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街景乏味, 休息室的窗帘总是拉上,暖『色』光线都来自室内灯光。
搭腿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丝质衬衫外穿着深『色』西装外套, 西装裤将腿修得纤长笔直, 脚踝细骨感, 踩一双尖头高跟鞋。
气场生生将充满娱乐气息的休闲场所变成了会议室。
听见她话, 裴思渡眉间乍一跳, 胸口微微起伏, 将一口气吐匀了, 才缓缓将纸杯搁在宝蓝『色』的玻璃桌上。
抬头, 桑絮已换上一副老实相, 不存心寻衅, 拘谨站在原。
好像下一秒就要喊出一句“裴总”。
她沉了沉眸, 清晰次申明:“一个月是我给你的思考时间,不是我跟你的约定,对我没有任何束缚。”
“你不想见我?”
桑絮不假思索摇头, 连犹豫都没有, 为裴思渡放纸杯的那只手, 腕上戴了她送的表。简约的圆盘, 金属表带。
如愿以偿。
穿正装的裴思渡戴上块表, 让她很难不想入非非,臆想了些难以启齿的。
本以为一个月的时间是惩罚, 裴思渡存心折腾她。无论她怎么扑腾, 都不会理她,谁料裴思渡竟么一声不吭出在她面前。
下意识说出那句蠢话,一分的原,是她还没想好, 怕裴思渡催她给回复。
但问出之后,她竟豁想通一些,像讨到了糖,甜丝丝看着裴思渡。
期待着,忐忑着。
裴思渡看她不动,眼睛黑亮水汪眨着,心里一软,好笑喊:“过来啊。”
桑絮终于有反应,安静走近。还没说话,低头看见桌上的一次『性』纸杯,杯口沾了点口红,但显没喝两口。
她说:“你不要用个喝水了。”
纸杯是订做款,印有十七重的logo,是桑絮跟封憬一起设计的作品,平时顾客来都用个。
但在她印象里,裴思渡从没用过纸杯喝水,于是不想她用。
虽不渴,但见着面,情话跟疯话还没聊上两句,倒突兀研究起喝水用具。
她存心逗桑絮:“那我用什么?”
桑絮认真跟她说:“楼上的休息室里有玻璃杯,我给你泡点茶吧。花茶?”
裴思渡喜欢喝些,她买了一些放在家里跟店里,闲暇时也会泡上一杯。
裴思渡从沙发上站起来,优雅理平衣裤上的褶皱,“不用麻烦了。我出差路过,进来看看。时间不多,领我参观你的店就好。”
原来只是出差路过,不是特来找她。也对,她穿成样,不像来旅游,应该是忙完工作就赶来了。
连喝茶的时间都没有,样匆忙的会面让桑絮心底说不出的萧索。
她后悔刚才问的那句话,裴思渡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正合了她的意。她不说句讨人喜欢的话,还上来就扫兴。
还好,今天裴思渡很大方,没跟她计较。
桑絮艰难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上楼参观吧,楼下就么大。”
姜蕊正在前台游戏,见她们从休息室里出来,朝裴思渡点头笑笑。
裴思渡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她未碰到肩的发梢上,量罢长度,简单观察她的身材,约莫能确定后,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刚走进店时,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冷淡盯着姜蕊,问了句:“桑絮在不在?”
姜蕊心叹女人模样标致,身量高挑,但穿着扮跟剧本杀店格格不入,不大好接近的样。于是客客气气让她进休息室等一会。
此刻被她温柔的眼神笼罩,她又么嫣一笑,姜蕊都有些紧张和害羞了。
故作淡定朝桑絮问:“你朋友啊?”
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真是人以群分了。
桑絮点头,“嗯,从淮城来出差,顺便看看新店。”
“里上楼。”
后面一句话是对裴思渡说的,她带人往楼梯处去。
裴思渡眼波盈盈对她说,“楼梯有些陡。”
姜蕊:“?”
