。
“不过,羽少他,究竟是男是女?”一个稍显冷静的女妖问道。
“蠢!”一妩媚型妖精嗔道:“羽少是男人,我便喜欢男人,他若是女人……姑奶奶我豁出去了……就喜欢女人!”
这豪言壮语一出口,金焕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摇着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台上那个陷入苦战的身影。
飞扬啊飞扬,这武试结束后,你可真的要好生藏好了,为兄,帮不了你了!
此时的羽白全没心思顾虑其他,只顾着应付那凌厉的剑锋。泠枫的剑法好生了得,招招都是要命的招数,若不是自己逃命的本领在这十年里飞速进步,怕早就被泠枫杀出了原形。
看来用媚术,当真是惹恼了那个正直的不像话的人。
羽白心中苦笑。
全力一跃,让羽白得到些许喘息的时间。回身,射出白绫,只见那绫如同白蛇一般缠上了泠枫的剑身。泠枫停下来,看着被卷住的剑,冷冷一哼,向剑中一注内力,只见白绫‘哗’的四分五裂。
许是因为白绫与羽白的气息相连,那碎裂了白绫的内力好像也伤到了羽白,这时台下的看客们见羽白一瞬间面无血色,竟将将跌到在地!台下无论男女,心都一揪。可是偏偏泠枫看不出一丝怜香惜玉之情,抬剑便向羽白刺去!
这一剑下去,羽白必败!
这时,泠枫已注了七分的内力在泠玡剑内,飞快向前,而羽白毫无躲闪之力,只是怔怔的看着泠枫。下一刻,泠枫所做之事,足够令他后悔百年或庆幸千年。
泠枫铁灰色的目,对上了羽白漆黑的眸……
连半刻都不到的时间,却足以撼动了泠枫的心弦。生来世上两千多载,他从不知道竟有人可以将媚术使到这般境界!
漆黑的眸子中仿佛流淌着水波,幽深又带着点点哀怨。更多的,是如同明星般的炫目,灼得他睁不开眼。
泠枫心中太清楚这又是羽飞扬使的诡计,可是手臂却不由自主地全力将剑锋偏至一旁。虽然只有些许的偏转,可是足够羽白抓住时机了。
双臂一展,剩下的白绫好像又被赋予了生命,张狂的飞舞,众人眼中一片缭乱。
待众人眼目可以看清台上情况时,似乎一切已经结束了。
羽飞扬的白绫将泠枫缠了个严实,而泠枫的剑,刚好抵在羽飞扬的颈上!
这样,是谁输谁赢?
全场一片寂静,大家都看着那个充当裁判的夕氏老头,当然,除了泠枫和羽白。
“区区白绫,还妄想擒住我吗?”泠枫冷冷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注意力。下一刻,全身的白绫如同之前一样,变成了片片碎布,散落一地,好不凄惨。
“呵呵,飞扬当然不曾这样妄想,泠公子的修为,小女子很早之前便领教过了。”羽白面色不改,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悠悠。
“劳烦泠公子瞧瞧自己。”羽白轻声说。
听了羽白的话,泠枫的目光随意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
泠枫大惊,冰冷的面庞带着一丝裂纹,瞪大了眼睛看着羽白。
台下看客正不明所以,金焕听见夕墨喃喃自语道:“果然我没有猜错,那白绫不过是诱饵罢了。”
“你居然用白绫做诱饵!”泠枫剑上使力,羽白的颈上出现一丝血痕。
自己的身上,细密的缠绕着透明的细丝。没错,正是寡妇泪!
“看看你的剑……”羽白没有在意,眼帘下垂,目光落到泠玡剑上。只见那柄银色的宝剑之上,也密密的缠着那内力无法震断的透明丝线。
“原来你在那时……”
“对,那时缠住你的剑,就是为了让寡妇泪附在剑身之上。”勾了勾嘴角,羽白说到:“之后若不故作败势,引你向前,那么只要你一退后便会发现寡妇泪的存在。”抬眼,羽白直视着泠枫说到:“本来说好了雨露均沾的,可是我还是偏爱这种能剥人衣服的武器呀!”顶着令人沉沦的绝美容颜,却偏偏说着猥琐无比的话,泠枫发觉,荒唐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人了。
“飞扬好计策!”金焕右手握拳,击进左掌,恍然大悟。“她将寡妇泪隐匿于白绫之中,泠枫定是瞧不上这种武器,故不会多加防备,所以飞扬才能轻而易举的让白绫缠于泠枫身上。”
“只要缠上,枫就赢不了了。”夕墨笑着接口说道,早就叫他小心羽飞扬此人,泠枫的实力大家清楚,想赢,就必下狠招。
连媚术都被使出来了,羽飞扬,你当真下了血本。
夕墨环顾了一下四周依旧沉醉的男妖女怪,笑容里有那么些幸灾乐祸。
这么说,从一开始他就是算计好的?泠枫看着面前那张带着轻浅笑容的脸庞,在心中想。从媚术到白绫,从白绫到败势再从败势到如今……若羽飞扬成了谁的敌人,真是让那个人头痛的事。
“哼,若此刻我的剑稍稍向前,未等你的毒将我溶了,怕是脑袋就掉下来了!”虽然此刻的情况有些出乎料想,但是他还不至于失败。
“我还可以跑呀,难道泠公子忘了刚刚在下逃跑的技艺了?”羽白挑眉,让泠枫心头一跳。
“跑?”泠枫声音有些上扬,然后目光向下游移。羽白笑着跟随着泠枫的目光……
“泠枫!这是在什么时候……?”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羽白震惊的看见自己膝盖以下已经被冰封,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
自己竟忘了,八尾一族最擅长冰霜雨雪之术!
