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尊摇了摇头,道:“冉澈兄,于尊之所以对你诉之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其中条理,你既是于尊朋友,于尊自不需你的谢意,于尊还望与冉澈兄他日再醉酒一回,望冉澈兄好生待自己,莫要负了这一众人的期许与祝福”

    这时颜冉澈的眸中,已有些许泪水,他哼哧道:“于兄,我颜冉澈这辈子只哭过三回,第一回是因母亲,第二回第三回却尽皆因你,于兄你是我颜冉澈一辈子最好的兄弟”

    老者打断了二人,转而对颜冉澈道:“老朽来此,不是看你们这回《苦别离》,你此事已了,且把你身上所剩的枯墨拿出些许”

    颜冉澈已无方才的疯狂,他从储物指环内拿出一个瓷壶,那瓷壶如普通酒壶般大小,瓷壶一显,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便盈满了众人的鼻息。

    此时,阒寂的山林内,唯有几声鹧鸪的悲鸣,方才还在喊喊杀杀的数人,却再也难以提起手中的刀剑,那刀剑似万丈高山般沉重,更诡异的是,他们的手臂竟难以使出一分力道。

    一位枯槁的老妪,眼神炯炯的盯着那衣衫褴褛的老翁,嘴里不时发出一阵嘶嘶声,似吐信的毒蛇般,只是那浑浊的眸光里,却尽是些毒辣的恨意:“你这个老不死的,千年前,你便废了我七分功力,我不得不借金蝉脱壳之技侥幸逃过一命,千年后,你却又来坏我好事,我今日便杀了你这徒孙”

    一阵惨惨的阴风刮过,地面上数具已无血色的尸身,竟又活了过来,他们生前的武道便不低,此刻却更胜之前,就在于尊和颜冉澈愣神之际,几道鬼爪扫着一片阴风,嗖的一声从两人眼前划过,于尊后撤一步,却依旧被爪风撕破了衣缕,颜冉澈却躲避不及,被击个正着。

    只是颜冉澈却未发出痛苦的闷哼,他竟拍了拍衣袖,面色无恙的站了起来,就当于尊稍松口气时,颜冉澈挑起手中长剑,向于尊刺去。

    于尊一愣,身影如风,疾速避过,怎知颜冉澈的速度更甚,他似一道飓风般,卷着地面的草木枝叶,嗖的一声滑跃而过,众人只觉身前一冷,待反应过来时,胸口却已有一道幽深的剑痕。

    “冉澈兄,你是怎生的?”于尊边后撤,边诘问道,可颜冉澈却不顾他言,依旧如影随风的攻上来,这时那隐秘处传来一声奸笑,那奸笑声颇为老迈,却透着一丝狠厉之色:“你等既中了他的剑风,至时便会如他一般,成为我的傀儡,你们要好好感谢那个老不死的,今日之局都拜他所赐”

    听老妪这般说,原本一脸忧色的于尊,渐渐上挑起了嘴角,轻声道:“冉澈兄,我的武道如何?你还要深入了解吗?”

    于尊轻轻地一推左掌,一股巨力犹如一片骇浪般,卷起地面的草植,铺天盖地的朝着颜冉澈涌去,这一掌之力竟将深森内的一些千年之龄的巨木连根拔起,更惊骇的是,就连那天上的卷云,亦因这股巨力,而翻卷游动了起来。

    众人心底一怔,皆被这夸张的一幕给镇住了,“他只是轻轻推了一下手掌,竟会产生如此巨力,方才我等站在那几片竹叶之上,游弋世间,却亦是因他指下音弦,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时,颜冉澈已恢复了笑颜,他瞥了一眼老妪,幽幽道:“你当真以为你那爪风,能奈何我?”,说罢,见他掌间一簇流光烁过,之后密林间一身闷哼,紧接着又是一声重重的坠地音。

    那奸邪的老妪,愤恨道:“看来还是老朽低估了你,不过接下来......“。

    却未等老妪将话说尽,那衣衫褴褛的老者,手臂轻轻地往前一探,一条巨大的臂膀,如一座天桥般,自老者的袖口向前延伸了去,不多时老者的手中已多了一位枯槁的老妪,老妪挣扎着想要摆脱手臂的困缚。

    她又想故伎重演,以金蝉脱壳之技摆脱那巨臂的束缚,奈何当她灵识脱壳时,一股悍天的巨掌,砰的一声从玄天之上,猛地拍落下来。

    老者幽幽道:“你以为千年前你得以脱逃,乃是你自身的不上妙法?可笑,可笑!千年前我视你修炼武道数千年不易,故放你一马,望你改邪归正,怎奈何千年之后你仍如此一般,那就勿要怪老夫了”

    “老不死的,你不得好死”

    两张巨掌猛地一合,一声刺耳的厉叫划破长空,随之一道袅袅青烟,自那一双巨掌间,幽幽的飘出,滋滋浸入地底。

    老者叹了口气,道:“一生作恶,下辈子沦入畜生道罢”

    众人心底皆是一怔,方才那青烟,却浸入了地底,个中意味,想必在列的几人,心底都明晰的很。

    “枯墨”老者剑眉一蹙,幽幽道。

    颜冉澈匆忙抱着青瓷壶走到老者的面前,而老者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秃毛笔,颜冉澈眼前一怔,心底莫名又对老者多了一分敬意,那秃毛笔确是之前老者赠予他的那一支,但他却因些事由,将秃毛笔丢弃了,而今这秃毛笔又出现在老者手中,确是有些诡异神妙。

    老者将笔在枯墨中一卷,却也未见他拿出些宣纸,仅向天边一划,那枯墨竟化作了几条长虹,老者剑眉一蹙,厉吼一声:“成!”