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楼梯,心想足够宽,足够缓了。装修那阵,她跟桑絮搬东西上去还说幸亏楼梯不陡,不真要累死。
又不是容易跌倒的小孩,个坡度都不能走?
本来看她穿衣扮以为是高不可攀的女精英,下又像个花瓶了。
她看桑絮的表情平淡,心想桑絮肯定也在心里吐槽。
桑絮扫了眼她的鞋跟,对比自己高了几分的裴思渡说:“是你鞋跟太细。”
裴思渡所到之处都有电梯,平时走不了几步路,可能没想到需要爬楼梯。虽只是爬层楼,桑絮也觉得她来受了委屈。
想到,她伸手,声音放轻,“我扶你走吧,不会摔着。”
裴思渡直接牵住她的手,笑着说:“桑老板人真好。”
桑絮被调侃,眼里的光一颤,反手将她温热的手牵牢。
留下一脸震惊,游戏不下去的姜蕊。
什么情况?
桑老板平时人有么好吗?
往上走了几步,桑絮看她脚步利落,好像自己牵她反成了拖油瓶,提醒说:“小心一点,你崴着脚,我不背你的。”
裴思渡纤眉微跳,看着她:“怎么?”
“很多人啊。”
“云城景区那么多人,你都背。”
桑絮较真:“里都是熟人。”
陌生人面前谁在乎。
裴思渡踩上最后一阶台阶,“我很欣慰,你刚才跟你的熟人说我是你朋友,真是客气。”
桑絮不解:“不呢?”
轻笑:“我怕你说只是前同,或者……”
她压低声音,微『露』讽意,“前女友。”
桑絮顿时抿住唇,不还口。上个月去她家,她强调自己“甩”了她。
肯定又要一直耿耿于怀了。
本来分就分了,随便裴思渡怎么想,横竖她不用管。可是在桑絮有了别的心思,就很怕裴思渡旧重提,跟她计较了。
楼上比楼下热闹一些,但工作日,晚上约本的还没到齐,大家都只在聊天。看见桑老板牵着个成熟漂亮的女人,都愣住了。
只有风隙欢喜迎过来,“裴小姐,您怎么来里了?”
“知你们开了分店,今天有机会来安城,顺看看。”裴思渡客气回答,却没算放开桑絮的手。
风隙带她往里走,顺手推开没有玩家的房间,“成,您看吧。楼上比淮城稍小,但是整体面积大。装修风格还是老样,都是桑姐定的基调。”
桑絮眼皮垂下,她最受不了个称呼,每回听到都嫌肉麻,恳求他们不要喊。
但人总有恶趣味,看见她脸上的苦『色』,风隙跟姜蕊喊得带劲了。
裴思渡忍了一会,还是笑了出声,桑絮知她在笑什么,猛将她手用握紧。
“我带她看,你去忙吧。”
风隙被支开,裴思渡靠近她耳边,暧昧不清嗔了句:“弄疼我了。”
暗『潮』涌过心间,仿佛不久前『潮』湿的天气。桑絮将她手松开,她拉开距离。
裴思渡今天很不一样,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妖精重叠,好似从来没有变过。
她比她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
风隙转身窜下楼找姜蕊,兴致勃勃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桑姐之前玩过阿羽那个角『色』,一点没留面,把锦娘坑得够惨。锦娘来了!”
姜蕊之前还担心桑絮有没有得罪人家,在看来不仅没得罪,还不不相识了。
“她们俩是不是?”姜蕊使使眼『色』,问得含蓄。
无论大学四年,还是安城几个月,她就没看过桑絮跟别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上次摆拍都僵硬得厉害。
也是那次,姜蕊怀疑桑絮喜欢的人可能是个女人。
但不敢确定,也不敢问,今天似乎能确定了。
风隙抓抓脸颊,“我不清楚。”
姜蕊忙发消息给封憬,开门见山:“桑絮是不是喜欢女孩?”
