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中心医院。
顾行衍赶到的时候，看到了一行人站在抢救室的走廊上，首耳交谈着什么，等看到他人来了之后，他们几个便默契地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顾行衍自嘲地扯了下嘴角，隔着玻璃门看了眼顾老爷子的情况，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顾行哲便冷不丁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闻声，顾行衍并没有转回头来看他，反倒是沉默了片刻。
不想理他。
该换个人来讲话。
顾卓像是看穿了这个心思，走上前来将顾行哲护在身后，少见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万分耐心地征求道：
“老三，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意思是，这儿人多眼杂，两个人好歹是父子，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把话说清楚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得多。
顾行衍显然并不想按照他的意思来，转身过来对上他的视线，拍了拍衣服上他刚刚碰过的地方，没什么心思跟他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直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爷爷这边情况随时有变，离不开人。”
顾卓直言道：“这还有我们的家人们，你叔叔婶婶们，再不济还有你二哥，你大姐一会儿也来了，有什么非要你在场的理由？”
“有什么理由您心里自然清楚。”顾行衍对他这样的话分外地不在意，反倒将话都挑了个明白：
“这满屋子的人有几个人能被称作家人，他们心里头在想什么，应该不用我来提醒您，老爷子出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顾行哲听不下去这话，赶着过来解释：“老三，你话别说的太过分，你的意思就是说是我们把老爷子给害成这样的吗？”
“不是吗？”顾行衍面上冷淡：“不然为什么在我的人告诉我老爷子在医院前，这事儿你们都没打算通知我？”
“老三，要不是你——”
“够了！”
顾卓知道自己这二儿子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这事儿他有错在先，要不是顾行哲非要跟老爷子提顾行衍不仅私自拿北海那块地喂自己的公司，还包了个小情儿什么都依着惯着，老爷子也不至于被气到心脏病发。
这事儿当然不能和顾行衍提。
现在顾家上上下下都指着顾行衍过日子，他拿着卓远集团喂给谁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说话，他这人脑子里有多少主意也不是他们能琢磨出来的，何必跟他硬碰硬。
顾行衍来之前就已经叫人把这事儿查了个清楚，顾行哲说了什么，背地里一直在忙着做什么，他也一清二楚。
这些天来，可能是把顾行哲逼得太紧，他又缺钱缺得很，就想了些歪门邪道，像掉钱眼里了似的不要命地捞钱，拿的是卓远集团的名义，办的是走私的勾当。
顾行衍一直没管，当务之急是将北海的项目建设好，叫人多多打点着些，不至于被上头的人那么快盯上，谁知道顾行哲贼心不死，对卓远集团的心思一天比一天更甚，这次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老爷子头上。
老爷子向来宠爱顾三，谁人能不清楚，他这一次直往老爷子心里那道坎里撞，直戳老爷子的心窝，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的老爷子早日百年，然后顾行衍孤立无援，才能让他们瞎搅和么？
“老三，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一直让你大姐二哥和叔叔们领工资吃饭，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顾卓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表达想法：
“你毕竟不是从小在顾家长大的，对从商之类的东西了解地也不多，能让他们给你搭把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顾行衍嗤笑一声，这话，放以前说，他或许还会觉得憋屈，卓远集团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少不了顾行衍刚上任那两年力挽狂澜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功劳。
可现在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在新家受了欺负只会躲在角落里一个人待着的小男孩儿了。
他只觉得好笑。
“要他们真像您说的这么好。”顾行衍挑了下眉：“卓远当年怎么会拿不出三亿补偿款，还得爷爷自掏腰包把养老钱拿出来给你们填窟窿？”
顾卓被这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当年若是没有老爷子，没有顾行衍临危受命，卓远恐怕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知道。”顾行衍的态度相当坦然：“你们觉得我是个私生子，能让我掌家已经是烧了高香才得来的福分，自然应该感恩戴德好好养活你们这一大家子人。”