    那几条长虹,竟顺势随着老者的手臂,在天边划出几个笔力遒劲的大字,那字迹不似文字,倒似几招剑式,凛冽的气势,似要将长天捅破。

    而此刻,颜冉澈却怔在了那方,他的眼神空洞,神色凝滞,在场的十余人,却唯有他能看透那几个锋利桀骜大字其中深意。

    簌簌的秋风,卷起地上的草叶,幽谧的竹林间,竹叶不时的翻卷着,发出一阵阵窸窣抖动,原已黑魆魆的苍穹,此刻却因那几个大字绽出的虹霞,又变得晶亮如初。

    颜冉澈静静地伫在那方,他的瞳仁里,却是那枯朽的老人,手挥秃笔,演绎出的一招招惊天动地的招式,画面里,老者虽枯槁,然而其浑浊的眸光里,烁出的剑芒,却分毫不比江湖传说中的绝世神兵粗钝。

    他身披一件看似褴褛的黑袍,那黑袍绽裂在长风中,发出一阵阵烈响,他虽弓着背,其气势却意要捅破那长天。

    却见他手指秃笔,向天阙一挑,一轮红日竟突触在笔尖,红日则似一坛红墨,笔尖轻轻一触,顺势向长天一挑,阒寂昏黑的长天,乍得变得通透亮澈。

    却也不见他曲腿,那枯瘦的身子,却似一条长矛般,嗖的飚入云间,他轻点云巅,手中的秃笔,则在云间随意的挥舞着。

    一刻后,颜冉澈被眼前所见给震住了,那云雾缭绕的苍阙上,竟不知何时多了数千名身披铠甲的天兵天将,老者大吼一声:“战!”,他身后的那众天兵天将,亦大吼了一声:“战!”

    羸弱的老人,此刻却早已非之前在颜冉澈心底种下的印象,挥斥方遒的老人,气势脱缰,身躯则化为了一片虹光,那虹光在云雾间穿梭,而他的身后,则追随着一众雄兵厉将。

    却又不知过了多久,原本透亮的天阙,陡然间多了一扇青铜巨门,老者将秃笔重重的在青铜门前一划,那看似沉重如磐山的巨门,竟发出了一阵朽烂的破音,呲......咯吱......呲......咯吱......

    不多时,青铜巨门已裂开了一丝罅隙,一丝古老荒陈的气息,自那丝罅隙中隐隐飘出,幽暗冷冽的气息,似万千厉鬼般,啃噬着这方世界的光明与温暖。

    黑暗已开始盛放,光明将渐渐凋零,一阵阵枯朽的风声,从那扇幽暗荒陈的门中袭来,颜冉澈心底一颤,却见一厉鬼,挥舞着鬼爪,便向他冲来。

    轰!

    脑海里一阵轰鸣,他眼前的画面,似一片巨大的琉璃般,渐渐的多了几条裂纹,之后那裂纹蔓延,哗然而碎。

    而此时,他的面前,老者却眼含笑意,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而于尊独孤银澈苏素,焦灼眼中含着一丝关切紧紧的凝视着他。

    “你方才是怎生了?怎么突然就晕倒了?”于尊关切道。

    颜冉澈瞥了一眼老者,此刻他的心底,却仍旧不时闪过方才的那一幕,见老者轻轻地摇了摇头,于是会意道:“大概是之前那死老道给我的酒是假酒,后劲太猛”

    于尊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老者幽幽叹道:“于小儿,我之前劝诫过你的话,望你还要好生思量一番,哎!只是天道无量,至时你如何做,恐怕老朽想拦你也拦不住了”

    于尊心底一片愕然,他忽的想起那一夜在剑隐峰所经历一事,老者如此说,便证实了那一夜发生之事乃是属实的。

    “前辈又缘何说我大难临头了?”于尊难抑心底的焦虑,他倒也不是担忧自己的性命,而是信了刑海那番煞星之说,他不想再有人因他而死。

    老者佝偻着背,幽幽叹道:“你丹田内的那方大海内,究竟有何隐秘,难道还需我言明吗?”,这一声钝音,却只出现在于尊耳边,却再无第二者闻到。

    于尊愕然的看向老者,心底自忖道:“这老前辈,眼神确是毒辣,难道我体内有鬼泉之事,他亦知?”

    老者却言道:“得苍梧,得天下,也为得苍梧,天下仁义尽失”

    “原来他指的是我体内的苍梧气,却非鬼泉”他内心长叹了口气,却又自忖道:“若是他发现我体内有一眼鬼泉,想必会说出更甚的预言罢,总之我于尊此生算是命运多舛了,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小儿,好自为之,前路遥遥,勿要缘由,三年之后自见分晓......”老者逍遥的大笑了一声,而那坛枯墨,舞出的字迹,却又尽皆融入到颜冉澈体内。

    “小辈,没想到你会得了那疯老头子的传承,前路遥遥,莫问归途”刑海讳莫如深的拍了拍颜冉澈的肩头,却又转而对于尊,道:“我已遂了二位姐姐所愿,月下捣练你已演绎出三分,下次灵魇山再开之际,恐又要千年了,望你莫要负了自己,切忌,莫要负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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