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溺看到顾行哲真的走进房间,郑重其事地对着她深鞠了一躬,语气沉闷,分明是多少有点不服气,但又碍于现下的局面不敢发作的模样:
“对不起。”
周溺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多为难他,反倒是叫顾行衍把他放回去,毕竟父母爱子之心,也是一片赤诚。
等人都走了之后,周溺这才拉着顾行衍的手,几分好奇:
“他儿子,现在是什么状况?”
顾行衍回答说,顾行哲的儿子,前几个月因为和人在盘山公路上飙车,明明没有金刚钻却非要揽瓷器活儿,要强的后果就是断了条腿,不过还算幸运,好歹命留下来了,那几天顾家真是经历了一场从死神手里抢人的糟心事儿。
跟小铮飙车玩乐甚至干一些违法的勾当的那几个小混混,家世也不简单,原本这事儿是拿钱就能解决的,可无奈的是,在他受伤的那天,a市程家的小儿子昏迷了一个多月,程家世代从黑,知道了这场飙车比赛是顾家人提起的,便死咬着不松口。
他们是冲着小铮的命来的。
但毕竟程家的势力只在a市,像北城这样在天子脚下的地段儿,他们也插手不了,顾家便费了番心思把小铮送到了北郊的老宅子里,配了些人手守着,但程家在六月份的时候也派了亲信来北城。
不过目前小铮在那里的事儿只有顾家人知道。
顾行衍自然也知道。
但是他可没发过什么毒誓保证自己不会告诉程家人。
周溺吃早餐的手顿住:“所以你刚刚把那孩子的地址告诉程家人了吗?”
顾行衍没急着否认,反倒是问她:“他叨扰我的家人,三番五次拿你来做文章威胁我,我也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很过分吗?”
“啊?他还拿我威胁你啊?”
“嗯。”
“不过。”周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要出人命的事,咱们还是不做为好。”
虽然她不知道顾行哲具体是怎么样拿她来威胁顾行衍的,但这人的智商多半也没到了以性命相要挟的地步,而且她确实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坐着。
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黎野弄出来的局面,与顾家人无关。
周溺不愿让顾行衍变得更加冷血。
周溺又问了一遍:“你真告诉程家人那孩子在哪儿了吗?”
顾行衍笑说:“点点觉得我会怎么做?”
周溺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端坐着看着他:
“你应该不会真的这样做,顶多是找些人来吓唬吓唬小孩儿,顺带着也让顾行哲他们长长记性,不过我觉得你找的那些人,倒也真的能做出把那孩子抛出去的事儿,也不完全是唬人。”
“怎么说?”顾行衍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听她讲。
“因为这样不仅能让局势掌控在我们手里,让顾家人知道现在是谁了算,还能让他们不要再来骚扰我们啊,从此以后你和顾家钱货两屹。”
周溺笑了下,继续说:
“现在整个顾家,顾行敏耳根子软,顾卓又极其宠爱自己的儿子,事事都听他的,从你离开后顾家以后,那儿就是顾行哲的天下了,他为人冲动任性,却又很坚持,不涉及到他的最根本利益他才不会放弃,只要能把他框住,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所以我猜,你在荣城接手的顾行哲的房产应该不止这一处,他能这么早就找来应该也有你的授意。”
顾行衍的笑意更甚:“点点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哼哼。”周溺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我不是聪明,我是越来越了解你了,怎么样?我猜得还算准吧?”
顾行衍点头:“很准。”
“但是我还有一点不太清楚。”
“什么?”
“这个。”周溺委屈巴巴地指了下桌子上的餐盒:“这个香菇馅儿的包子怎么只有两个,我以为这一份都是呢,就都吃光了,没想到其他都不是香菇的。”
顾行衍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柔和:“还想吃吗?我再去给你买。”
“不是。”周溺摇了摇头,有些懊恼地说:“我想让你也尝尝,结果自己把两个都吃了。”
“没事,我可以不吃。”
“不行,你必须要吃,一会儿让来接我们的人帮忙带一份。”
“真有那么好吃?下次来的时候再吃吧。”
“我不管,你必须今天吃。”
“……”
这几天周溺忙得焦头烂额的,因为恋情曝光和被绑架的事,各类媒体对她的关注度达到了新高,但周溺一直没有接受过任何采访,相反地,开始漫不经心地挑起了剧本。
这段时间送到她手里的剧本质量也还不错,《沉罪》的剪辑制作已经进入了中期阶段,周溺偶尔还需要回去补录镜头,柳冶也害怕麻烦,基本上都累积在了几天里一次性拍完。
等这部剧彻底完成之后,宣传进入了造势阶段,周溺也确定了自己的下一部剧,她着重筛选了拍摄地在海城影视城的剧本,最后目光锁定了一部宅斗内容的正剧。
她从未接触过这种类型的工作内容,并且这部剧不论是从导演到制作团队,投资总额到服化道,都让周溺非常满意,对方将剧本递到程菲菲手里时,也惊讶了一瞬。
周溺一直以为是对方看在顾行衍的份上才给她递剧本,或者是想从这条路给顾行衍一个顺水人情,可后来制片人亲自打电话来,打消了周溺的疑虑。
只说,先来参加试镜吧,就当是给彼此一个机会。
那天周溺跟着顾行衍回顾家去看望爷爷,路途遥远,她忍不住问:
“真不是你的意思啊?”
