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喝。”叶思一推开拦在辞镜周围的内侍,夺过了辞镜手中的瓷碗。
孔顺升将叶思一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叶思一的穿着打扮都尤为怪异,眉头深锁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冷宫里。”
叶思一将辞镜护在身后,对上孔顺升打量的目光,语气深沉道:“我奉命在此守护。”
不需要言明是奉谁之命也不用直言守护的是谁,若是眼前之人真的如他所想还没有猜透皇上的想法,就自然会认为他是皇上派来的人,那么他们对辞镜和青涵皇后有所顾忌就不会再轻举妄动。
而他一但离开这个时空就会被遗忘,这些人只会记得皇上派人暗中护着辞镜和青涵皇后,至于这个想不起也无从查证的人便是隔在这些人和皇上之间解不开的谜团。这样一来,那些人便会收手,就算不会彻底收手也会收敛很多,辞镜的处境就会好很多。
可若是这些人已经明确的知道皇上的想法然后才有的今天这一出,事情就难办了,但现在这个场面他没有其他的选择,这碗符水辞镜绝不能喝。
啪!
叶思一缓缓松手,瓷碗落地碎开,瓷片和符水四溅。
孔顺升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用如同发现了猎物的苍鹰的尖锐眼神盯着叶思一的眼睛,试图看出一丝破绽。
叶思一眼睛微眯,眼神深邃,没有丝毫退意。
许久,孔顺升甩了甩拂尘笑了起来,“本也是一碗护人安宁的符水罢了,既然六皇子不愿喝,那便不喝了就是。”
他先前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想要置六皇子于死地,他以为左右不过一个身在冷宫中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皇上指不定都忘了到脑后了。
可主子却说皇上对皇后和六皇子的态度没有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如今看来,这六皇子还真的有可能成为三皇子和七皇子的拦路石。
幸而主子留了一手,在六皇子把这碗符水喝下去之前,这事再怎么查下去,真相就是这只是一碗普通符水。
他这话是对辞镜说的,可眼神却没有离开叶思一,声音尖细的继续道:“皇贵妃娘娘问皇后娘娘和六皇子好、”
“我们走。”
语罢,他愤然转身,带着一群宫女内侍离开了冷宫。
孔顺升离开后,叶思一连忙转身蹲在了辞镜面前拍着辞镜的后背急声道:“辞镜,你刚刚是不是喝到了一点,快吐出来!”
顾辞说辞镜在六岁的时候中过一次毒,那毒十分怪异,喝下时并无任何症状,但若是中毒者接触到墨水便会引起毒发,并且毒发过程十分缓慢,不易察觉,最后的结果便是导致半身不遂。下毒者并不是想要了辞镜的命,只是想让辞镜失去继承大统的机会。
历史记载辞镜喝下毒药后及时吐了出来,可仅是残留的一点毒素还是让辞镜落下了病根,一到下雨天腰部以下要么就疼痛难忍,要么就麻木无觉不能行走,辞镜深受其苦。
所以那次中毒有比较详细的记载,顾辞便是在一本正史里查到的资料。
之前蕙贵妃下的那些毒,辞镜都有所察觉并一一避开,所以那毒不会是在辞镜不备的情况下中的,那就只有可能是辞镜主动喝下的,或者说是被迫主动喝下的。
如今看来那毒就是在这一次中的了,叶思一不敢想若是他今天晚了一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镜镜,你有没有事?”易青涵也跑到了辞镜身边。
“娘亲,一一,你别担心,我没有喝。”辞镜的小手搭在了叶思一的肩膀上,“一点都没有喝。”
“真的?”
“嗯,真的。”
“那就好,吓死我了。”叶思一松了一口气。
易青涵得知辞镜无事后目光就落到了叶思一身上,她觉得这个少年熟悉极了,她好像见过,而且觉得莫名的亲切,所以没来由的相信这个人不会伤害辞镜,而且这个少年是会护着辞镜的。
“一一,单单喝了这碗符水应该不会中毒的,我猜测若是我喝了他们还有后续,而这后续才会引起毒发,但这后续可不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了。”
叶思一摇了摇头,“这后续他们根本不用出手,只要你触碰到墨水,日积月累的,这毒素就会慢慢被激发。”
易青涵早些年就开始教辞镜知识,只是冷宫里没有笔墨纸砚也没有书籍,所以辞镜所学大多是从易青涵的讲述中获取的。至于认字,易青涵用树枝在地面上写,辞镜便用同样的方法练。
所以说如果辞镜一直在冷宫那就接触不到笔墨,就不会毒发,下毒之人像是未雨绸缪又像是早就知道辞镜不久就要离开冷宫了,所以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毒。
“墨水?”辞镜看着地面上没有烧尽的浸湿的符纸,脸皱成了小包子。
皇贵妃还真的看得起他啊,这是已经预料到他要出冷宫了吗?
易青涵听着叶思一和辞镜的对话也顾不上去想她在什么时候见过叶思一了,她眼神渐渐黯淡,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袖子里的手缓缓紧握。
而后,她松开了握成拳的手,眉目温柔,摸了摸辞镜的软软的头发。
随即,她看向了叶思一,“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叶思一。”
“你便是叶思一吗?”易青涵微愣,“思一是哪两个字?”