羽白心中懊恼,恨自己的得意忘形。
但是,此刻定不能输了气势。羽白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接着,粲然一笑道:“无妨,不过就是你削了我的脑袋,我化了你的身子,我不吃亏的。”羽白眨了眨眼睛,露出些痞痞的神色,脑袋突然凑近了泠枫,说:“其实我没有想到,泠公子竟然真的会对小女子怜香惜玉了起来。”
可怜现在泠枫被寡妇泪捆着,无法后退,只得任由羽白凑近自己。
“荒唐!”满口的‘小女子’,真的忘了自己是公是母了?泠枫皱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荒唐?”似乎看出了泠枫心中的想法,羽白咧嘴笑了,说:“我在扮女子,自然要像一些才能媚到泠大公子。如若不然,又何以来的现在这局面?”
一句句,羽白无不是在踩着泠枫的痛脚说。
羽白时刻不忘提醒泠枫,哎呀,你就是中了我的美人计!
“不堪!”理屈词穷无言可对的泠枫只能反复说着这几个词。可怜泠枫几千年正人君子惯了,碰上个如此猥琐的,也只能自认倒霉。
“不堪?”羽白声音高扬,然后一脸坏笑,说道:“我还有更不堪的,可要见识一下?”
看见羽白的神情,泠枫只觉得胸中气息一滞,道:“休想要再对我使用媚术!”
“我自然知道泠大公子定力超群,才不会被我这不堪的劣技惑了心神。”羽白似乎毫不在意泠枫的色厉内荏,口气依旧平和而恶劣。
台上两人就这样对峙着,而台下的看客已都把目光投注在了那个摸着胡子状似非常苦恼的夕族老者身上。
如此的形势,确实不容乐观。
两人僵持不下,片刻之内均可要了对方性命。判泠枫胜……裁判斜了斜看台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女妖们,摇了摇头。判羽飞扬胜……八尾一族又惹不起……当真是难办呀。
正当裁判为难之时,黄字台那边传来了一个救命的消息:
七尾小姐蓝宁与五尾的小姐叶绒,因为实力相当,又强行以修为相搏,所以最终一同倒在了擂台上昏迷不醒,如今已送回房间。八尾族长去瞧过了,说两人三天内大概都无法醒来。
大家怔怔地听着那报信之人的叙述,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看台之上。为何别的台上都比的那样正经,可到了羽飞扬这里,却场场如同演戏?
“自知硬拼不过,便迂回用计吗?”夕墨笑道。
“不尽然。”金焕答道:“前两场,以飞扬的实力,便是单论修为也是不输那两个温氏子弟的。”金焕的口气带着一些骄傲,说道:“她不过天性懒散,不愿多费力罢了。”
“天性懒散?”夕墨饶有兴致的说:“那么下一场,我便要见识一下他的天性懒散了。”
“哦?你说裁判会判定飞扬胜?”看夕墨那一脸的兴趣,金焕脸色微沉,说道。
“非也。”夕墨笑着说:“此局……乃是和局!”话音刚落,只听见那裁判上台大喊道:“泠枫与羽飞扬实力相当,一同晋级,蓝宁与叶绒落选。”
说完,台下一片安静,害那夕氏老头紧张了片刻。
紧接着,欢呼声爆发。
夕氏老头松了口气,淡淡的瞧了眼羽白和泠枫,说道:“撤了武器罢!”
闻言,泠枫也不再犹豫,利落的撤下了抵在羽白颈上的剑,而羽白却没有动。
泠枫抬眼,目光冷冷道:“怎么?你还想剥了我的衣服不成?”
“当然不敢!”羽白此刻仍现着真颜,那张绝美的脸让泠枫很是不自在。“只是,难得扮了女装,若毫无成果连点油都没有揩到简直辱了先祖……”话音未落,羽白双臂一使力,拉回细丝,泠枫也跟着靠近羽白。
只听“啵”的一声,羽白在泠枫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发出的声响传出了老远。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回过神时,羽白已经逃命般的跳出了三丈。
“哈哈!”羽白张狂的大笑着,脸逐渐恢复了男装的模样,道:“大家可要记真切了,今日是飞扬不堪,轻薄了八尾公子!哈哈哈哈!”
泠枫怔怔的看着那张狂的人,看见他脸上大有那种‘我就是要不堪给你看’的架势。
说完,未等泠枫运好气杀过来,羽白已逃出了众人的视线。
羽飞扬,若世间多几个你这般的人物,那万年苦寒修行,也不显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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