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弦脸色变了变,掩饰道:“我怎生会认识她?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于尊淡笑着,点了点头,幽幽道:“风大哥今日的酣梦,于尊可也有幸窥见了一斑”

    “梦里之事哪有几般真实?于兄弟不要胡乱猜疑了”风弦略有些不自然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风弦,叹道:“风大哥,你还真是我的风大哥啊,哈哈哈”,之后便随仲夏一同上楼去了,仲夏狡黠的双眸中,烁着一丝雪亮,笑吟吟的回头向风弦瞥了一眼,道:“风大哥,你放心罢,她没事了”

    风弦脸上乍现出一丝喜色,大喝道:“小二,上两斤熟牛肉”

    “好嘞,官,只是官今日不饮酒了吗?”

    风弦大笑一声,道:“不饮了,今日不饮了”

    小二摇了摇头,低吟道:“今日这位大哥好生奇怪,平日无些酒水,他决计不会食些餐食的,还有今天早上发生之事,却也是稀奇至极”

    入夜,喧嚣的街市上张灯挂彩,行走的人流,却依旧络绎不绝,而在一处小巷里,一位身披黑色长袍的中年人,手执一叶纸鸢,急匆匆的从小巷的深处走去,而那巷子的尽头,却是一座宏伟的府衙,只是此刻府衙上的那块木匾上,却绕着一层黑纱布。

    于尊静立在一座木质楼阁上,他的眸子渐渐变得空灵,似已不在这方世界了,而与此同时,那静谧的木质楼阁里,陡然掀起了一层细弱的风浪,而他的额间,也慢慢地溢出一丝淡淡的玉光。

    一片浩瀚的汪洋上空,一位身披白衣的少年,恭敬的站在一位颇为冷艳的女子身前,那女子一袭紫纱衣,她静立在半空中,虽静默不语,但周身的气场,却硬是将那起着狂潮的瀚海,压迫的熄了三分凶狂。

    “你还知来这里”女子轻拂衣袂,冷哼了一声。

    “前辈,最近于尊身缠百事,烦扰颇多,因此才......”于尊躬身抱拳,歉意道。

    女子一蹙蛾眉,反诘道:“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初心?”

    “初心?”于尊心底一滞,他的面色陡得变得哀伤悲郁十分,嗫嚅道:“初心自是有朝一日还能与琪儿一见”

    殷千秀冷笑道:“我知你心胸也只能容得下一个女人,只是此刻的你,却连一个女人也救不了,枉我如此高看你了”

    “前辈,于尊生来卑苦,不敢攀前辈生前所达高位,琪儿是我在这方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亲人,而她亦是因我而死,我于尊岂能处之木然?”于尊微颤着唇角,悲恸道。

    “哼,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便在我手中,也走不出三招,你又如何救你的琪儿?这世界又岂非你所见到的那般大小?现在的你恐有蚍蜉之勇,却无撼树的实力,个中是非,你自己去判断,以后就莫要来烦扰我了”

    殷千秀寂寒无比的冷面上,却落着些失望消沉,负手而立的她,似化作了一团光晕,渐渐地消失在了原地。

    于尊躬身抱拳,一直伫在那方良久良久,他的嘴角微颤,眼底略带一丝愧色,道:“前辈,于尊令你失望了,于尊定会好生修炼,待前辈再现身之时,定让前辈看到于尊的成长”

    他祭出一本玄金古籍,微阖着双眸,开始演绎古籍里的功法,玄天之上,一条巨大的风鲲,犹如一座浮在空中的孤岛一般,悠悠的在于尊的头顶游弋着。

    那风鲲稍一掀动巨尾,却已是一番灭世之境,彩色的云霞在天边狂卷,浓稠的墨云,从远方招之而来,蹙闪的霹雳,划过长空,落在风鲲的墨色的躯干上,风鲲略抖动身姿,那霹雳竟犹如珠水般,直接被抖落下去。

    于尊脚底下的那方瀚海,却也起了浪潮,那浪潮直抵长天,汹涌澎湃的声浪,直教人耳膜尽穿,风鲲大口一张,一吐一息间,风云却又变了色,那彩色云霞,竟顺着它的鼻息,流入又游出,脚下的瀚海,汹涌海水却也形成一条长河,架在天地间,浩荡的冲着风鲲嘴里涌去。

    于尊微阖的双眸,陡得一开,那风鲲猛地扎入海中,而与之相随的,风鲲周围的空间,竟似形成了一眼黑洞,荒陈的气息,自那口中,幽幽的流出,刺眼的光线,竟被吸扯着沦陷其中,天地陡得暗了下来。

    而下一刻,黑洞看似渐渐沉陷了,而遥远的彼方,却又隐现一眼心底的空洞,风鲲摇着巨尾,轰然从那孔黑洞中传出,却仅仅是一刻间,风鲲已游动了数千里之遥。

    于尊脸上略显了一丝笑意,然而这一切远未结束,他猛地朝半空一击,天地间陡然变色,本已消失的雷霆,却又悉数登场,而玄天上那巨大的拳头掀起的拳势,竟直接将空间砸出了一团凹陷。

    之后他又冲脚下的瀚海挥出一拳,轰!数股千米之高的激流,竟似升龙一般,从八方冲着玄天包裹了去。

    过了许久许久,天地才渐渐恢复了清明,而于尊不自知的却是,方才他挥拳时,他额头上的那团紫炎玄印,却也在疾速旋转着,而他那瘦削的身体上,却也隐现了数条扭曲的魔纹,伴着他挥拳的动作,而蹙闪蹙灭。