封憬:“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突问个干什么,她在追你?你们俩孤女寡女,别冲动啊。”封憬发来语音,声音里憋笑,满是不正经。
“……”姜蕊眼翻到天上,什么人啊。
过了一会,桑絮牵着人下楼,好像不牵真能摔一样。
那女人朝姜蕊颔首后走出店,桑絮则不好意思到她面前说:“我晚上想陪她吃饭,可能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没关系啊。”姜蕊不想坏人好:“你都很久没完整休息了,两天又不忙,你去吧,我反正没。”
桑絮过招呼,出门问裴思渡:“你车停在哪里?”
“出差,别人开车送我过来的。”裴思渡说话时站在街边,微微抬头,正视对面。
桑絮猜到留她吃饭一定会『乱』她的工作计划,但自私了一回。既裴思渡答应了,就一定有能处理的办法,不用她假客气。
“没,附近吃的很多,步行就行了。”
见她一直看着街对面的火锅店,桑絮主动问:“你想吃火锅吗,那家味还不错。”
她跟姜蕊请店里员工到对面吃过两次。
“不想。”裴思渡站在冬天时,桑絮在店外站的位置。原来就算时桑絮抬头,也看不清店里的情况。叫她期待了两分钟。
转身问桑絮,“你家里有菜吗,我想吃你做的。”
桑絮从见她开始就神魂颠倒,努矜持礼貌,好不让裴思渡趟对她印象不好。
但听到“家”两个字,好像被直接戳破某种不堪的心思,『揉』了『揉』鼻,结结巴巴说:“我做菜不好吃,不做了吧,安城有很多好吃的。”
“你不想做。”裴思渡观察她的表情,“我来做也可以。”
桑絮她对上视线,看见她眸里的柔光和笑意,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不想装了,“我做就好。”
听见裴思渡轻笑一声,她也跟着高兴,试探问:“你急着走吗?如果不急,我可以给你炖点汤,家里有排骨。”
肩走在梧桐树下,晚风送来花粉的味。天『色』已经暗下了大半,西边红锈般的霞光残留了几抹,月亮显出了一个轮廓。
“如果有排骨汤喝,那就不急。”
她又变得好说话了。
条回家的路,桑絮独自走了无数遍,头一次觉得风景如此的好。
她需要十分克制,才能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如果笑出声来,岂不是太丢脸了。
裴思渡边走边四周观望,未置评价,只是问:“平时你都是一个人回来吗?”
“对啊。”
“夜里下班那么晚,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片治安很好,住了么久,没看见过不法件。”
城中村的确鱼龙混杂,但到处都是摄像头,附近还算繁华,桑絮住在巷口的位置,不太担心。
裴思渡眼里的笑意溢出了些许,“没带过别人回来?”
桑絮瞪大眼睛。猜到裴思渡肯定在介意那条朋友圈,知她介意就好,她不想给裴思渡留下坏印象。“没有,你是一个。”
说完觉得不严谨,问:“姜蕊跟封憬算吗?”
听到“姜蕊”的名字,裴思渡想起那张照片和自己的判断,“不算。”
上了楼,桑絮掏出钥匙开锁,裴思渡忽开口:“备用钥匙没瞎放吧?”
“没,房东住得近,没带找他就可以了。”
裴思渡不放心:“房东可靠吗?”
