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絮心头涌出摔上车门不管她的冲动,被她竭力压下去,难得顾上修养,没有反唇相讥。

    第一,这人是她上司,殷切些没坏处。

    第二,夸她敬业,还不算难听的话。

    跟一个半醉的人计较什么。

    裴思渡与桑絮隔着距离,仰头靠在座位里,闭上双目,似是不想再与人说话。

    停车处光线暗淡,但车内开了照明灯。裴思渡修长的脖颈,性感的锁骨,一览无余地展露给人看,蓬松柔软的发丝遮着肩。

    她微皱起的眉,更为氛围增添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桑絮右膝撑在座上,扶过裴思渡的双手收在一旁,盯着人看了半晌,人也没理她。

    等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浪费时间,胡思乱想时,才遮掩般地说:“裴总,把安全带扣上。”

    有人在车上时,她还乖乖系着,等宋尹锐下车,她不知是累了还是难受,自己解开趴下去。

    太危险了。

    桑絮担心开到一半裴思渡又睡下。

    裴思渡巍然不动,眼睛仍闭着,过了好一会,手才象征性地在腰边摸了摸。

    桑絮看她那有气无力的劲,不加掩饰地用鼻子叹了口气,探身过去将她的安全带扣上。

    属于桑絮的气息,清冽的,好闻的,同时也是不耐烦的。

    裴思渡睁开眼:“思虑周到,谢谢。”

    桑絮不想跟她对话,裴思渡平时像笑面虎,醉后说话却阴阳怪气,挺没意思的。

    十分钟后,桑絮在裴思渡的住宅附近找了个能临时停车的地,扶她下车。

    “哪一层,送你上去。”

    裴思渡先报了楼层,慵懒地笑问:“这也是在完成你主管的指令?”

    “嗯。”桑絮不理她笑里的揶揄,答得干脆利落。

    “那我真该谢谢他。”裴思渡唇角尚有弧度,眼睛里凉丝丝的,手臂从桑絮手里挣开,自顾自走了。

    “嗯。”桑絮随她怎么说,只是答应。

    眼睛留在她的鞋跟上,思忖像裴思渡的状态,几步之后会崴脚。

    谁知裴思渡倏然停住脚步,顿了两秒,回头问他:“桑絮,你为什么没心没肺?”

    桑絮的眼睛在黑夜里还是亮,满载灵气,眼神却淡淡的,透露出玩味的天真感。

    漂亮,但是冷漠。

    “裴总,你醉了,又在说奇怪的话了。”她态度平静地提醒说。

    这句话彻底让裴思渡清醒许多,桑絮今晚给她的耐心充足,足到她居然还在计较这是奉宋尹锐的令。

    计较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就是关系好,也不犯法。

    “你不用管我了,回去吧。”

    桑絮不急不徐地跟在她身边,凉风从耳畔过,她将发丝别在耳后,“我已经答应了送你到家门口,耽误不了几分钟。”

    裴思渡语气不善:“如果我不想看到你呢?”

    “哦。”桑絮放慢步伐,走得更慢,确保在裴思渡后面,她的余光看不见自己。

    然而低下头,交缠重叠在一处的影子,看上去却格外依赖对方。

    裴思渡的脾气顷刻间消下大半,桑絮不知哪儿学来的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软硬不吃,只坚持她自己的想法。

    她不够了解桑絮,看不透她。

    所以裴思渡不会明白,桑絮的宽容来自于,她确认裴思渡今晚醉得不清。看着还像一个明白人,但一直在耍小性子。

    跟封憬喝醉之后的表现很像,只不过封憬比她更闹腾,裴总监算酒品不错了。

    她在心里殷殷期待,等裴思渡一觉醒来,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她立马回想起她今晚的所作所为。

    她任性的行为,她奇怪的话。

    一定尴尬又自责。

    桑絮甚至为自己想好了台词,她要在周一上班的时候微笑提醒:“裴总,以后少喝一点。”

    多好,谁不喜欢为上司添堵呢。

    就当报生理期加班之仇了。

    桑絮这会心情很不错,因为要承担一切的,是她的总监大人。她脸皮厚,无所谓。

    她只需要假装无辜地按照宋尹锐的吩咐,送她到家门口,看她平安地关上门。

    至于关门之后,裴思渡是耍酒疯还是躺在地上睡上一夜,都与她桑絮无关。

    电梯平稳地在十五楼停下,桑絮跟她一起走出去两步,脚步停在原地:“你去开门吧。”

    一副随时准备要离开的样子。

    裴思渡看她一眼,不作声地沿着走了几步,忽而脚腕一崴,重心不稳地撞在墙上。

    桑絮大步过去扶她站好,细心问了两句,确定无大碍,“就知道你要摔。”

    裴思渡又开始任性:“那你还不扶我。”

    桑絮笑了,也没再说她的话奇怪,讲道理说:“裴总,你搞清楚,刚才你自己把手臂从我手里抽走。”

    裴思渡脚腕在疼,这人还事不关己地跟她论辩,恼火从心间炸开。

    她发不出脾气,满腔的不悦催化出委屈和幽怨,在桑絮包容且平静地目光里,萌生出大胆。

    她环住桑絮的脖颈,见眼前的人没挣扎,声音柔媚地问:“你还记不记得?”

    桑絮动也不敢动,表情还是冷淡,但她感觉到自己出汗了,“记得什么?”

    “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永远都不会负我。”

    裴思渡复述她曾经说过的话,神情认真,目光深情。

    桑絮老实地站直,承受她的重量,君子般好言相劝:“领导,剧本而已,别入戏太深。”

    “我是一个开不起玩笑的人。”裴思渡将身体彻底贴进她怀里,自我点评。

    “那你不适合剧本杀,剧本杀就是逢场作戏。”

    “你的戏做得真好。”

    “谢谢夸奖。”

    柔软的触感让桑絮紧张,香水和酒精同时入侵,摧毁她的风轻云淡。她努力正色,勉强组织语言:“如果每个人都来找我兑现剧本里的关系,我就成了海王。”

    “每次你都骗人家吗?”

    “当然不是,任务最大。为了赢,我也会掏心掏肺付出,甚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对方。”

    她玩《拆迁》时,反串父亲一角,就将房子财产都给了女儿女婿。

    桑絮提起剧本杀,愿意多说两句,她想跟裴思渡解释清楚,她不是故意骗人。

    剧本里的一切都做不得真。

    但裴思渡的目光让她发现她好像讲了一堆别人不爱听的废话,对方眸子里的指控过于明显。

    距离过近,气息交织缠绕,裴思渡身上的酒味将她也浸得微醺。

    她搂紧裴思渡纤细的腰肢。

    做她刚才在车上就想做,但克制住的事情——吻她。

    桑絮在接吻上无师自通,裴思渡是个很好的合作者,热情引导,积极反馈。

    今晚闹了一夜的情绪,都在对方的渴望和喘息里,被消融尘封,撒进夏夜的风中。

    跌进蜜罐后的滋味是前所未有的甜,枯萎的灵魂被唤醒,桑絮却被无形的手拽了把,蓦地停下。她缓缓反应过来,抬头,想看摄像头的位置。

    裴思渡吻吻她耳垂,含糊地说:“原来你怕啊?”

    她把桑絮的脸转过来,对视一眼,又继续刚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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