    少顷,他收起了那本玄金古籍,手中却多了一把圆月弯刀,他猛地一劈,一道巨大的刀痕,冲着玄天劈了上去,而此时那玄天上,却悠悠抖落下一行黑玉字,他忽的想起,之前在灵魇山巅观道壁时劈落的玉字。

    而今武道修炼,较之曾经业已神速,这自是与他心智的成长有所关联,然而却也与他当初在灵魇山巅,劈落的那几簇玉字,有着莫大的关联,灵魇山那道石壁,之所以叫做观道壁,确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这行黑玉字,确是当初犹如鱼梗在喉般的存在,殷千秀曾命他用苍梧气将之圈养起来,而今他欲展刀锋,却无端的将之劈落了下来。

    于尊心底一愕,微眯着双眼,将苍梧气调之一缕,这一缕苍梧气,却也是当初在殷血祭坛与尘鹰大战时,幸而所得的,如今他的魂力虽因修炼惘为的缘故有所提升,然而却依旧难以引动苍梧气分毫。

    那黑玉字坠的很快,眨眼间便尽皆没入了海水中,一缕苍梧气自于尊的手中流出,之后随几行黑玉字,一同坠入了海中。

    微醺的阳光,映射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那海似是天倒的影,那天似是海烙的痕,很难让人想象,方才的灭世之象却亦发生在这片沉静的海域中。

    而此时幽深的海底下,却是另一番场景,那几个黑玉字一经入海,便似融化在了海水之中,昏晕的字迹,似缠绕着一缕精神遗骸般,悠悠的荡在深海中,而那激荡的海流,竟似隐约间多了几声沉沉的诵经声,过了片刻,那诵经声愈来愈繁盛,那平寂的海水,竟开始微微的沸腾了起来。

    而那片字迹的周围,则渐渐包裹上了一层彩色的柔涟,那柔涟倒是与黑玉字个性相逆,彩色柔涟不侵万物,万物却也难耐它何。

    彩色柔涟看似柔弱,却隐约包含着一丝天地伟力,即便此刻那激流中的诵经声,业已从八方围剿柔涟,但那柔涟却依旧幽幽的荡着,渐渐地圈成一团,将黑玉字隐隐包裹其中。

    而此刻,那犹如洪钟的诵经声,竟已传遍了整片沧海,而那沸腾的激流,也渐渐地激射向海面,那阳光却依旧温驯可人,那碧空也依旧澄澈如初,而这脚下的一片沧海,却已如翻滚的浆岩般,似只要有活物堕入其中,便已深堕地狱般。

    于尊心神一滞,低喃道:“没想到这黑玉字,竟如此厉害”,他静静地伫在瀚海上空,平静的面色,倒也看不出些许慌张,“只是即便你再厉害,也逃不过苍梧气的围剿”,他微微上挑着嘴角,不仅不惊慌,反倒是有种要看一出好戏的颜色。

    轰!

    就在此时,那数段黑玉字,猛地炸翻了平寂的海流,数股骇浪,自瀚海的中央涌上长天,沸腾的骇浪,夹杂着一片佛陀之音,整片瀚海竟被那数段黑玉字释放出的光辉,染得一片炫金。

    微风轻轻地撩动着于尊额前的那几缕长发,他如墨的瞳仁里,隐含着一道道锋利的锐光,那锐光如凝成了实质一般,横扫向沧海,最终定在了一段黑玉字上,那黑玉字起初略微有些颤抖,之后砰的一声,似挣脱开锁链一般脱缰而去。

    而站在瀚海上空的于尊,大脑一阵轰鸣,原本清明的瞳孔,却在一息间变得黯淡下来,他强忍住脑海间的那股刺痛,稳住心神,低喃道:“没想到惘为竟也治不了你”

    自然,惘为这门绝学,确是玄而又玄,人无常道不为人,天无玄意何言天,悟三千世界以道天机,历苍生三世以察因果,这便是惘为,而惘为的创始者,却也的确做到了,现在若要说惘为治不了黑玉字,也只能说于尊的修为尚浅,未触及到惘为的真意。

    经黑玉字一触,于尊险些未守住心神,却也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武道确是尚浅,他望向长天,自忖道:“前辈她因自己的武道不够强大而煞费苦心,自己若是负了她,便对不起当初在那古寺时,她所道的夙愿”,他心底对变强的执着,已愈发的强烈了。

    而此刻,黑玉字竟尽皆贴在了长空上,化为数段黑云,诡异的是透过那黑云的罅隙,竟坠落下些许炫金色的佛光,黑云看似犹如邪魔之物,而佛光却是最为纯澈圣洁之物。

    而弥天的佛陀之音,却又似刺耳的鬼啸般,扎的于尊心神难受,于尊正欲跃身而起时,几缕淡淡的彩霞,从沸腾的海水中,慢慢地晕出,之后它们竟似几片柔软的鹅毛般,悠悠荡荡的飘向长天,而就当那几片鹅毛升入半空时,异变再次发生。

    那数段黑云间,竟似有一双厉眸隐没在其间,于尊只觉心神一滞,厉眸射出一道精光,轰的一声击在于尊心上,确是一声犹如洪钟般的轰鸣,细听时才辨得,那乃是一人的声息,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朽已数万年未见如你一般的英才了”

    厉眸中却充斥着一丝猩红的血光,那声息又道:“我本以为此生,我将在那该死的石壁中圆寂,可怎生想,老天爷在我万死之时,又让我见得一线生机,后辈此刻我的一分灵识寄存在你的神识中,你应心觉幸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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