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恩英睁开眼睛, 身边是睡的死沉的男人,她的脸上猛地一红,做贼心虚似的朝周围望了一圈。幸好, 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匆匆下了床,并且用最快速度把一塌糊涂的自己整理好后曹恩英方才力持镇定的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 外面的天色已然到了黄昏时分。
一直守在门外的琥珀见到主子出来,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狭促的神情。
曹恩英重重地咳了一声:“插花宴那边……?”
“主儿放心,贤妃娘娘完成了善后工作, 现下已经结束, 小娘子们也都各自归家了。”
那就好……
曹恩英暗暗吁了一口气, 随即又问了两个孩子在哪,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太子带着小殿下去东宫玩了。东宫:就是赵祯花了数千万钱给自己儿子修建的奢华宫殿,历经数年后, 如今终是修建完毕了。想着自己不久前的荒唐, 此时此刻的曹恩英也不怎么想去面对儿子, 于是只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对了, 你去把张茂则给本宫找来。”
“是!”
仅仅片刻之后,张茂则就出现在了皇后面前, 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曹恩英也没什么见外,直接开口问道:“官家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同以往的地方?”
“娘娘指的是?”
曹恩英想了想:“身体或是情绪上的。”
张茂则闻言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一些迟疑之色,但最终还是在皇后充满胁迫力的视线下, 开口说道:“官家最近……在尝试服用丹药。”果然, 此话一出, 曹恩英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丹药=水银=朱砂=化学药剂=不知道多少死在这上面的皇帝。
“……情绪很是低落, 身体也多有不适, 所以才……”
曹恩英越听眉头越是紧皱,她心里明白:赵祯这是在害怕“虚弱”害怕“死亡”。这其实也很好理解,人人都怕死,特别是那些刚刚得了大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人,就更是对死亡留存下深深的阴影。
“服用了多久?是哪位【大师】给炼的仙丹,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本宫!”曹恩英脸色冰寒看起来十分生气的样子。张茂则闻言连忙表示:自上次病愈后就开始断断续续的服用,是皇仙观的陈仙师所炼……不告诉皇后的原因是:官家不许。
“小人一开始也很是担心,但官家服药数次后,身体明显有所好转,人看着也较以往精神了许多。”
曹恩英闻言则冷笑一声:“唐朝有二十一位皇帝,其中有八个就是死在仙丹之下。”砒/霜用好了还可以治病呢,但人能一直吃吗?
张茂则脸色一白,双膝下弯,默默的跪在了地上。
若是直接反对赵祯服药,一来他未必肯听,二来两人必起争执,所以此事还是要另辟蹊径才行。
曹恩英沉思半晌,心中渐有主意。她先是让张茂则偷偷搞来一粒那位陈仙师所炼制的“仙丹”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给专业人士检测。是的,那位专业人士就是曹恩英的“前夫”——李植。
这个家伙天性聪慧,又热爱钻研,入了道门这么多年,对各种炼丹之术肯定涉猎颇深,问他准没错。果不其然,信件寄出去没多久,曹恩英就收到了回信。李植表示,皇仙观的陈仙师是道门的大前辈,精于内丹之术,绝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曹恩英看到这里微妙的撇了撇嘴巴,赵祯又不傻,怎么可能找什么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给自己炼丹,必得是这种行业大拿不可,但关键的是:这种服丹的思路本身就是错的,你就是再大前辈,那炼出的药里不还得有丹毒吗?
曹恩英猜测的没有错。
李植清楚明确的在信纸的下面写上了该“仙丹”的合成材料,那其中明晃晃的就有石碱、丹砂、雄黄、朱砂、白镴等成分。“另:娘娘您上次派人送来的元素周期表,小道尚有许多不解之处,能否请您拨冗……”接下来的话,曹恩英没有继续看下去,因为她现在毫无为人解惑的心情。
不能起争执!
要冷静!
我这么聪明,肯定能够寻找出一个妥善解决问题的办法。
对!应该温柔而恳切的与他深谈一番,赵祯不是那种非要长生不老的愚蠢昏君,他肯定会听进去的!!!这样想着的皇后娘娘,那张英气而美丽的脸上却渐渐露出了煞气时足的表情,她冷冷地对一旁的琥珀说道:“去,把本宫的马鞭拿来!”
