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溺醒来的时候先翻了个身,躲进了身边男人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贪恋被窝里难得的温度。
与爱人共同度过的清晨,总是逃脱不了懒惰。
顾行衍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地箍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带,周溺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呆着,还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敲进周溺心里。
连沉默都是一种幸福,周溺心满意足地蹭蹭他的肩膀。
周溺一整个早上都不怎么老实,动动这里摸摸那里,顾行衍被她弄醒了以后忍不住低头亲亲她,许是因为刚醒没多久的缘故,嗓音有些干涩,但却没有任何一丝谴责的意味:
“多动症。”
周溺笑了下,再次搂上他的腰,撒娇道:“早上没睡醒的阿衍也很好看,我多看看多碰碰怎么了?”
顾行衍笑着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上她的唇,深深的一个吻,周溺抬手圈紧他的肩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到抵在自己大腿上的那份蠢蠢欲动,她挑了下眉,伸手拍了拍:
“这是做什么?”
顾行衍的神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反倒是捉住他的手,吻上她的手指,连带着胸腔共振:
“做一次吧。”
晨间运动结束以后,顾行衍去阳台上接了个电话,十月份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周溺躺在床上,周围是被蚕丝被包裹着的温暖,她用手肘撑着脑袋,盯着玻璃门外的男人看。
阳光灿烂,透过灰白的亚麻窗帘,洒落在床上,太阳晒的被窝里暖烘烘的,周溺舒服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千里迢迢赶来的风吹拂在床边,她终于理解了自己家养的那只懒猫每每有空就趴在阳台上舔毛的惬意。
顾行衍看了过来,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周溺托着腮朝着他眨了眨眼,他的脸上这才展露出一丝笑容。
等顾行衍打完电话后,周溺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不耐烦,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究竟是谁打来的,她把睡袍套上,跪在床边去拉他的手:
“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顾行衍把手机扔到床上,伸手去捏她的脸:“下午得去趟公司。”
周溺了然地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卓远集团的事还没处理完吗?我以为你会直接回海城呢。”
顾行衍无奈地叹了口气,沿着床边坐下:“点点,昨天我回顾家的时候,整个顾家的人都在想方设法地让我给他们指一条明路,那个场面——”
话没说完,许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形容他心底无限的悲凉,他从没体会过亲情,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对顾家本就该在谷底的期待继续下跌,顾行衍自嘲地笑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周溺抿了下唇,将手覆盖在他的手上:“那,卓远集团现在还有生路可走吗?”
顾行衍上下滚动了下喉结,笃定道:“没有,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落定。
周溺沉默了一瞬,忽然明白了顾行衍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他多半是在犹豫,既然顾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他究竟是要随着大流落井下石,让顾家再也没有重振旗鼓的可能,还是要留住顾家作为一个几代从商大家的颜面,将来还能在北城作为普通人家活下去。
可既然犹豫了,其实就已经是答案。
“点点。”顾行衍瞧她在认真思考,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几分肃穆庄重地寻求她的意见:
“你觉得我该给他们指这条本就不存在的路么?”
这条路不仅不会拯救顾家于危难,相反的是,还会让顾家丢掉尊严,从此再也没办法呆在北城,像前些日子里的楚家,走投无路,被人落井下石后狼狈地逃离华国。
那个时候顾行衍尚且能够给楚家指一次,让他们留下些许财产,足够他们跑到法国去安稳度日。
可现在不同,以顾行衍的能力来说,他完全可以在卓远集团面临灭顶之灾前将局面进行有效的控制并把问题解决,但他却是一昧地纵容顾行哲行贿、漏税、把项目当儿戏、把公司经营当人情买卖,甚至是纵容他和黑市的人来往密切,长此以往造成了现在这样严重的后果。
顾行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地当卓远集团的领头羊,他对整个顾家没有任何血脉相连的感情,即便周溺不了解顾行衍十岁那年回到顾家后遭遇了什么,但这几年她也能看出顾家的每个人都和顾行衍有长年颇深的积怨。
他想做的自始至终都是报复。
只有报复。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去落井下石,将顾家的尊严摧残。
“他们是咎由自取,没有你,卓远集团甚至撑不到现在。”周溺垂眸,郑重其事地一字一顿回答说:
“所以你不管做什么,都完全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顾行衍愣了一下,似乎很是意外。
周溺了然地看着他,笑问:“怎么啦?”
