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两趟已经过了入校时间。谨慎起见,七海选择使用咒力翻墙进去,没有走正门。
校园里静悄悄的,花圃里的植物迎风绽放,远处隐隐传来读书声和音乐声。
七海安静而快速地在道路上行进。
与前日同样的景观,他的心情却截然不同了。在来的路上,七海一直在脑子里设想无数种可能性。
五岛真弓的强是显而易见的。不仅是对同龄人,哪怕是对职业战士,她也强的过分了。夜蛾已经在调查五岛此前的身份背景,虽然还没有结果,但从一些细节上,高专的人都能看出,恐怕她过去生存的环境,是必须拼尽全力才能活下来的地方。
她现在已经来到了文明社会里。一旦没有控制住自己,哪怕是出于自保,等待五岛的也不会是什么好结局。
七海感觉到,五岛的生活常识惊人的贫瘠。
情感缺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理解不了很多社会的潜规则,言外之意。
蜂屋爱那样的女性,狡猾而善于伪装。如果方式得当,五岛很有可能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被欺凌而不自知。
无论哪种,都不是七海想看到的。
悔意不断累积,在抵达6(2)班门前时达到了顶峰。
酒心巧克力的甜味,细白指尖捏着衣袖的重量,因为一块包袱布而闪闪发亮的眼睛……
如果这次平安无事的话,文化知识也好,社会常识也好,一向沉稳的少年想。
我会全部负起责任教会她。
「拜托了,要没事啊。」
拉开门的瞬间,七海再次于内心祈祷。
“……我听不懂,所以不要说了。”
看着眼前快哭出来的男孩子,五岛的态度仍然简单粗暴:“事实上我没感觉蜂屋同学和吉井同学在霸凌我,「人」和「狗」是完全不同的物种,现代科技也无法做到转换物种。”
五岛将目光投向旁边,那里有两名刚被武力碾压过的少女:“蜂屋同学说「请你做狗」的时候我真的很惊讶,我都理解的事情,蜂屋同学这么聪明,竟然不明白吗?”
门内的景象……不太好说。
映入七海眼帘的,是既不凄惨也不美好,但就是说不上那里不对劲的怪异景象:
桌椅整齐,学生们都在座位上。可数人都是被殴打过后完全动弹不得的状态。剩下几个平安无事的,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拼命发抖,一副可怜虫的样子。
五岛真弓站在讲台上,一名黑发男孩在她面前哭诉什么。
男孩子哭得很惨,鼻涕都流出来了,他正拼命试图表达什么,作为哭诉对象的五岛真弓却无动于衷。
这种时候至少该递一下手帕啊,夏油前辈不是在书包准备了吗?
面对此情此景,七海微妙地松了口气。
“……七海先生!”看见门外的七海建人,五岛真弓的眼睛亮起来,小跑过来:“现在是上学期间,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神情坦然,完全没意识到情况有什么不对。
七海建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我也想问,这是什么情况?”
事情非常简单。
不知道是不是五岛的态度给了蜂屋爱什么错觉,今天五岛进入教室不久,吉井就把一条狗项圈放到五岛桌上。
“喂,你不是说要「愿意代替小良,让小爱打起精神」吗?”吉井难得笑着,眼睛里满是恶意:“之后就拜托你咯?”
「小良」根本不是狗的名字。那是第一位在班级被当作「奴隶」虐待、最终自杀的女孩的姓名。
——曾良野麻里亚。
新来的转学生可不会知道这件事。
“快戴上啊!”
“对啊,很适合五岛同学呢!”
“同班同学”不怀好意地围了过来,面对围过来的人群,五岛终于开口道:
“这种话我没说过。”
“大家都听到了!别想抵赖!”接到蜂屋的眼神,吉井呵斥道:“昨天放学时你不是说过吗?”
五岛面无表情站起来,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有男生强撑起气势喊:“你、你想干什么?”
“蜂屋同学说「五岛知道吗?我原本养过一条小狗哦,结果在暑假结束时死掉了,我很伤心。」
我说「哦。」
蜂屋同学说「要是小良还在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感到寂寞了。」
我说「哦。」
蜂屋同学说「真的很想念小良呢,现在做事都没有干劲了。」
我说「比起小良,我更希望蜂屋同学打起精神。」以上。”
五岛真弓在没有做任何表情的情况下,绘声绘色地将昨天放学时的对话再重复了一遍。
[为了偷窃情报培养的记忆技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但如果蜂屋同学不打起精神,就没有悲叹之种。我唯独对这件事不太行。]
气氛僵了一下,有名老围着蜂屋转的男孩子跳出来:
“你骗人!昨天的对话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一定是你想要反悔瞎编的!”