“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些。”顾行衍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我，卓远集团走不到今天，究竟是我需要感激你们，还是你们需要感激我，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今天你们想拿我的事儿做什么文章我心里清楚，我劝你们别白费功夫了，不过你们想顾氏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我也实在拦不住。二哥，你最近做的那些事儿，恐怕父亲还不知道吧。”
顾行哲自然是不承认的，他只装傻，控诉顾行衍是在胡说。
“这次老爷子要是没事，这事儿也就算了。”顾行衍狠戾道：“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的那点儿事，我可兜不住，究竟是带铐子还是挨枪子儿，就没人知道了。”
这说法吓人，顾行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刚把话都说明白了之后，抢救工作也已经完成，医生出来说了两句，示意他们虽然老爷子脱离了危险，但还是需要观察几天，去办个住院手续，接下来的事情再说。
老爷子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众人看到这么个结果之后，喜的丧的都散了个大半，只留下顾卓顾行哲和顾行衍三个人还在。
有顾行衍在病床前守着，他们两个也不敢多说什么，顾卓还想再啰嗦几句，便被顾行衍冷不丁的一个抬眼给吓了回去。
等病房里真正安静下来，顾行衍又看了两眼老爷子的情况，他才放下心来，拿出手机看到周溺发来的消息：
［忙完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哦。］
［不吃饭的话记得喝点水，我刚刚看到你的嘴巴都起皮了，别把自己忙得上了火，照顾好自己。］
顾行衍无奈地笑了声，回了个电话过去，听到周溺的声音之后，他才安心了下来，坐在椅子上和她聊着天，这一天过的也算是有个盼头。
“那爷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在昏迷吗？”周溺的心跟着揪了起来。她也是在新闻上看到的这个消息。
顾行衍叫她放心，老爷子已经没什么危险了，现在打着药在睡觉，只不过顾家那边有些麻烦，公司也有些麻烦，最近可能都会很忙，没时间回去陪她。
“没关系。”周溺倒也不在意这十天半个月的陪伴：“只要你人好好的就行，别太辛苦自己，我和你是来日方长的关系，以后独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时间多着呢，不差这些天的。”
顾行衍无奈的笑了声：“点点。”
“嗯。”
“我爱你。”
“我知道，我也爱你。”
窗外是一轮玄月，由来的一阵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顾行衍看着窗台前投下的一片月光微微出神，过了半晌，才问道：
“我们会有一个家的，对不对？”
沉默了片刻。
“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也不知道你到底在面对什么。”周溺趴在床上，闷闷不乐地，但还是笑着跟他说：
“但我唯一能承诺给你的就是，不管你什么时候累了饿了，你回到家里来，都可以有一碗热腾腾的饭菜吃，有一床被暖得热乎乎的被子盖，还有一个一直在等你回家的我帮你放洗澡水。”
在顾行衍身上，周溺很少看到这样脆弱的影子，也从未听过他问这样的问题，但她可以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们会有一个家的。
顾行衍听她这么说，笑得畅然，把今天所有的坏心情都一扫而光，却还是留着几分神秘感对她说：
“等最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我有话对你说。”
周溺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想到他会说些什么：
“有什么不能现在说的啊？”
顾行衍笑说：“有些事情还没确定，过段时间再说。”
“你不会又要给我弄什么所谓的惊喜吧。”周溺撇了撇嘴：
“又是生日礼物是不是？宝贝你真的很不适合弄那些浪漫的东西，去年你送我的游乐场还是你手下的人在管理呢，我压根儿一窍不通，你可别折腾了。”
顾行衍跟浪漫两个字根本就不搭边儿，一开始她从卫谌那儿听说顾行衍买了个游乐场给她当生日礼物，她还挺高兴的来着，结果她也不知道还得她自己来经营，周溺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最后也只能放出消息去说这家游乐场的老板是她，这才算想出来了一个有效的宣传方案。
但也仅此而已了，
周溺没新鲜两天就意识到了经营不易，还是交给了顾行衍的人帮忙照顾着，可顾行衍的意思是，他觉得只有自己经营，自己赚钱，才能获得成就感，希望她也能喜欢这样的礼物。
周溺只得敷衍他：“是是是，真的挺有意思的，你说的对。”
“你不喜欢之前的那份礼物么？”
“一言难尽。”周溺实话实说：“我已经想好了，今年的生日我们两个一起过，去云山泡温泉怎么样？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用给我准备什么礼物了，顾总能陪我一天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知道了吗？”
“知道了。”顾行衍其实压根儿没听进去，他早就想好要给她买什么东西了。
女孩子，应该都很喜欢闪闪亮亮，精致又小巧，还可以代表一些特殊意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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