琥珀瑟瑟发抖:“是。”
自景佑元年帝后大婚,至今已有二十三年。
在赵祯的印象里自己的妻子无疑是一个相当完美的女人,她聪慧、宽厚、和善、勇敢、有主意、识大体,并且还具有相当程度的幽默感和一些令人着迷的恶趣味。但今时今日,此时此刻,除了以上这些标签外,恐怕还要加上“凶悍”二字了。
是的!皇后她,发飙了!
一条马鞭擦着耳朵啪啪啪舞的是虎虎生风,那个碎金裂石的劲头啊,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我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吃了延年益寿?呸!那是重金属中毒!”
一个从来都不发飙的女人发起飙来有多么恐怖,今日的赵祯算是彻底领教到了,只见此时的他一脑门子汗水,整个人显简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幸亏宫人们机警,老早的就退出三里远去,要不然他这皇帝的脸面算是彻底丢光了。
“你只知说朕,难道你自己就没有服药吗?”
“什么?”
皇后捏着马鞭,一双凤眼瞪的圆溜溜。
“别以为朕不知道,自钰儿出生后,你便一直在服用避孕之药吧!”
曹恩英一听这话瞬间气的头皮发麻:“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赵祯闻言却愤怒的一甩被抽成碎片的衣袖,指着妻子的鼻子,眼角赤红地大声说道:“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不是百姓,你是皇帝啊!
“事到如今,竟还在强词夺理,好好好,你既是不听我的,那这个皇后我不做也罢,这就收拾东西,带两个孩子离开。”
什么!!!
想走?
而且还要带走他仅有的两个儿子。
这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赵祯被曹恩英气的面目狰狞,因为过于愤怒,甚至连两只眼睛都变得像是金鱼一样向外凸起,于是他说道:“站住,你要是敢走,朕就、朕就……朕就查封你们老曹家所有的产业!”别以为朕没有发现你那掩盖在贤良之下的爱财本性。
曹恩英寸寸转头,看着他的目光满是“恨意”:“你要是敢动我的钱,咱两这辈子都没完。”
赵祯:“………”。他不说话了。
寝殿大门口,琥珀壁虎似的死死扒在门框上,她的脸色时青时白,许久之后,又全数转变为漆黑之色,哎呀呀,屋子里面怎么没有动静了,娘娘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气了所以,她应该没有真的把官家给怎么样吧!
“快!”越想越担心的琥珀,慌张的转过头对着不远处的内官道:“速速去请太子殿下和钰殿下过来。”
听说爹娘吵架了并且战况还十分激烈,太子殿下的眼睛当时就亮了,他几乎想都不想拉着自己的宝贝弟弟,一路风风火火的就跑了过来。琥珀见两位殿下来了,心中顿时大喜,忙不迭的冲太子做了个救火的手势,而后就主动打开门,放了他们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兄弟两一进来,入目的便是陷入冷战中的父母。只不同的是:一个冷着脸坐在床榻上,一个冷着脸站在很远的窗户边上。赵煊不动声色的推了下自己的弟弟,可爱的小奶团子先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而后就迈着自己的小腿短悠悠来到父亲身边张开藕臂,仰着天使般的脸蛋,糯糯地说了句:“抱!”
一脸阴沉的赵祯终是败在了这张软嫩嫩的神颜之下,无奈的弯下腰,抱起了小儿子。
太子见状嘻嘻一笑,自己也迈动脚步来到了母亲身边。
“娘,你怎么生气了。是不是父皇做错事情了?”赵煊撒娇一样的哄着自己的母亲说:“别皱着眉头,儿会心疼的。”
听听,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心疼我,而你却只会气我。
“娘没有生气。”曹恩英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赵煊,自己只是与他父亲在某些事情上没有达成一致而已。
“那就好好说吧,娘以前不也总告诉我,说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啊!”
曹恩英闻言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那边一眼,结果赵祯也是满眼复杂的望了过来。
片刻后,垂下目光:“好,娘知道了。”
“忍忍吧。”这个时候,赵祯怀里的奶团子却突然用着极小的声音,对着自己的父亲,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娶的老婆,哭着也要哄啊!”
赵祯:“……”
虽然平日里少言寡语,没想到关键时刻,竟如此字字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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