其余人也像找到了正确的解释,开始附和:
“……大地说得对!”
“没错,一定是这样。”
吉井丽音奈更是凶相毕露,抓起项圈就要强迫五岛戴上。
蜂屋爱静静站在旁边,好像事情与她无关,实际心里泛起淡淡的不安。
蜂屋的记忆力绝佳,她知道五岛的表述与现实一字不差,但事已至此,已经骑虎难下。
「踢到铁板了,她究竟是什么人?」
没办法,等她被「驯服」后再问问看吧。就像后堂那样。
蜂屋这么思索着,突然有人从人群最里层飞了出来。她凛然一惊:
发生什么事了?
此后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在场诸多人一生难以治愈的阴影。
极致的暴力,武力压制,干净利落,透着残酷惊人的美感。
“……所以你把人都打了一顿?”七海建人神情复杂:“那这名男同学是怎么回事?”
五岛真弓纠正他的用词:“只是镇压有攻击企图的目标。”
“我、我叫……中西、中西健太……”哭得很惨的男孩抽抽嗒嗒,给七海讲了事情的经过。
蜂屋爱控制了整个(2)班,从四年级开始,总有一人会被选做「狗」,受尽班级里的各种欺凌。
第一任成为「狗」的曾良野麻里亚由于承受不住跳楼自杀后,转学来的后堂理花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说出了「想代替小良」这样的话,饱受虐待。
在五岛转学过来后,她们打算用同样的手段,让五岛来接任「狗」的位置。
中西对曾良野一直抱有好感,他知道曾良野把能作为欺凌证据的绘本和磁带,埋在了校舍后面。
“但是、整个班级都被蜂屋控制……就连木户老师也……”中西的话断断续续:“所、所以,我只能一直装作不知道,一直装作不知道!”
在五岛呈现出压倒性武力时,中西健太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个在残酷景象下,忍着悲痛过了两年的男孩,顷刻间情绪爆发出来,痛哭流涕,甚至讲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七海神情复杂:“那些声称看到怪物的人是……?”
“大家、大家都是因为受不了了……”
有些小孩心有不忍,不愿意参与霸凌。但如果不虐待「狗」,自己也会有成为「狗」的危险。
在碰上咒灵导致兔子死亡时,不知谁先开始的,这些孩子纷纷谎称看到了怪物,装病不再上学了。
说到这里,中西已经哭得不成样子,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了。
七海把男孩从地上扶起来,用手帕给他擦干净泪,半晌道:“……都结束了。”
真相大白之后,要做的事情很多。七海要带着五岛离开时,五岛真弓道:
“七海先生,请等一下。”
她走到教室的角落里,那张椅子上坐着瑟瑟发抖的后堂理花。
“后堂同学。”
后堂理花不敢看五岛的眼睛。
五岛真弓换了个角度,把头伸到后堂面前,强迫她和自己对上视线。
“昨天我帮助了后堂同学。”
“嗯。”
“但今天早上的时候,后堂同学把前门锁住了,还挡在那里。”
“嗯。”
“是打算如果我反抗逃跑的话,就压制我吗?”
“……嗯。”
“我知道了,”五岛真弓直起身来,“我不怪后堂同学,只是下次如果还打算这么做的话,请在对方帮你之前就说清楚。「虽然你帮了我,但我不会帮你」。”
“以上。”五岛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完,点头告辞:“那么再见,后堂同学。”
虽然说话、吃饭、会动,但她不像人,她是冰冷大理石制成的关节人偶。
有人这样想,她没有心。
站在门口的七海等她处理完,轻轻摸了摸五岛的头。
少年与少女,带着沉重的真相不发一言离开了。
这件事曝光后,在社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诸多儿童心理学家、教育家等等家,就「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是否存在严重漏洞」产生了激烈争论。
报纸、电视、网络铺天盖地全是「赤濑国小事件」,曾良野的父母悲痛欲绝,将赤濑小学和蜂屋爱一行人全部诉上法庭。
几名霸凌积极参与者,不得不在赔偿应诉的同时,准备搬家转学。
蜂屋家财力雄厚,全程派律师出面应对。不过如此强烈的舆论攻击下,蜂屋爱也受到不少影响,蜂屋家优秀继承人众多,没有任何挣扎就把还是小学生的蜂屋爱送出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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