“思绪的思,一二三的一。”叶思一道。
青涵皇后对他的态度好像有点奇怪,不是不好,就是奇怪。
他之前也说过他的名字,但青涵皇后好像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次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也许之前的反应也奇怪,只是他没有察觉,又或者是青涵皇后没有像这次一样表现出来,毕竟是在不同的场景发生的事。
“思慕的‘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一’。”易青涵没来由的道了一句。
“皇后娘娘?”叶思一声音微颤,脑海里响起了尘封于记忆深处的声音:
“妈妈,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思一’啊?”
“因为妈妈思慕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妈妈的希冀,像是得之不易的珍宝,而你便是妈妈的珍宝。”
青涵皇后的话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幕,时间太久了,很多细节他都忘了,但是妈妈的回答,他记得异常清楚,即使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什么意思。
“嗯?我说的不对吗?”易青涵语气柔缓,她刚刚的话……是她恍惚了,之前听镜镜说到“思一”这个名字时没多大的感觉,但现在看着叶思一这个长相和着这名字便想起了故人。
“没有,您说的没错,就是思慕的‘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一’。”
易青涵微微一笑,随后她收回了目光,“我们进屋去吧。”
“看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叶思一坐在饭桌前把饭盒从书包里拿了出来,放到辞镜和易青涵面前,“还是热的呢,快吃吧。”
“谢谢你,思一。”易青涵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叶思一之前带来的更奇怪的东西她都见过了,辞镜也和她解释过这些东西的来源,只是她今天终于见到了带这些东西过来的人。
辞镜只是告诉易青涵有叶思一这么一个人,但没有对易青涵说她见过叶思一然后又忘了,因为解释之后还是会忘。而且这件事说起来会很复杂,易青涵也不容易理解,很容易被说晕,所以倒不如不说。
“皇后娘娘您别和我客气,我能做的也不多。”
“嗯。”易青涵看向辞镜,后者眨了眨眼睛,她会心一笑,思一出现之后,辞镜才真的像个孩子,她心怀感激,却也不再言之于口。
此时,栩萸殿的气压低极了。
孔顺升回到栩萸殿后便把冷宫里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皇贵妃李若栩微垂着好看的双眸靠在软榻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如此看来,她那日在皇上殿中听到的事是真的。冷宫?呵、原来如此。
“你去查一查今日出现在冷宫之人的身份背景,看看能不能找到破绽,这人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便是最好不过了,若不能也无妨。”
李若栩勾唇浅笑,眼尾浮起两条浅短的细纹,为她添了几分韵味,这个笑容倒是说不出的好看,只是这笑意背后藏着的却是不为人知的阴暗。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六皇子是腊月的生辰吧。”
“腊月三十。”
“那他过了这个年头便该有七岁了吧。”
孔顺升不解问道:“娘娘您这是何意?”
“没事,就是觉得这日子过得委实无趣,想看戏了。”
孔顺升听得云里雾里,按照字面的意思应声道:“娘娘这是想看戏了?我这就安排。”
李若栩笑着,扶着孔顺升的手坐了起来,声音慵懒道:“不用安排,这戏啊自己就能唱起来。”
……
叶思一陪着辞镜在院子里练字,辞镜拿着根树枝在地上一遍遍的写着昨日易青涵教他的字,叶思一在旁看着想起了之前他原想这次给辞镜带笔墨纸砚过来的,但顾辞的话把他吓得不轻,就没有带过来。
好在现在那毒算是躲过去了,而且短时间内也不会有人再对辞镜下手,下次他来时可以带笔墨纸砚了。
还有,下次再来时对于这个时空而言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后了,该是腊月里了,得给辞镜和青涵皇后带些冬衣。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叶思一只穿了件校服短袖,风吹来时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搓了搓手臂。
现在这个时空整体果然要比一千年以后冷吗?现在不过十月初,这里就已经那么冷了。
辞镜见状连忙道啊:“一一,你衣服穿的少先回屋去吧。”
叶思一正了正身体,放下缠在一起的手臂站直了道:“没事,我再看你练会字,这风还挺凉爽的。”
辞镜放下树枝,拉起了叶思一的手往屋内走去,“你的手都凉成这样了,再吹下去要生病的,你还说我是个孩子呢,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比我还像个孩子……”
辞镜还想继续说,却听见叶思一的笑声,于是他气鼓鼓的道:“你笑什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叶思一嘴角扬着笑意,他抬手戳了戳辞镜鼓起来的腮帮子,“听到了听到了,你的确不像个孩子,像个唠叨的小老头子,哦、不对,像个唠唠叨叨的个小包子。”
“我没有在和你说笑,你下次来多穿点衣服,知道没?”
叶思一的手从对着辞镜的脸从戳变成了捏,这小朋友好像长了不少肉啊,这脸肉嘟嘟的手感真不错,“知道了小包子。”
“知道就好。”辞镜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乐呵呵的叶思一便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还把他当孩子呢,在他看来一一才是孩子,对着他既单纯又幼稚。
辞镜这样想着心情就更不错了,他才不是软软糯糯的小孩子,不过要是一一喜欢,在他面前做软糯的小孩子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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