“我很早就说过。”顾行衍拉着她的手,仔细安抚着:
“你比你想象的更有能力。”
“所以,这是继柳冶那部剧之后,第二部我自己争取来的戏?”周溺说完后一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呸呸呸,还没试镜呢。”
“嗯?”顾行衍微微侧身看了过来,忍不住笑:“我相信我的点点一定能够成功。”
“不要这样说。”周溺伸出食指噤声道:“还没做的事,就把期待值拉满,四处张扬,是大忌。”
顾行衍的笑意更甚:“不自信也是一件事里的大忌。”
“我有自信啊。”周溺转头看着他:“但是还是要做好失败的准备,这样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自己才不会太难过。”
在这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顾行衍颇有一种,他的小姑娘长大了的感觉,他这才相信,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因为他落魄了,或者他老了上了年纪了,脑子没有现在灵光所以没办法无时无刻不照顾她的时候,她依旧能自己挣扎向前,活得更好。
等到了顾家,周溺也有点发怵,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来拜访,意识到她的情绪远没有来的路上那么活泼开朗,顾行衍握紧了她的手,动作里带着几分坚定。
他总是这样。
他是她永远的坚盾。
只是周溺没想到,顾家上上下下,整个都像是被打点过一样,俨然一副客气的模样,周溺忍不住拉了拉顾行衍的手,小声附在他耳边问:
“我没听说北城这边的规矩是新媳妇第一次来家里拜访要见这么多人啊?”
顾行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下以示安抚:“是爷爷的意思。”
多少人的阵仗周溺都见过,但这些人都毕恭毕敬的,竟没一个人给她难堪,给她甩脸色,这可和她想的不一样。
就连前些日子还针锋相对像个刺头儿一样的顾行哲也站在一旁,他稍年长些,态度虽谈不上和蔼,但还是强颜欢笑着,面子上还算过得去,甚至还亲自招呼道:
“弟妹,过来坐吧。”
但当即就被顾行衍驳了回去,只说,我们先去见爷爷,其他的回来再说。
顾行衍压根儿没打算和那些人谈笑风生,本就是已经闹掰了的关系,没必要执着于那些浮于表面没什么意义的事。
周溺瞧得出,这些人神色里多的是对顾行衍的忌惮,毫无亲情可言,该客气还是客气,至于多余的,想都别想,这就是他们顾家这一大家子人的态度。
也没多意外,周溺只跟着顾行衍走,旁的事皆与她无关。
“老三,你去屋子里拿点水果过来。”
把顾行衍支走这事儿着实让周溺没有想到,她见着顾老爷子的地儿是院子里的温室,老爷子第一句说的便是,怕你觉得拘谨,就不在屋子里聊天了:
“听老三说,你母亲对花花草草颇有讲究,你对这些懂得多吗?”
周溺笑了下,要真怕她觉得拘谨,也不会在屋子里安排那一堆人“照看”她了,分明是为了给她压力。
她只谦虚应道:“懂些皮毛。”
“皮毛也好,皮毛也好。”顾老爷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过来,停在了一排梅前:
“你帮我看看,我这花骨朵怎么都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
周溺走过去翻看了一下土壤里埋着的根,再看看花骨朵:
“爷爷,您不用担心,我母亲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种情况是要用药来辅助生长的,等下次我母亲把药配好,叫阿衍给您把药送来。”
“确实。”顾老爷子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忍不住和蔼地笑着:
“这花要想长得好,还得有其他法子辅助才行。”
把她的话提出来重复一遍,着实没有什么意义,周溺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她站起身来直说:
“爷爷,阿衍现在不在,这儿也没有旁人,您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对我说就好,我脑子笨,您要是不直说,我可能听不出您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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