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古战场,白色的旌旗,随着长风四处飘扬,浓浓的硝烟味,依旧顺着风,四处流窜着,粗壮的树木,业已通天,矮小的植株,生长的茂盛,无数的金戈,躺在那片荒无人烟的战场上。

    身上裹着铁器的战士,只剩下了一具具骷髅,那铁马已不知去向,厚重的马蹄印,深深地嵌合在大地上,不见游龙,不见砂石,不见走兽。

    这只是一片遗迹罢了,引他而来的男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臂膀,道:“于尊,闭上双眼!”

    “哦?作何?”他有些不解,可他依旧闭上了双眼。

    而此刻,在他眼前的一切,却都是那般的愧丽多姿,这里本来是一片繁华的城池,可又怎生落得如此的下场呢?

    他的身体,在静静地垂升着,而他显然为觉察到这一点,当他升至半空时,凛冽的飓风,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衣袂,而他不动如山。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世界,无穷无尽的大陆,无边无际的天空,无数的生灵生长在这里,他们生可入天,死可入地。

    他们似是神灵般的存在,但于尊却不知该如何描绘他们。

    他们自于尊的身边轻轻掠过,他们脸上皆有一丝笑意,他们好似发现了于尊,而此刻的于尊,却仅仅是一道魂体,在这片虚幻的世界里,他没有孕育出真正的躯体,或者说,这乃是虚数世界,本来就与他之前所在的实数世界,有所出入。

    可他们又怎么发现的自己?这也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罢!

    明媚的阳光,洋洋洒洒铺落在大地上,是如此的澄澈,如此的温柔。

    他忽然有些想念她了,他静静地仰望着头顶上的那片虚空,幽幽叹道:“你何时才会回到我的身边?”

    没有人回答他,只剩下一片袅袅余音,错落有致的落在了他的耳边,那是一片片喜庆的锣鼓。

    他一脸愕然地望着那些身着盛装的百姓,自他的身边一掠而过,心道:“难道今天是甚么重要的日子?”

    他跟随着众人,去窥探一下究竟,偌大的广场上,无数的银泉,直冲上高天,落下点点水星,洋洋洒洒的落在众人的脸庞上,而就在那水星,落入于尊脸上时,他身体竟有了感知,也就是说,他已不仅仅是一道虚像。

    他一脸愕然地望着引路而来的男人,道:“血滴?”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血滴!”

    “哦?难道那滴血,就是这银泉?”于尊略有些愕然,道。

    男人哈哈一声大笑,道:“异曲同工之妙!”

    于尊轻轻地触摸着他的皮肤,确是有些痛感了,此刻的他,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若是找不到归去的法门,他恐怕要在永远困缚在此地。

    他忽然觉得那明媚的天光,也不再澄澈了,那喜庆的锣鼓声,竟是那般的讨厌,他的心乱如麻。

    他静静地扬起了头,抬头仰望着那片高天,最终叹了口气,随着那帮人向前走去。

    这......

    他一脸愕然地望着一位瑰丽的女孩儿,这不是......琪儿吗?

    他的心潮开始澎湃了,他有些按捺不住了,或许此刻的他,早已忘记了嘱托风影的事项了罢!

    他笑吟吟地喊道:“琪儿?”

    女孩儿眼睛含笑,道:“于尊!”

    这一切好似在梦幻中,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而此刻,那群人停下了脚步,于尊一脸愕然地望着雪琪儿,她竟站在了一座祭台上,而四周汹涌澎湃的民众,正是奔着这道祭台而来。

    于尊心底忽的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大喝道:“琪儿!琪儿!”

    佳人脸上始终挂着一丝笑意,而此刻,一滴泪珠却挂在了佳人脸上。

    那熊熊的烈火,在她的脚下点燃,灰色的烟云,自她的脚下袅袅升起,她好似要羽化而去。

    于尊心神一滞,他大喝道:“你们给我让开,给我滚!给我滚!”

    他生硬的推搡着他身边的人,他被困在了人海里,如同一粒被夹扁的粽子。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他始终推不开眼前的人,他们好似都身负伟力,即便他使出了全部力气,然而,这却依旧阻挡不了,那群民众的愤慨与激昂。

    “魔女!该杀!”

    “魔女!留她何用!”

    “快杀了她!快杀了她!”

    “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我只想要他死!”

    于尊涨红了双颊,大喝道:“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

    那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几个为甚么,甚嚣尘上的世界里,实力才是唯一的法则!

    他拔出腰间的源天刃,他如一个愣头青,在人群中杀伐着,可令人感到诧异的是,那柄刀没入他们的躯体中,好似没入了一片沼泽地,湿滑且黏着。

    他一脸愕然地望着众人,他们的身上,并未留下哪怕一滴的血水,他们依旧好端端地活着。

    而此刻,雪琪儿脚下的火焰,业已没过了她的脚踝。

    甚嚣的锣鼓声,代表着喜色和福禄,可即便于尊掩住了自己的双耳,那通天的锣鼓声,依旧不绝于耳。

    他痛苦的哀嚎着,他被人群夹在了一处莫名的角落,他无法动弹,他的耳边,多了一丝笑意,他听到女孩儿在说,“我......即便此时身死,若干年以后,依旧会重现人间,尔等不过蝼蚁之辈,又能奈我何之?”