顾行衍笑了声,捉着她的手放在怀里亲了亲,他不怕被顾家人憎恶,他唯一怕的就是周溺不接受他的做法。
“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考量。”周溺看他不说话,忍不住靠在他身上,担心道: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留点心,做决定之前多考虑考虑,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我怕他们对你有想法,更何况他们那些人,压根儿就不像兔子……”
顾行衍搂着她的腰,埋首于她颈间:“我知道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周溺摆了摆手,意思是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
“我有事要问你。”
周溺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他,顾行衍也坐直了身子对上她的视线,很少见她这样严肃地询问什么,让他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我们要结婚的事。”周溺轻轻捏了下他中指上的戒指:“顾家的人都知道吗?”
顾行衍愣了一下,只说:“他们没必要知道。”
“那爷爷呢?”周溺非常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无所谓去不去见他那个所谓的大家族:“你不是说,爷爷对你很好吗?”
“我会告诉他的。”顾行衍的嗓音沉闷,忽然想到了什么:“爷爷他说,想见你一面。”
周溺点了点头:“嗯,应该见一面的,什么时候啊?我问问菲菲姐我的行程。”
“他说看你的时间。”顾行衍忍不住笑了下:“老爷子还订了新西装,说要给你留个好印象。”
周溺笑道:“那我也得去挑两条新裙子,我是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是不是得穿得乖巧些?”
顾行衍勾了勾唇,心想着她穿什么都足够乖巧,不需要刻意去打扮自己。
周溺琢磨了一下,又问:“去见爷爷的话,会不会遇到顾家其他人?”
“不会。”顾行衍解释说:“其他人的孝心没那么重,除了逢年过节有好处讨的时候以外,他们路过老宅都不会进去看看。”
“那就好。”周溺松了口气:“那我们结婚的事也不要刻意地去告诉除了爷爷以外其他人了,没必要专门走一遭,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了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嗯。”顾行衍捏捏她的掌心:“点点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我只尊重你的选择。”
“我的想法很简单。”周溺笑说:“我需要获得你家人的认可,但我觉得在整个顾家,对你来说能称得上是家人的人只有爷爷,其他人都是陌路人。”
顾行衍欲言又止,周溺亲了亲他的下巴:“所以我只要获得爷爷的认可就好,其他人都无所谓的。”
周溺知道,顾行衍想要和顾家彻底做个切割,如果不是她主动问了爷爷的事,他或许压根儿不会跟她提顾老爷子想要见她的事。
或许是和顾行衍在一起太久了的缘故,周溺有时候会想不起来,顾行衍骨子里就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冷漠和疏离,在亲情这方面,他更是没有过于深刻的体会。
对于周溺来说,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婚姻这种事虽然主要是两个相爱的人的结合,更是两个家庭之间的连接。
可顾行衍不这么想。
对他来说,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仅仅是很简单的,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建立。
所以顾行衍微微皱了下眉头,对于“需要获得爷爷的认可”这件事不敢苟同,他正要说什么,周溺就再次开口:
“不过——”
“如果我们结婚的事,顾家真的没有一个人知道的话,就有点像……”
周溺故意卖了一个长长的关子,顾行衍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边拉了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周溺被他这个动作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道:
“再加上我马上就要和你去海城了,这样子的话,我们两个不像是结婚,像是——”
“私奔。”
顾行衍:“……”
他无力反驳,这么一说确实挺像的。
周溺哼哼两声,转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明白为什么她需要得到爷爷的认可,顾行衍浅笑了一下,认真地回应着: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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