“姜蕊认识,人很好的,而且全家人都住在附近,也不止我一个租客。”桑絮知她担心,一一跟她说明。
她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好像觉得暖,又好像不大适应。无论在淮城还是安城,担心她住房安全的,不是家人,不是朋友,永远都是裴思渡。
只有裴思渡才会在些琐上记挂她,怕她出,替她思虑周全。
家里桑絮下午才收拾过,干净清爽,卧房的门敞开着透气。
桑絮找出备用拖鞋,扶裴思渡换鞋间,忽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在她站稳后,迅速朝卧房走去,紧张把书桌前的纸都撕下来。
纸上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不习惯对人说,在意的情只好写下来──裴思渡说过的话,裴思渡的反应,裴思渡的『性』格,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攻略和技巧。
她没想过有人能进她房间,所以坦『荡』『荡』贴在那里,差点忘了它们。
她手忙脚『乱』把纸张叠起,门被敲响,跟过来的裴思渡倚在门边,神情淡淡问:“有客人不能看的东西是吗?”
“你出来把卧房的门锁上,我在外面活动就好。”
话说得生疏,桑絮心里发『毛』,无措回头看她眼。
把纸塞进抽屉里,嘴上说:“没有不能看的,你进来坐。”
裴思渡走到她身边,看她把抽屉的钥匙装进裤口袋,沉声问:“叫‘没有’吗?”
她脱下高跟鞋后是让桑絮舒服的身高,见她眼神里的不悦和审视,桑絮很担心她不想喝排骨汤了。
只好找了个借口:“我新剧本的一些灵感碎片,还不成熟,不好意思让你看。”
“哦。”裴思渡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在桌前的椅上坐下。
她仔细看床头柜和桌上的物品,桑絮问:“你需要什么吗,我帮你拿。”
“烟盒和火机,放在哪里?”裴思渡抬眸问她。
桑絮被她看得不自在,站直了些回:“没有那些,真的戒了。”
裴思渡是一个厉害的人,想哄你时,眼神能温柔将你融化。但稍稍冷下一点,哪怕还在笑,声音柔柔的,那双眼睛却让人不敢直视了。
桑絮估计自己刚才把纸藏起来,心虚,所以看裴思渡都没底气。
裴思渡轻柔问:“句话是真是假?”
“真的。”
即便知她在核验那张照片的真实『性』,心里微慌,知『露』馅了,还是不想骗她。
裴思渡坐在椅上,明明矮些,气势却强。
她牵起桑絮的手,“好,相信你乖了。”
“乖”字太怪了,让人不堪忍受,桑絮想反抗,汗『毛』都立起了,言行上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
好像撒了一层薄纱下来,盖在头上,明明没有重量,却压得她站不起来。
她就势躺在里头。
裴思渡此刻闲适坐在卧房里,她开始时说没时间喝茶的那套说辞,矛盾了。
桑絮清醒过来,她今天根本不是路过,她就是来看自己的,想好了要来她家里“搜查”。
裴思渡上了。
桑絮为自己的胜利而高兴,她高兴的不是赢本身,而是裴思渡会看见她,接受她的心机。
以前在家里时,她想引起关注,往往很难。小时候不懂,桑城刚出生时,她还想着争宠,被骂了几次才知原来不可以的。
可在裴思渡里不难,她只是听了点馊主意,就把裴思渡从淮城骗来了。
穿正装坐在面前的人,端庄又风情,美得像幅画,桑絮有低头吻她的冲动,但怕被拒绝。
上回裴思渡就不许她回吻。
她也怪会欺负人的,把自己带回家,哄着自己抱她,又『摸』又咬,还说那些冷情的话。
桑絮介意她说的话,可是裴思渡今天出在她面前,望着她笑的时候,她就笃信裴思渡眼里只装着自己。
哪怕是她的错觉,也够她欢乐。
裴思渡的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桑絮回过神,莫名朝她笑起来。
她想起回家的目的,有了动:“我去厨房做饭,除了排骨汤,你还想吃什么,可以网上订菜送来。”
裴思渡晃着她的手臂,轻声细语说:“不急,我还不饿,你饿吗?”
桑絮呼吸都艰难起来:“我也不饿。”
红唇弯出漂亮的弧度,裴思渡抬起下颌,朝她挑了下眉,轻佻的,勾人的。
桑絮终于得了赦令,俯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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