    她娇嫩的脸庞,闪烁在于尊的眼中,一滴滴清泪,顺着脸庞,啪嗒!啪嗒!啪嗒!砸落在地面上,可这一切业已于事无补......

    或许,在某一刻他是清醒的罢!就比如此刻!

    他的神识无比的清明,他记得女孩儿清澈的容颜,记得女孩儿明亮的嗓音,记得女孩儿刘海间,那一滴滴青涩的汗水,之后,一股浓烟,混合着女孩儿的体香,飘向了长空,再也不见。

    他的心,在那一刻,便业已死了罢!

    他浑浊的眸子里,含着一滴滴浑浊的泪花,他不擦,也不拭,他就任由那泪花,轻轻地落在地上,他手中的源天刃,不知何时,变幻为一片殷红色,他左手握着源天刃,右手握着玉笛。

    他轻轻地松开左手,那源天刃,围绕着他的周身,上下浮动着,他忽的将玉笛置于自己的唇边。

    一波杀戮之意,渐渐地从他的唇边,响彻天地。那时的天,应是晦暗的罢!无论晨昏,无论起点还是归处,他的心中此刻唯有一丝杀意,他要......屠戮世界......

    那片殷红的刀光,围绕着他的周身,上下浮动着,一首乐律静静地响彻天地。

    无数的城中百姓,抱头而亡,他们想要飞向高天,杀了这肆意妄为的小子,因为那小子是如此的可恶!

    在他们的认知中,雪琪儿本应是祭奠给上苍的礼物罢!他们业已无了良知,因此,在于尊的心间,他是恨得,他无比的痛恨这些玩弄生命的人,他们该死,都该死......

    那段杀人的乐律,乃是他自《霓裳羽衣曲》改编而来,这首曲子,若是正向演奏,便是一段令人大彻大悟的乐曲,而逆向演奏,便是一首杀人的曲子。

    于尊脸色寂寒地望着城中的百姓,他通红的双眼,业已无了理智可言,他大喝了一声:“傲天!”

    无数兄弟,自他的瀚海中蜂拥而出,他们脸上皆挂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他们是杀手,亦是杀神,在他们的眼中,对与错是如此简单,他们只需做出一个选择便可以了——死还是活?

    一片片黑影,自苍穹上,一划而过,他们手中的刀,皆负有一片寒芒,而那片寒芒,确是十分锋利的所在!

    伴随着《霓裳羽衣曲》徐徐道来的是死亡的寂静与安宁!

    这片顽固的世界,当真成为了一片古战场,而这座城确是一片无主之城,随着杀伐的过渡,众人脸上的杀意,愈发的浓厚了。

    于尊忽的跃上高天,猛地将手中的弯刀,向地面一劈。

    轰!

    一道澎湃的气浪,疯狂的袭来。

    一道巨大的刀坑,深深地镶嵌在那片茫茫无尽的大地上。

    无数的百姓,跪地求饶,或许真正令他们强大的乃是那片喧嚣的锣鼓声罢!

    这世上的乐曲,玄之又玄,那喧天的锣鼓,又岂能媲美《霓裳羽衣曲》?

    那只不过是荒古前遗落的乐律罢了!

    然而,此刻的于尊,却并不如此作想,他提起一位百姓的衣领,脸上的寒意,十分强盛,道:“那些锣鼓声,来自何方?”

    那百姓甚是软弱,他遥指着东方,道:“大哥,且去东方罢!那乃是神祗所在的世界!”

    “哦?你们杀我琪儿!便是为了祭神?”于尊脸上的寒气愈来愈重。

    百姓浑身哆嗦,痛哭流涕,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这并非是草民心中所想,并非是草民心中所想啊!”

    “可你见证了琪儿的死,不是吗?”他锋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沉沉的哀意。

    他虽知不过是一段历史罢了,可他心中依旧隐隐作痛,也就是说,流淌的是时间,而盛放在时间河流中的一切,皆已妄过。

    便是他再番努力,琪儿始终会死,或许那便是她的前世罢!

    而此刻,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就是在为了唤醒他久远的记忆罢了!

    可是那渺渺的回忆,且早已不知归处了!

    他终是杀得欢乐了,屠戮的城池中,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这已经不是一座城池了,这......乃是一片古战场!

    他眼中闪烁着一道亮芒,他静静地窥视着虚空中的一切,他忽的笑了,眼中的血芒业已退去,他握了握手中的源天刃,笑吟吟地向前奔赴而去。

    虚无的空间中,闪烁着袅袅的炊烟,这道炊烟似是幻觉而生,又似是真实存在的,在这片虚数的世界里,一切都不可丈量,不可估测!

    可于尊的目的地却不是那座小山村,他抬头仰望着苍穹,他脸上的喜色,却渐渐被一丝哀愁覆过。

    他看到了谁?是谁在浅浅的微笑?是谁在临死前,都在喊:“于尊!快跑!快跑啊!”

    她是烟,一个温暖而冷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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